阆风记 第十六章 沉心剑气

作者 : 碧玉湖

方严一面点头称是,一边向木含雪说道:“女郎,此位曾主事乃是庙里主事。”

木含雪嘴角轻轻一抿,略敛了敛身,开口道:“见过曾主事,木含雪这里有礼了。”

曾佚凡笑眯眯地还礼道:“女郎太见外了,早前留候已修书来,专为女郎做了引荐,有请女郎移步庙里再叙。”这人说话滴水不漏,并说木含雪太见外,言外之意倒是显得他和留候是极相熟之人。留候在信里说,这位木家女郎是其故交之后,出身想必也非富即贵,他务必得多多交厚,日后少不得有他的好处。因此曾佚凡言语甚敬,无有半点由于木含雪年少而轻慢之意。

曾佚凡笑着在前面引路,将木含雪与方严二人引进庙里。到了前厅,曾佚凡又一定让木含雪坐在主位,木含雪无奈入席,方严也入坐后,曾佚凡自己倒是坐在下首。小僮奉上茶后,他拱手相问:“不知女郎乡居何方?可否相告?”

木含雪便按一早拿到的张良为她准备文牒所言,道:“木含雪乃是楚国人氏。幼随先父母至长安,去岁冬节,先父母染重疾双双亡故。多幸留候照拂,待含雪视如已出。”说着眼圈微微发红。

曾佚凡道:“原来如此,还请女郎节哀。留候提及女郎欲修行从道,是以寻一清静庙宇暂居习行。日后女郎就在小庙里做些寻常事体。闻得女郎识字断文,小庙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一应登记些柴米出入,打醮作法之杂物清查。另请女郎将文碟交与小人,好给女郎在郡府报备,方便日后行事。”

木含雪应诺称谢后,自身边的小包袱里寻出一个小木匣,抽开匣门,取出文牒交付与曾佚凡。曾佚凡收好,起身请木含雪至后院,指着东首一间厢房道:“这里便是为女郎准备的住处,还请女郎勿要嫌弃简陋。”说着上前打开了房门。

木含雪进屋四下里打量一番,有前后二间,她一人住,已经足够宽敞了。木含雪见房间还算干净,便点头道:“有劳曾主事费心了。”

曾佚凡笑着道:“女郎还是太客套了,女郎请暂歇息。这位方大人,请随小人去客房休息。”

方严对着木含雪抱拳告退,随曾佚凡离去。木含雪见人都走了,便关上房门,她望着这间空旷的房间,缓步到床榻旁坐下,取出《行气引》,翻阅起来,但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得放在一旁。木含雪闭上双眼,合衣躺在床上,许是连日的奔波过于辛苦,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木含雪梦中似乎来到了一片汪洋大海,似乎正是前世凌晓蓉去的鹿城蜈洲岛,四面风清沙白,风光如画,只是看不到一个游人,突然间,她似已在海水中,却见孙宁宁向她奔来,对她大喊:“快走,不要来,快走,快走啊”神色焦急,又见祝峰狞笑着提着一把赤焰般的细剑,以极快的速度向她刺来。木含雪不由得“啊”的一声尖叫。

随着她的叫声,四周场景再变。木含雪又到了长安城,只见合族老幼被押在刑场,满满刀斧林立,随着监刑官令下,刀光血影,一个个倒在了青石板上,血染长安,漫天飞雪也遮不住那冲天的怨气和痛哭。木含雪禁不住再度失声大叫,这次她终于惊醒过来,已是满面泪光。这二次生死之历像块巨石沉沉的压在她心底,不时就会在梦中重历,让她痛不欲生。木含雪用手慢慢擦干眼泪,翻身坐了起来,起身走出房间。

木含雪走到院里,到角落的水井旁打了桶井水上来,用冰凉的井水洗过脸后,她觉得自己清醒了好多,也彻底冷静下来。木含雪思索了下,决定去找把剑来,重新开始练剑。虽然炼气士不需要怎么修炼体力,但是她现在的年纪正是成长发育的黄金阶段,就算不需要增强体力,也可以对剑术有所提高,再者多寻些事情做,让自己忙得无暇他顾,也是忘记伤痛的方法之一。原先木含雪的个性就是飞扬跳月兑,活泼精怪,现在却变得如此压抑沉静,实在桎梏得她有些失控。

木含雪刚至院外,便见方严从那头过来,见到木含雪,抱拳施礼道:“女郎,是否有何要事?尽管吩咐小人去办即可。”

木含雪微微一笑道:“方叔,含雪想要把青锋剑,不知可否方便?”

