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成前妻 第六章

作者 : 安祖缇

……

“那只好暂且放过你了。”他很失望的叹了口气。“晚上再来,好吗?”

晚上——她可没那个资格替他“女友”决定。

“起床冲个澡吧,先带你去吃饭,免得你饿坏了。”

身后的男人就要起身了,他将看到她的脸,知道她是谁了!

她得先发制人,因为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他错愕甚至嫌恶鄙弃的脸。

“陆苏慕。”

“嗯?”

“我们——我是——我想——”

“你说话干嘛吞吞吐吐的?”

“你弄错人了,这一切的错误都是酒精造成的,我可以当作没这回事,你也可以当作没这回事——”她感觉得到身后的男人一僵。

他知道她是谁了。

她深吸了口气,决定一鼓作气讲完,“反正我们就把今天发生的事都忘光光,最好以后也别再有任何联络,就当作从来不认识一样。万一在路上不小心遇见,也不用打招呼什么的——”

“方惜容!”他猛地将她翻过身来。

她立刻用手遮住平坦的,用力闭上眼,不想看到他的表情。

“你想甩了我?”

咦?什么?她有没有听错?

“手给我拿开!”他粗鲁的拉开两手,“眼睛张开!”四指拉开眼皮。

“痛!”这人对她真的下手从不留情的耶!

“看着我!”他强硬的不让她躲闪,“我不是免洗餐具,你休想用过就丢!给我负起责任来!”

方惜容承认,她不是什么蕙质兰心、冰雪聪明的女孩,她其实还满迟钝的,脑子转得也不够快,但是,很奇迹的,她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说,他对此“一夜”是认真的?

但怎么可能呢?

他对她无意,总不会他刚巧是对很“负责”的那种人吧?

“为什么?”她觉得胡思猜想也不见得猜得出标准答案,还是用问的比较快。

为什么?她问他为什么?

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问,她是十八岁,未识情爱的小姑娘吗?

老实说,一开始,他也很想问自己“为什么”?

他气恼这个女人样样事事不顺他的心意,老是跟他唱反调,不像其他女人只会一脸谄笑的直盯着他。

他是多么多么的讨厌她啊,接近她、邀约她,都不过是为了给她机会拜倒在他的牛仔裤下,但怎么后来变成他会无端端思念起她来,喝个酒也要想方设法把她抓出来,尤其当他因为酒意而吻了她,她也回以热情时,喜悦在他的胸腔激速奔流。

原来——原来她的反骨反而让她“月兑颖而出”,成了王子眼中唯一发出亮光的一颗星!

“当然是因为我喜——”才想将爱意说出口,他倏地踩下煞车。

这女人这么爱跟他唱反调,他若实话实说,难保她不会冒出令他气得跳脚、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的浑话来!

“还问为什么!”他一脸酷样的回,“既然昨晚的错事都已经造成,我自然不可能欺负你一个女生,只好跟你交往看看,就是这样!”很好,他把他的面子保全了。

闻言,方惜容整个人傻愣。

“你是——”她难以置信的说,“那种模了小手就要跟人交往的旧时代男人?”

“啊?”什么小手?什么旧时代?

“那不就上床就得结婚了?”这是在演哪出民初戏?

“什——结什么?”结婚?他可还没想到那方面去。

“我刚说当成一夜就好,你还跟我争什么?错了就错了,说什么交往看看,不就是让这个错误的洞挖得更大更深吗?你很迂腐老旧,我可是时髦的现代女性,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也没什么啊!”

“狗?你说我是狗?”他怒极。

反骨女果然就是反骨女!说出口的话没一句中听的!

“这只是比喻而已,意思是说不用放在心上。好啦,反正就是这样,大家的关系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变。我去冲澡了。”她拖着几乎快支解的四肢下床。

来到浴室门口,她倏忽转头,“啊,对了,既然都陪你上床了,那之前欠你的『债』,也可以一笔勾销了吧?”

靠!还有“夜渡资”的?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跟他扯上瓜葛有这么让她难以接受吗?

外头可是很多很多很多女人等着他要!混蛋!

“随便!”陆苏慕火大的不想与她对视。

“那先谢啦!”方惜容走进浴室,莲蓬头一开,泪水也跟着落下。

即使有水声的掩护,她仍捂着嘴,不想让哭声泄漏,以防她心中的真实情感被察觉。

他不想被当成欺负人的角色,所以愿意跟她交往看看?这句话才真的是欺负人好吗!

他以为他是谁,如此自以为是,妄自尊大!当女孩子都将心捧在手上,等候他挑选接收吗?

