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妃泪 第三章

作者 : 可乐

第二章

日子匆匆又过了数年,霁雅煜与乔皇后在谷中养精蓄锐、休养生息了十多年后,终于盼得了复国时机。

在谷仲燕的帮助下,今年满二十四岁的霁雅煜以翔阙遗皇储之姿,开始招兵买马,广罗前朝老臣、名将,朝复国之路迈进。

怀着中兴大志的前朝老臣知晓皇储血脉未断,又见皇太子霁雅煜威仪隆重、伟岸不凡,文韬武略,才智敏捷,皆不下于先皇始原帝,再也难抑满腔沉寂已久的复国之愿,将所有的想望全寄托在他身上。

这一日,在探子将所探得的军情拿到手后,立即进绿竹谷向霁雅煜汇报,展开长达两个时辰的议事。

“先皇薨逝后天下四分,分别以北燕、南谨、东洛、西雍四国各拥一方势力,这些年来,因个人野心挑起的战火一发不可收拾,老臣有信心可以先拿下南谨、东洛两国,替殿下一展威信。”陆丹青是前朝大将军,更是乔皇后的表哥,虽已年过半百,一双虎眸依旧炯亮,不减当年威武雄悍,一得知有机会再展雄风,整个人亢奋不已的建言。

渐渐掌握四国状况,霁雅煜手握的兵权绝对有能力与之相抗衡,南谨、东洛是四国里兵力最弱的,要拿下这两国可说是易如反掌。

但若因此打草惊蛇,让其他两国联盟对抗翔阙,虽未必败,但会是一场硬仗,在翔阙完全强大之前,他并不打算逞一时威风。

在掌握天下局势后,他已拟出策略,派出细作混入四国,挑起四国争端,目前已收得成效,据探子回报,四国中兵力最强的西雍已出兵对战东洛,战事是一触即发。

东洛一灭,他估计西雍下一个要对付的即是南谨和北燕,利用西雍当翔阙的前锋,只要继续养精蓄锐、储备战力,再来对付因多次征讨而兵力疲软的西雍,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一切的谋略算计,尽在霁雅煜的计划之中。

他微勾嘴角,安抚道:“将军莫急,如今状况就让他们去争去斗,此时咱们按兵不动,尚不必急着搅和进去,待坐收渔翁之利,才是上策。”

霁雅煜的年纪虽小了表舅父与众臣好几轮,但眉宇间流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内敛,处事有先皇的果决和谋略,令众臣个个心悦诚服。

“这倒是,鹬蚌相争,咱们毋需动用一兵一卒,待天下局势底定后,只要集中兵力,予于重击即可。”谷仲燕认同的应和。

“这便是我的打算。”

为求复国,他与母后苟且偷生多年,纵使已大略明白四国实力悬殊差距,他也步步为营,不敢贸然出兵,待时机成熟,再一举击溃,既可将战争伤亡减到最低,又可保留兵力于复国后的重建,可说是完全坐收渔翁之利。

在众人的谈话暂时告一段落后,屋外蓦地传来谷春晓叩门传讯的声嗓──

“煜爷,夫人有请。”

为了避人耳目,自从霁雅煜和乔皇后来到绿竹谷后,谷仲燕就要谷春晓以少爷、夫人的名义称呼他们两人,年纪小时,她还敢放肆的喊他“煜哥哥”,但在近年来他招募可信旧部属开始,她改称他为“煜爷”,却一直无法跟其他老臣、部属一样以“太子殿下”叫他。

她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随着复国大计的完成而愈来愈远,她私心的保留着小小称呼上的亲密,不愿改口。

这几年来,绿竹谷常有翔阙的权臣和旧部属出现助霁雅煜共商复国大计,无仆役可差使,送茶、传讯之事自然落在她身上。

乔皇后年事渐高,但复国心切,每每议事后便会传唤儿子到她所在的竹堂,了解议事内容。

“进来吧!”

议事时辰长,谷春晓通常会送上几回茶,霁雅煜猜想除了传讯,也差不多是时候送上茶水。

果不其然,门扇被推开,端着茶盘的纤柔身影入内,默默的为众臣换茶。

“今日暂且到此,几位就留下来用膳吧!”

众臣颔首示意,霁雅煜起身离开,却听闻与谷仲燕相识多年的友人开口──

“燕老,这丫头出落得愈发标致,应该也满双十了,许人家了没?”

正事已论毕,谷仲燕跟着放松许多,一手抚胡,感慨的笑道:“这丫头自小跟着我在这里长大,出了谷怕是没法适应平凡人的生活吧!再说……丫头嚷着不嫁,坚定得很。”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丫头都满双十了,年纪不小了,再不嫁,或许真的找不到人家。”

发现自己成了长辈们闲聊议论的对象,谷春晓心里犯闷,送完茶后,借故匆匆离开。

离开议事厅,她的心情已因长辈们闲聊的话语而激泛起圈圈涟漪,一时半刻无法平静下来。

其实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来,她的心一直搁在某个男子身上,这才是她坚持不嫁的原因。

可惜,妹有情,郎却似无意,她即便落寞郁闷,却只能将那份心思暗藏。

他终究有一日要入主东宫,成就帝业,她虽是大臣之女,却也不敢奢想自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因为兀自气恼,她的心神全落在脑中思索之事上头,匆匆促促的脚步直接踩住裙摆,整个人往前倾倒,霎时惊呼出声,“啊……”

原以为会跌得七荤八素,一双强而有力的健臂及时圈住她的腰,稳住她往前跌的身形。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听到略沉的嗓音在她的头顶响起,感觉他健硕的手臂还扶着她的腰,谷春晓一张粉脸羞得微微晕红。

