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一扇门通向花园,多从那儿经过的时候,清新的空气和明媚的阳光恰似一股洪流向我扑来。我的眼睛都有些受不了,不自觉地眯了起来。我坐直了身子,去迎接蓝色闪光的空气的亲吻,就象潜水员从海底升起时一样。
整整三个月,我没有看到过一片云彩,没有领略过一点阳光的温暖。现在,这一切又回到我的身边了,仿佛它们重新被创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美好。
我的未婚妻让我呆在几棵榆树附近的阳光下。虽然没有一丝丝的风,但我能听到树在窃窃私语,爸爸和我说过,人有人言,兽有兽语,世间的万物都会用不同的方式进行交流。
我一直在想,在我住院的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呢?是什么东西让这些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平时这些变化就在我眼前频频发生,我却总是熟视无睹。我看到了一条狗,在医院的大门外,它在沿着街道疾速奔跑,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注意到一条狗如此神气,那么有发展前途的一条狗,我真想跑过去模模它的脖子。几只灰喜鹊在叫,在我看来这些都是上天恩酵赐的最大的天赋。我脚下的土地,一定有许多沙子在里面,它们把光分解的闪闪发亮,我都怀疑那里面是不是埋藏了宝藏。路边的小草,顽强地伸长开来。
我听得见孩子们嬉耍的叫喊声和院墙外的嘈杂声,这一切听起来都是那样的美好。低矮的树,叶子随风唰唰作响,透过叶子的缝隙,可以看到天空。树叶折射着太阳的光,在那里煜煜闪耀,周围撒满了珠光宝气般的阳光,我的眼睛由于不习惯这强烈的光而感到刺痛。
我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太阳就张开了臂膀,拥抱了我。
一会儿,我开始适应了,我抬起了胳膊,然后抓住把手,我想把椅子的轮子转起来,可是我胳膊的力气太小,我怎么都转不动。
我看到远处有一只小鸟停在草地上,我想跑过去追它,可我过不去,我咬了一下嘴唇,朝它吐了一口。我只想吓吓它,可离的太远,小鸟还是停下来朝我这看看了一眼,也许它真的被我吓到了。我的未婚妻在我身后哈哈大笑。
我看了看身边的树,我觉得自己能爬到树的顶端,只有一棵太小了,它不值得我爬,它那么瘦弱,我爬上去会把枝都压折的。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一个小男子经过院子的大门口,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一面走还一面在墙上划,发出“喀啦喀啦”的响声,孩子的身后跟着一条黄色的狗。我认识这个小男孩子。他是梁策。以前他总是送东西给我,连环画,带画的纸牌,有时候甚至是糖果。
我很喜欢他,因为他比我大,而且还是个猎兔子的能手。主要是他待人很好。
“我有好多东西你可以拿着玩,”有一回他对我说,“可你不要总想着也送我。这是我们男人的约定。”
我的狗狗叫狗蛋儿,梁策的狗狗叫虎妞,可身子却很小。梁策告诉我,虎妞可不是那种爱叫的狗,它的攻击性很强,平时虽然很安静,可生气起来,什么都敢上嘴咬,关键是它能钻进地洞和野兽厮打。
我认为梁策是个小小男子汉,并且和妈妈讨论过这个问题。可妈妈只是微笑着说“他是个好孩子,”
我对妈妈含蓄的说法表示不满意,我希望梁策不要太乖了。
我不喜欢小姑娘一样的男孩子,我一直认为。后来,我问梁策,你喜欢那种很秀气的男孩子吗,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在我们的世界里,这算的上是很深奥的问题了。
“谁会喜欢,去他的!”我很满意梁策的回答,起码他并不象妈妈说的那样乖巧。
看到梁策从对面街道上走过来,我心里非常高兴。
“喂,梁策!”我大声地喊。
“我得马上回去,我老妈让我马上回家!”梁策扭过头来看我。
“唉,”我叹了口气,往前探了探身子。
我这里有几颗糖,他告诉我。
“哪一种?”我急切地问。
“是什锦糖吗?”我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不是,是水果糖。”梁策告诉我。
“你走过来,我把剩下的糖都给你。”
要是往常,我是不会拒绝他的要求的,可是现在,我不由自主地挣扎了一下,觉得丝毫动弹不了,便告诉他:“我不能走路,正在治呢,要是没有夹板,我会跑过去的,可是现在身上有夹板。”
“好吧,我扔过去。”梁策说。
“谢谢你!”我大声地对他喊。
梁策并没有进院子里来,我从大门边上看到他退到了路上,并拉开一段助跑的距离。我赞许地观望着,心里迫切地想见到那些糖果。梁策按照书上的规定,用那些写在书上的步骤来表明自己是个出色的投掷手,可遗憾的是,他并没有成功。
“我要扔了!”刚才他还大叫,并且开始跑动,一跳一跳的,姿势到是非常的优美,看起来非常的象个行家,还跑了三大步。可结果却是,随便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可能比他扔的远,那包糖果直直地飞上天,划了很小的一个弧度后,啪的一声头朝下扎在地上了。
我不忍心说梁策,毫无疑问,他一定是失足了,而且还不轻。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袋糖果,躺在离我十米左右的草地上,我央求:“梁策,进来把它们拿给我,好吗?”
“不好,我妈妈要等我回家,现在都迟了!让它们睡在那里吧,我明天来替你拿,没有人会动它们的,放心吧!”梁策拍了拍胸口。
“那好吧!”我无可奈何地说。
“我要走啦!”话还没说完,梁策就跑掉了。
我眼巴巴地望着那包糖,它们有粉红色的糖纸,上面还有漂亮的点子,一定是牛女乃水果味的,我咽了一下口水。我思忖着怎么样才能把它们拿过来。
有些糖很贵,爸爸妈妈只许我和姐姐一点一点的吃。比如巧克力,当牛女乃巧克力在舌尖上溶化的时候,我会深深地感觉到一股丝滑,那味道真好。吃巧克力可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我一定要慢慢学会去享用它们。
我的未婚妻把我安置好后就被人叫走了,现在只我一个人,盯着那袋糖。我到底能不能取到,我真的很想把它们弄过来。这个念头几乎要让我站起来。那是我的糖,我一定要拿到它。
轮椅停在小路旁,小路和草地毗连着,那袋糖就在草地上。我抓住轮椅的把手,开始左右摇起来,从一边摇到另一边,一直到轮椅侧过身完全竖起来。接着再一用力,轮椅就完全倒向另一边了,把我脸朝下摔到了草地上。那条上了夹板的腿碰到了路边的石头,我顿时感到一阵剧痛,我恼怒地咕哝了一声。我倒在地上,随手拔起了几棵草,并且是连着根和土,苍白的草根连着小颗粒壮的土粒,我突然觉得很踏实。我做出了一个决定,向那包糖果爬过去。
很快我就靠近那袋糖了,我一把将它抓在手里。我得意的笑了。
我拿出一块圆形黄色的,撕开糖纸,细细地品尝,每过一会儿就看看糖果融化的程度。直到糖块上的线条一点点都模糊了。
我就这样躺着,心里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