是!她很不幸的也成了恋恋注视他的其中一个,但这不表示她就得把尊严丢在地上任他践踏!

他要负那无聊的、自我感觉良好的责任,她就偏不如他愿!

别以为有钱人就什么都可以心想事成!

方惜容咬着牙,狠狠的哭了一场,冷水兜头淋下,她仰着脸,以免眼儿红肿,让他看出端倪来。

忽地,她想起一个症结点。

他们有没有避孕?

天!她竟然对此毫无印象!

快速将身子擦干走出,在外头生闷气的陆苏慕一见她无事样的经过他身边,连瞧都未瞧他一眼,火更大。

他抓住浴巾的一角,用力一抽,猝不及防的方惜容雪白身躯尽露,惊叫了声,慌慌抱胸蹲下。

她就算蜷蹲在地,他也知道她的身子曲线,晓得她的胸部小巧,腰儿细,臀上虽然可怜兮兮的没几两肉,倒是挺紧实的。

她的颈部线条十分优美,微弯着任他亲吻时,像一道用圆规画出的完美弧线。

他也知道她的脚踝细致,圈在虎口处,食指与拇指可轻易的绕起。

他的酒量奇佳,就算看起来已是烂醉,也能保持一半的清醒,他唯一控制不住的是对她的渴望,想拥她入怀的冲动,所以他任凭情感与奔腾,彻底将她吃得干干净净。

但她却不是这么想!

这个醉到脑子一片空白的女人,任他予取予求,清醒之后却是翻脸不认人了!

他不由得怀疑,会不会这对她而言并非头一遭,她才能这么轻松的说出“一夜”、“别放心上”、“当被狗咬了一口”的混帐话来!

Shit!真是越想越火大!

“又不是没看过,装什么矜持!”他忍不住冷言。

她抬头,气愤的瞪了他一眼。

他冷哼一声,走进浴室。

浴门一关上,方惜容立即捡起地上的衣物穿好,接着四处找寻。

地上——没有!

垃圾桶——没有!

床上——没有!

床角周围——没有!

即使明白不可能,她还是找到外头的客厅去,一尘不染的环境,别说了,连个纸屑也没瞧见。

完蛋,她仿佛全身力气被抽走般的软跌在地上。

她上次的MC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努力的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的MC来得一向不准时,经期从二十八到四十二天都有,就算记也是白记,这个月九号来,下个月可能要到十八号才会过来作客,所以她根本没这习惯。

现在只能跟她的幸运度来赌上一场了!

可千万别有孕啊,否则她就真的完蛋了!

浴室内的水声忽歇,她猛然惊跳起来。

她得在他出来之前离开,她一点都不想再跟他碰到面了!

抓起被丢在门口的包包,她像饱受惊吓的弱小动物,慌张的逃走了。

“惜容——惜容!”

正托着腮发呆的方惜容恍然回过神来,“什么事?”

总会计白了她一眼,“我叫你好几次了,你上班打什么瞌睡?”

“我没有!”她只是莫名走神。“我刚只是在想——想贸统那边的帐单要怎么写。”贸统是他们的下游厂商。

她就职的公司是五金零件贸易商,自国外接订单,再下给国内的工厂做。

“跟贸统合作又不是今天的事,有什么好想的?”总会计没好气的拿出一叠估价单,“把驰非的对帐单做好,今天下班前放到我桌上来。”

“好。”方惜容连忙接过。

才坐稳正要计算,桌上的静音模式手机桌面忽然闪烁起来。

陆苏慕?脑中第一个闪过的是这个名字。

她觉得自己实在可笑,明明两人都已经划清关系了,可是每当手机响起时,她第一个想到的来电者还是他。

暗瞟了总会计一眼,拉过手机一瞧,是朱卉熙。

她找她会有啥事?

抓起手机暗藏手心,她快步走出办公室,来到公司大门口,靠近女生厕所的走廊。

“卉熙?找我什么事?”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朱卉熙的口气十分严肃,方惜容心中立刻拂过不祥的预感。

“你说。”

“你上个星期六是不是有去Spree?”

斯——贝利?

“有啊!”她下意识诚实招认。

“所以我朋友看到的果然就是你?”朱卉熙的语气很明显被谁点燃了怒火,十分气愤。“天!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说一套做一套!”

“什么做一套——说一套做一套?”她听得一头雾水耶!

“你忘了你说过的吗?Dave是你高攀不上的男人,所以你绝对不会对他有非分之想?”