虽然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她黏他黏得紧,但是随着年纪增长,渐渐意识到男女有别之礼,加上他因为背负深仇大恨与复国重任而养就内敛又克制的淡薄性情,愈长愈冷情,两人一年比一年疏远,感情已不似幼时那般要好。

“没……没事。”

听她应了声,霁雅煜应该放开手,不过因为掌下细如拂柳、不盈一握的纤腰,再加上刚刚那群大臣的闲谈,他才强烈的意识到她与幼时的差别。

除了那张美脸依稀留有儿时的轮廓,她的身形随着年纪增长抽长许多,却还是仅到他的胸口,那窈窕曼妙的体态,几乎要让他无法将她与当年那个爱黏着他的小丫头当成同一人。

而她……竟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一想到她可能嫁给别的男人这点,他的心头漫起一股说不出的气闷与……不悦。

感觉他若有所思的沉默,以及搁在腰间的大手所散发出的灼人热度,谷春晓没来由的慌了。

“煜爷……可以请你放开我吗?”

意识到自己的手仍搁在她的纤腰上,霁雅煜松开手,才暗自吞吐抑下因她而起的闷气,因为听到她喊他“煜爷”,心里更加郁闷。

“晓儿,你是什么时候起不再喊我『哥哥』的?”

今日若不是听大臣们提起,他也不会发现两人之间的转变。

她已不再是腻着他不放的小丫头,连称呼也变了。

这天外飞来的一句话让谷春晓一脸迷惑,仰起头,望着他的脸庞。“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只是好奇。”

尽管有些纳闷,她还是认真的敛眉沉思。“唔……”

霁雅煜垂眸看着她,恍恍出了神。

只见她墨般长睫半掩住清澄杏眸,被编贝一般的牙齿咬住的唇瓣红女敕如开得最炽美的红花女敕瓣,让他心里一阵悸动,麻痒不已,竟有一股想低头攫夺她的唇的冲动。

“也许是从绿竹谷有人进出开始吧!”

愈长她愈发明了霁雅煜的与众不同,他是身负重责大任的天之骄子,将来若成大业,是要当皇帝的。

他不是她的亲生哥哥,自然不能像小时候那般,煜哥哥长、煜哥哥短的叫他,腻缠着他。

霁雅煜的冲动被理智阻挡下来,抛开脑中荒谬的念头,清了清喉咙,“我还是习惯你以前叫我的方式。”

弄不懂他今儿个是怎么一回事,谷春晓为难的说:“小时候喊你『煜哥哥』,是还不懂尊卑,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不能再像儿时那般踰越。”

她这一番话搅得他的心头更加烦躁。“你不是我的丫头,我们之间没有所谓踰不踰越之事。”

说实在的,他也不懂自己这般坚持的原因,但心里就是因为她快要不属于自己而感到郁闷。

谷春晓不确定的问:“煜爷的意思是……”

长大后,他的性子愈发冷淡严谨内敛,她已经许久没看见他露出如此烦躁、不耐烦的神态。

难道是因为近日国事繁重的原故?

“我要你像以前那样喊我。”霁雅煜粗声粗气的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他突然怀念起她腻在他身后,煜哥哥长、煜哥哥短的喊他的感觉,似乎她只要这么喊着他,两人之间的距离会缩短些,能亲密些……

“可是我爹会……”她咬着唇,犹豫不决。

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霸道的作了决定。“你若是怕燕叔会拿身分问题制止你,就私下这么喊我,这样便没人有意见了。”

不懂他为何如此坚决,谷春晓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只好点头,轻声回应,“噢……”

这能算是他们之间的秘密约定吗?

只是……他为何会在这节骨眼提起这件事?她有些想不明白。他的用意为何?她更是想不明白。

“那喊一声吧!”

他觉得自己像是那个在竹堂罚跪的小男孩,极需要小妹妹用她软甜的嗓音来安抚他怕失去她的不安。

听着他天外飞来的一句话,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突然很怀念你喊我的声音。”

粉脸微微泛红,她硬着头皮,讷讷的开口,“煜……哥哥。”久没这么喊他,生疏了。

“不是哥哥。”看着她粉脸泛红的娇美模样,霁雅煜忽然觉得逗她还真有趣。

脸上的红晕又加深了几分,她瞥见他微微上挑的嘴角,瞋瞪他一眼,“哼,我不理你!”

已经许久没与她这般闲聊,聊过后,他心里的烦闷消散不少。

现下仔细的打量着她,他才发现这些年来自己满心满脑都是肩上的责任,完全忘了身边这个雅致可人的小妹妹出落得如此美丽……

心念一动,他忍不住发问,“晓儿,你真的不打算嫁人吗?”

听到他又突然丢了个让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的问题,她有些气恼、有些不自在的嘟囔,“怎么连你也要管我嫁不嫁?”

霁雅煜根本还没理清自己的心情,勉强找了个理由回道:“咱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你真嫁不出去,我也会担心。”

顿时,谷春晓的心里涌上说不出的失落、惆怅。

若他知道她心里面的人是他,会有什么反应?

虽然好奇,她却怎么也不能坦承,只能苦涩的回应,“我心里有喜欢的人,非他不嫁!”

浓眉上挑,他愕愣住,有些不是滋味的说:“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人吗?”

他跟她从小都在绿竹谷长大,也显少见她出谷,她能有什么对象?难道是最近入谷议事的朝臣?霁雅煜兀自推测着可能的人选……

“煜爷,你该去见夫人了,我也要去忙了。”

怕在他面前泄漏太多情绪,谷春晓不待他反应,提起裙摆,迅速离开。

“晓儿!”

霁雅煜来不及抓住她,只能懊恼的怔在原地,原有的好心情搅和着她方才说的话,让他的思绪混乱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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