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傍晚。倦倦的起身，婉儿低头，惊看着身上穿着的病服，脑海里的记忆，才一点点又找回来。她从许家走出来，肚子好疼，疼得她只能停下来蹲在路边。卓逸明开着车又回来了，是他送自己去医院的？慌忙抬手轻模上肚子。嗯，还在。孩子没事。医生救了她。那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是卓逸明送她回来的？
轻抚脑袋，她有些头晕。进去浴室，洗干净身子，又换了身衣服，她慢慢下楼了。正坐在客厅品茶的许爷爷，瞧见婉儿一脸柔笑的走近来，自是高兴得紧。
"婉儿，起来了，身子好些了没？"和蔼的笑容，关切的小声问着，处处显着对婉儿的小心。
"爷爷，我好多了，就是有些饿了。"婉儿捂着肚子调皮的抗议。
"瞧我，老糊涂了。快去餐厅吧，李婶弄了好些补身子的。一直等着你醒来了，好吃呢。"老爷子笑着指向餐厅。
刚一进餐厅，李婶就从厨房出来了。胖胖的脸眯笑着，可开心的样子。"婉儿小姐，我按林医生交待的，弄了好些吃的。你可要多吃点。"
一阵欢快的忙碌，婉儿面前摆满了各式炖汤和清淡的小菜。倒是都挺合婉儿胃口，不知道是怀孕时间够长，过了反应期，还是心里不装事了，特别轻松的原因。吃完了桌上的东西，婉儿也没有一点恶心的感觉。肚子填饱了。精力也充沛。伸展身子，上下摆弄了几下，觉得一身轻松。在一旁看着的李婶，却是一脸的紧张，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肚子瞧。明白她的担心，婉儿乖乖的温柔起来，轻轻的走到客厅。
"婉儿，过来陪爷爷坐坐。"老爷子微笑着冲她招手，正好。她也正有话想要对他老人家说。愉快的走过去，婉儿挑着离他较近的侧边，坐下了。
太阳已经完全西沉，夜色暗了下来，客厅里的灯早就打开。明亮的一片衬着窗外的黑暗。月色很快明亮起来，婉儿拿过靠垫放在背后，舒服的向后躺着，无所顾及的挺着腰。微隆的小月复就那样显在老爷子眼里。欣喜自眼里流出，大笑几声，眼角的皱纹挤在了一起。
"好，好。"大声叫好。老爷子放在手中的茶杯，郑重的问："婉儿，想听听，我和你女乃女乃的故事吗？"
虽说小时常听爸妈嘀咕这件事，可因为父母可能也不是太清楚，婉儿总是听不太全。在她脑海里，大概就是，女乃女乃和他相爱，却因为父母不同意，分手了。后来相见，已是君有妇，妾有夫的情况了。只能遗憾终生。
"想听。"婉儿笑看向老人，难得老人愿意讲述，她当然愿意听了。
老天爷像是也要表态一样，哗哗啦的开起雨了。李婶过来与老爷子换茶，就把所有的窗子都关紧了。见她顺手要把所有的窗帘也拉上。婉儿出声阻止："李婶，就留着这扇窗吧。"眼前可以透过玻璃直看到院子那条鲜花夹道的小路。婉儿不愿那厚厚的天鹅绒窗帘挡住了视线。李婶应声，将微拉开的帘子又拉回了原处。
到老宅这么多日来，婉儿是第一次提要求。如此随意自在的性格，本就是她的本色，之前全是因为心中压着事，她总是很拘束。现在好了。什么事，可以随着自己感觉舒服来。老爷子包容的看着她，眼里又添多了份喜欢。
"我与你女乃女乃初识，可要比你跟枫儿认识的年纪早多了。我记得，她那年十八。我二十四，刚好大学毕业。"微眯着双眼，老人身子向后一靠，也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儿子，毕业之后，我本是要去参军的。父亲不许，说参军可以，要与你女乃女乃结婚生育后才行。我那时才知道，我们两家是自小订了婚约的。第一次见她，是父亲带着我去上门提亲。她是书香世家的小姐，温柔娴静，美丽大方。见到她后，我便打消了原本的目的。我原是想着要用尽办法破坏这场婚约。可一看到她，我真的动了娶她回家的心思。可没想到，她当时竟然，也是不情愿的。她拉我到偏院，用近乎野蛮的态度，对我说，她不要这种婚姻。想要真正的爱情。让我不要耽误她的时间。到现在，我都记得，她站在那颗开满白色梨花的树下，轻撅着小嘴，有一瓣梨花刚好落到上面。好不可爱。"看着老人沉醉的表情，婉儿不难想像，当时他对女乃女乃是有多动心。