“没错啊!”就算是跟他上过床的现在,她还是这么以为。

她很有自知之明的,平凡的平民小百姓嘛,跟豪门公子哥哪会有什么可能,真痴心妄想的话,说不定还会被当成玩乐的对象,腻了就被甩了。

“那你怎么还跟他去Spree?”朱卉熙的嗓音拔尖,近似失控尖叫。

“他叫我——”她倏地住口。

“他叫你什么?”她一停顿,朱卉熙立即逼问。

如果朱卉熙人就在她眼前,八成会双手掐着她的颈,歇斯底里摇着她,命令她给一个让她高兴的答案。

一道凉意拂过纤颈,她下意识缩了缩肩头,心想她再笨,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说实话,否则朱卉熙一定会胡思乱想,真以为她企图抢走她暗恋的男人。

“那一天的情况是这样的。”方惜容假意先清了下喉咙,好让自己有思考的时间,“我是——我是去那里找朋友,结果刚好遇到Dave跟他的朋友在那里玩,就跟他们玩了一下。”

“我听到的怎么是Dave把你叫去的?”

“啊?”靠夭,该不会那天一起玩乐的人中,有朱卉熙布下的眼线吧?

“还有人叫你嫂子!”

“没有——”

“听说他还牵了你的手!”

“没有!”方惜容慌乱低喊,“那一切都是误会!他们乱喊的,而且——而且他没牵我的手——是——是压到的!他的手不小心压到我的!”

“那Dave将你叫去是真的?”

“听错了吧!是刚巧遇到的!”她的冷汗直流,怎么抹都抹不干!“那些人——我遇到他们时,他们都醉得差不多了,所以应该是记错了吧。真的是巧合遇到的!”

“你发誓!”

“发誓?”这年头还有这种东西?

“发誓如果你存心想抢我的Dave,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喔,好啦!”还好她不是说若她说谎,就死无葬身之地。“我发誓,我从没想过要抢走你的Dave!”她只是在心中偷偷在意,可真的没有抢男人的意图。

“好!这样我就相信你了。”

方惜容松了一口大气。

“那我回去上班了。”

“嗯。”朱卉熙的语气总算平静了些,“Bye—bye。”

方惜容有气无力的挂电话。

唉,惹上万人迷的男主角,还真是不好过啊——

“惜容,你等我一下,这牌子有我想买的衣服,现在打七折还有满五千送五百,我一定要先挑起来。”朱卉熙一脸兴奋的说。

方惜容点点头。“好,你慢慢挑。”

百货公司周年庆的第一天,人多得像全台北市的人都挤进来了,物欲一向不强的方惜容穿的是平价的国民服饰,名牌就算打三折她也兴趣缺缺,可朱卉熙就不同了,她身为流行杂志的编辑,身上的行头未走在流行尖端就浑身不对劲,从头到脚都是名牌,方惜容走在她身边,常觉得自己像个小丫鬟。

“你不要乱跑喔,要帮我看看好不好看。”

“喔。”

本想四处走走看看的方惜容只好与其他人挤在狭小的空间内,等候在更衣室内试穿衣服的朱卉熙出来。

随意翻了件柜上的衣服吊牌,上头的五位数让她不由得咋舌。

这件衣服就要她一个月的生活费呢!

她连忙将吊牌再放回去。

“Dave,这牌子的衣服我好喜欢,现在还打七折呢,我想进去看看!”

又来一个忠实的粉丝啊——呃!那明明嗓音低哑却还要刻意装女敕的女声口中所喊的名字,该不会正好是——

她抬眼,高挑挺拔的身影一入眼帘,心中不由大惊。

靠!怎么会这么巧?

这里有没有地方让她躲啊?

她随意从衣架上抓了件洋装,压低嗓音询问专柜小姐,“我想试衣服,可以吗?”

“小姐,不好意思,要请你稍等一下喔,现在更衣室都有人了。”专柜小姐很抱歉的说。

“喔——喔,好。”

呜呜——躲不进更衣室,那她只能玩躲猫猫了!

还好那人似乎没发现她,于是她赶忙躲到另一边的展示柜后面,低着头,假装忙碌挑衣的客人之一。

这时,换好衣服的朱卉熙出来了。

“惜容?”她昂着头高喊,“惜容,快过来帮我看衣服。”

啊啊——别喊她的名啊!

朱卉熙看不到蹲在地上装隐形人的方惜容,纳闷的正想到处寻找时,不料竟看到了陆苏慕。

“Dave?”她一脸惊喜的走过去,“你也来逛街?”

陆苏慕尚未回答,他身边的女伴立刻转过身来,带着宣誓地盘的口吻道,“他陪我来的!”

朱卉熙不着痕迹的将女郎上下打量了一遍——

哼!身高比我矮,比例没我优,妆那么浓,卸下来一定不能看,我胜了!