方严有些好奇道:“女郎想要学剑?以女郎这般娇弱,用木剑就是,再者,青锋剑笨沉,小人怕女郎拿不住的。”

木含雪笑道:“不瞒方叔,含雪自幼习过剑术,虽然粗浅,不得什么门路,却也有些气力,非是娇娥。用木剑恐怕份量过轻,不伏手呢。”

方严奇道:“小人倒是有眼无珠了,不曾想女郎还是家学所传。小人这就设法为女郎寻把剑来。”他生性忠义,虽然好奇,却不想多做打听,候爷有话在前,让他无论如何于木含雪的要求一应做到。青锋剑虽然在民间比较贵重,但在留候府却不算得什么。是日不到戌时,方严已经替木含雪寻到了适宜的青锋剑送回。

木含雪谢过方严,右手握着剑柄,左手解开包着剑身的革套,轻轻的抽出了这把剑,但见剑身如秋水凛冽,寒光湛然,木含雪眼睛一亮,喝道:“好剑”随手挽了个剑花,却是让方严看得一惊,这位女郎真是不小的气力,他哪里知道木含雪虽然看着娇弱,却是曾用甘木子洗髓伐筋,根骨已转,仙骨已生,非是凡根了。这区区凡间铜铁之重,对木含雪而言,真算不得什么。只是木含雪如今修为太浅,用这么把剑都乐呵呵的,待到日后修为加深,此般凡铁就不会再用了。

木含雪兴致起来,径直来到院中,提剑起舞,身形奔走疾电,轻如无物,看得方严在一旁不由击掌喝好。木含雪小练了一会便收了势,方严在一旁道:“未曾想女郎剑术如此精通,倒是让小人大开眼界了。”

木含雪脸色微红道:“方叔过奖了,含雪真的没有什么高深剑术。”

方严此刻却不敢小瞧,只是抱拳道:“女郎过谦,也请女郎早些歇息吧,小人先告退了。”木含雪微笑点头后,他才回了自己的客房。木含雪也自去回房了。回屋收好剑,挂在内室壁上,木含雪回想刚才方叔震惊的表情,知道自己今日有些过于显露了,看来修行门派的剑术不可以随意显示于普通人前,今日只是小练,已是如此惊世骇俗,日后如想练剑,还真得设个万全之法才行。

第三日,曾佚凡便把木含雪的文牒送回,告知一应手续均已办妥,木含雪道过谢后,欣喜自己终于可以出门,不用担心被查询。她决定在清河郡四周寻访下,看能否找到一处可以安静练剑炼气,不易为人觉察的隐蔽之处。这边方严见事已办妥,于是和木含雪辞行,他要回京向留候复命了。木含雪送别方严后,去寻曾佚凡,说自己想在清河郡四处转悠下,熟悉些风土人情,曾佚凡岂会在这等小事上为难,自是点头准允。木含雪四处寻访后,发现有两处都不错,皆是在观津,一是上游一处,地势峻险,山清水奇,岸边有一小片林间空地,却是自然生成,无有大型野兽可至,人迹也无;二是其下游,地势柔和,风景幽静,但是总有附近的山居村人来垂钓打猎。木含雪决定就在这上游练剑炼气,每日夜间亥时过来,练上二个时辰再返回庙里,以她现在的身手,当是不会有惊动庙里旁人。

自当日起,木含雪便每日夜间偷偷从庙里潜出,赶到观津上游林间空地,开始练剑炼气。木含雪随着每日练剑发现,自己的剑术已经不再拘泥于原先的固定套路,渐有自觉自发之处,常有自然而然的变招出现,而且身体内的元气随着剑招的走势也在四肢百骸流走,全身各处的气脉流走,随着练习的日次增多,也越发的流畅自如。这使她觉得全身都非常舒服,常常练剑到不想停下,以致于炼气的时间都变少了。然而木含雪不准备停止练剑,决定顺其自然。

不知不觉间三个多月便晃眼而过。这天早上,木含雪刚起身,却发现当日父亲托师傅给她的那付象棋中的红帅不见了,原来当日王紫观告诉她青玉珠被她无意炼化后,木含雪就把象棋里的红帅放入了珠络里挂在颈上,聊慰忆亲之悲苦。她一直如珍视宝的随身带着,突然发现不见,急得失魂落魄,四下翻找寻不到踪迹。木含雪突然想起昨夜她练完剑后,似乎扯出颈间珠络,看着棋子发呆,回思父母。可能是她不小心遗落在观津林地了,想到这里,她坐不住了,和曾佚凡通告一声后,便急匆匆向着观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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