"我追了她三年，她帮我说服父亲，我参军了。三年，我不停的给她写信。她只回过一封信给我，说她会等我回来娶她。可后来，仗打散了。我负伤了。被一位女军医背下了战场。我在床上昏睡了半年。那位女军医照顾了我半年。醒来后，我便答应娶她。当我带着女军医回到家里，父亲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上门说明原因。你祖爷爷也是位很有思想的人。他很理解我的做法。但不愿将自己的女儿嫁于我做二房。便主动先开口毁了这门亲事。"轻叹了口气，老人端起茶杯啜了口茶。
"你女乃女乃连夜跑到我家里找我，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哭。我搂着她在院了里哭了一夜。然后，送她回了家。等我回到家后，发现女军医留了封信，也离开了。"
"我到处去找，也没有找到她。一年以后，当我再度上门，想要娶你女乃女乃，却被赶出了家门。因为那晚我把她送回家后，她就负气离家出走了。再见到她，是半年以后。她身边已有了一位很优秀的男人。我很生气，很妒忌。做了很多荒唐事来气她。等我知道，她并不喜欢那男人时。我又后悔了，再回去找她，她却是对我失望伤心极了，不愿再见我。"
"后来，她听到我要娶紫枫女乃女乃时，跑来找我，我才知道，她心里还是爱着我的，她还在等着我。可那时，我家里人却是不再同意了。因为紫枫女乃女乃的家世强大的不容我们家得罪。我结婚了，却在当天晚上就离家。两年后，我回家时，紫枫的女乃女乃还在等我。而她随着家人迁走了。等我们再度相遇已是十年后的事情了。她嫁了人。而我也无法拒绝身边守了我半生的女人。唏嘘之中，便有了你和紫枫的婚约。"老爷子喝完杯中的茶，长叹声气。似累了般，闭上眼睛，歇息了片刻。
"婉儿，我和你女乃女乃，很多朋友都说我们是有缘无分。可我不这么认为。我们的性格都太要强。没有人主动踏出那一步。爱，有时是要自私些才能成功的。如果那夜，我们都再自私点，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遗憾了。心中始终挂念着对方，这对守在我们身边的人，也是一种折磨。对他们的人生来说，也是一种遗憾。终其一生，却得不到最爱人的那颗心。这比爱着对方始终无法相守还要来得残忍。"老爷子看着婉儿，语气诚恳的，像在提醒着什么。
"爷爷，你为什么不同意紫枫和林心敏在一起呢？"感受到老人心中的浓爱，她不明白，对爱有如此感悟的老人，当初是为了什么破坏许紫枫近乎完美的初恋。
"哦？听你的口气，你倒是觉得他们挺合适的？"以问代答，许家人讲话向来有这个习惯。婉儿轻笑着，点了下头。
"爱，一旦掺杂了功利。就容易让人怀疑，它要比一般的爱更坚绝才能经受得起以后生活的考验。到最后，我还是同意了他们，那丫头的爱太脆弱，她爱自己胜过爱枫儿。如果她对枫儿的爱和枫儿对她的爱一样多。就不会再有现在的你了。"老爷子似感叹般，重重喘了口气。
"好了，婉儿，早点休息吧。"站起身，老人准备离开客厅。婉儿连忙站起身，叫住了老人："爷爷。"快步走到老人身边，婉儿小心的扶住了他的手臂。
"爷爷，你为什么认为，我和紫枫就一定合适呢？"她心中忐忑不安。她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因为你太像你女乃女乃，而紫枫太像我。因为我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而紫枫是我的孙子。所以我认定了，你和他是最合适的一对。"老人突然有些俏皮的回答，让婉儿听得不知所措。这是个什么答案嘛！
"爷爷，有些事情我还没想清楚，我想搬回娘家住，好好的想清楚。"平静的，她说出了今晚唯一想说出的话。
老人脸上一丝惊讶，回头望着她，怔怔的问："那些事，很重要吗？"
"很重要。"婉儿郑重其事的回答。
"好，那你就回家住段时间，好好想清楚。"老人微笑着点头。突然话峰一转。如祈求般："不过，不要太久哦，爷爷老了，等不了那么久的。"
眼泪不听使唤的流了下来，心里暖暖的感动着。她好舍不得，舍不得爷爷，舍不得许家所有人对她的无条件疼爱。重重的点头，她的心又飘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