女郎也在同时打量朱卉熙——

哼!虎背熊腰长得那么高壮威武,还没我漂亮,Dave不可能喜欢这种女生,我赢了!

较量的火花在两名女子之间噼哩啪啦,从两层玻璃展示柜之间偷觑那方情况的方惜容则是胆战心惊。

她们战火怎么冒都没关系,只要别把她拖进去烤成焦尸就成——咦,是不是有个人不见了?

陆苏慕呢?

正当她想站起身来,看得更清楚一点时,背后冷不防出现一道令她的鸡皮疙瘩全都站起来的冷声。

“你躲在这做贼?”

吓了一大跳的她,头狠狠朝柜子撞下去。

“唉唷,我的妈——”好痛!

“惜容?”听到方惜容哀号的朱卉熙走过来。“你怎——”一看到陆苏慕,到了唇瓣的关心立即吞咽,完全把朋友丢到一边去了。“Dave,你也是要来买东西的吗?”笑颜超灿烂。

“我刚不是说过了,Dave是陪我来的!”女郎快步走过来,手直接插入陆苏慕的臂弯中。

“我陪她来的。”陆苏慕回应女郎的话。

看出朱卉熙俏颜变色,一旁的方惜容连忙道:“卉熙,你不是要我帮你看衣服吗?怎样?穿好了没?”

“早穿好了啦,就在我身上没看到吗?”朱卉熙没好气的白方惜容一眼。

“对喔!啊哈哈——”方惜容干笑,“难怪我想说你的衣服怎么跟刚刚那套不太一样,而且还特别好看!”说着,她对着旁边的陆苏慕道:“卉熙这套衣服很适合她吧?”她朝他挤眉弄眼,拜托他附和。

她想干嘛?陆苏慕心中很是不爽。

她一脸想将他跟朱卉熙“送作堆”的热络,也不想想他们之间有过什么过节,如今撇得这么干净,还想把他送给别人,有没有搞错?

他有这么没身价?

现下就有两个女人想抢他,她这个唯一与他有过亲密关系的态度却是避之唯恐不及?

想要他附和,没门!

“不!”陆苏慕冷淡的说,“一点都不好看!”

朱卉熙粉颜刷白,方惜容嘴角在抽搐,只有女郎难掩得意之笑。

“这衣服不适合你啦,看起来好魁梧,更高头大马了!”女郎故做姿态的掩嘴而笑。

“哪会,明明就很好看——”

“不要说了!”难堪的朱卉熙打断方惜容的缓颊。

“呃,那——既然苏先生的眼光比较好,你替卉熙挑衣服好不好?”方惜容一相情愿的说。

“你以为我很空吗?”陆苏慕转身时的神色冷淡到可让现场空气结成冰。

还叫他“苏先生”?

故意跟他保持距离?

真是不想不气,越想越火!

“Dave忙着跟我逛街,哪有空帮你挑衣服!”女郎对朱卉熙做了个鬼脸,轻盈的跟上去。

他——他竟然就这样毫不给情面的走了?方惜容错愕。

“方惜容,你真过分!”朱卉熙眼眶含泪。“你是故意让我在Dave面前丢脸出丑的吗?”

被指责的方惜容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我是一片好意。”

“闭嘴!”朱卉熙火大的喊,“你让我丢脸!你现在就走,不要让我看到你!”

“卉熙,对不起,我——”

朱卉熙不理会她,推开想进更衣室换衣服的女人,大踏步而入,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方惜容不知所措的站立原地,她没想到陆苏慕会那么不给面子。

她记得他一向跟人交好,从不会破坏现场气氛,或者不给人台阶下的啊——难道搞砸的人是她?

她这才想到陆苏慕讨厌她的可能性!

他讨厌她——

她以为两个人不该再见面,因为发生过亲密关系之后感觉很尴尬,她也不晓得该怎么以自然的面貌去面对他,而事后她也反省过,她好像为了显得不将这事放在心上,而表现得云淡风轻,但是不是云淡风轻的过了头了,反而伤了人家而不自知?

对了,她把他比喻成狗,好像让他很生气——

她其实并无那个意思,她只是很慌、很怕,不晓得该如何是好,才口不择言,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人家讨厌起她来了。

她只是想将两人距离划开,怎知会伤了人啊——

现在他很讨厌她了——

奇怪,她怎么觉得胸口忽然有种窒息感,很难呼吸?

头好晕喔!

她抓着呼吸困难的胸口往前走了两步,想找个东西支撑自己,然而手前仍是一片空,眼前就一黑,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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