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的天使 第四章

作者 : 唐浣纱

第一次见到楼思乔,是在他十岁那一年。

那一年,住在南韩乡下的他先后承受家中的巨变。先是失去父亲,不久,母亲也跟着病逝,他成了举目无亲的孤儿。

亲友大都经济不宽裕,自然没有人愿意抚养他这块烫手山芋。

母亲崔萍君在临终之前曾留下一封信给舅舅,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所以,怀着托孤的绝望心情,她要亲弟弟在她走后,将只有十岁的他带到汉城去找楼华杉。

楼华杉是崔萍君青梅竹马的恋人,两个人在乡下一起长大,在楼华杉还没有到汉城发展之前,两人曾谈过一段纯纯的恋爱。

后来,虽然因为种种因素,两人无法结为连理。但仍将彼此视为这辈子最重要的好友,并互相允诺对方,只要对方有需要自己帮忙的一天,必当全力以赴!

楼华杉是个很上进的年轻人,在汉城找到工作后,他拚命地求表现,也利用闲暇时间再度进修,充实自己。

优异的工作表现终于引起老板的注意,老板非常重用他,后来不仅将独生女廖凤恩嫁给了他,也把名下庞大的产业完全交给这个优秀的女婿。

楼华杉在汉城成家立业后,仍然非常关心乡下的崔萍君过得好不好?两人还曾以书信联络,藉以得知彼此的状况。

后来,为了避免妻子廖凤恩误会而大发醋劲,才较少联系。

母亲在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她知道娘家的亲友大都经济能力有限,万万不可能帮她抚养儿子,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之下,她留下一封信要舅舅带着他去找楼华杉。

他是她唯一可以托付,也唯一想得到的人,

崔萍君死后,他被舅舅带往汉城。不出母亲所料,重情意的楼华杉看完信后,在悲痛失去好友之余,也义无反顾地一口答应收养他!

楼华杉怀抱的只是一份承受好友托孤的助人心理。但,此举在廖凤恩眼底却有另一种解读。

虽然楼华杉婚后对她很忠实也很体贴,但廖凤恩生性多疑,她总以为丈夫会收留他是因为还忘不了初恋情人崔萍君,他是在他身上找寻崔萍君的影子!

当时才十岁的他已经非常懂事,他很不希望自己的出现造成楼叔叔的困扰。因此,他尽量低调行事。

他婉拒了楼华杉提供给他的舒适客房和少爷般的待遇,坚持自己住到另一间半废弃的木屋去,并在放学回来后充当小仆佣。

虽然他还没有谋生能力,但,他却不希望自己赖在楼家白吃白喝,所以一放学回楼家后,他就跟着佣人一起做粗活。

尽管他的言行举止如此的低调,生性多疑的廖凤恩仍是将他视为眼中钉!她几度大吵大闹要把他送走,都被楼华杉严厉地制止,原本还算平静的楼家因为他而闹得不可开交!

就在大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楼家的女儿——小乔小姐也整天忙着计划该如何欺负他!

当时的她才六岁,小小年纪的她在母亲的骄宠下,俨然已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她本来就看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乡巴佬不顺眼,知道他是害母亲天天跟父亲大吵大闹的罪魁祸首后,她更加恶意地欺侮他!

她故意把他辛苦完成的家庭作业撕毁、剪坏他母亲为他亲手裁制的衣服、恶意地把他的饭藏起来,让工作了一天,饥肠辘辘的他饿着肚子去睡觉……

除此之外,她还做过一件非常恶劣的事——她趁夜深人静时,溜到他独居的小木屋放火!

熊熊大火一发不可收拾,他差点就被烧死!虽然他努力想逃出火海,不过,背部却被掉下来的梁柱硬生生压住!

如果不是消防人员及时赶到,再加上楼华杉奋不顾身地冲入火场救他,年仅十岁的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虽然侥幸捡回这一条命,但年幼的他也在医院躺了快三个月,饱受灼伤治疗的种种痛苦……

当时,有一名很疼爱他的老长工红着眼睛站出来指证,说他亲眼看到失火后,小乔小姐匆匆逃回主屋内,一边跑一边把手上的汽油罐扔弃!

这件事令楼华杉非常震怒!虽然他一再想严惩女儿,但护女心切的廖凤恩却发动所有亲友来说情,硬是把他阻拦下来!

廖凤恩并且警告所有的佣人封锁消息,绝对不许把这件事传出去,这是楼家永远的秘密!

三个月后,他的伤渐渐痊愈,但他根本不想再回楼家面对那对丧心病狂的母女!所幸,他也不用回去了。

那时,争取到国外工作机会的舅舅,原本是要到汉城跟他辞别的,一听到他二度灼伤住院的消息,便立刻赶到医院看他,并当场决定要把他带出国,好好抚育姊姊遗留下来的唯一骨肉!

就这样,他悲惨的命运终于有了转变的机会!

他跟着舅舅远赴英国,靠自己的力量拚命苦读,一路争取奖学金,并申请到最好的学校——剑桥大学。

他在那里认识了“黄金五爵”的其它四位成员,五个人一起争辩真理、一起把酒言欢,感情好得宛如亲兄弟一般。

经过几年的全心打拚后,他慢慢地走出一条灿烂辉煌的道路,拥有人人称羡的资讯王国。

他非常懂得感恩图报,因此侍奉舅舅、舅妈如自己的亲生父母一般,让他们在伦敦过着最优渥而舒适的生活。

然后,他开始着手调查小乔小姐的下落。终于,他在近日找到了她。

不管他再怎么憎恨楼思乔,但他还是很感念当年楼华杉的收容之恩。所以,他付出天价把楼思乔由舞厅赎出来,算是偿还那份恩情,不让楼家的后代沦落风尘。

回报楼华杉的恩情后,接下来,就是他跟楼思乔之间的私人恩怨了!

又为自己调了一杯苦艾酒,朴泽刚阴森地冶笑。楼思乔刚听到自己已被赎身时,一定万分雀跃吧?她一定以为自己终于月兑离苦海,回到了天堂吧?

呵呵,也许进了朴家的门,才正是她地狱生涯的开始……

等着瞧吧,楼、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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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内的浴室。

思乔无助地趴在地上,强大的水柱不断地冲击而下,将她整个人打得湿透,长发湿漉漉地贴在后颈与背部上,而惨白的脸上早巳分不清什么是泪?什么是水珠?

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她倔强地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放声痛哭,但一双手却像是发狂似地拚命揉搓自己的身子。

她好脏!她觉得自己好脏、好脏!

被朴泽刚那样毫不留情地侮辱,她羞愤得只想死,只想化为泡沫,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要这样待她?为什么……

如果这么看不起她,他为何要替她赎身?她宁可承受舞厅里那些寻欢客的轻薄举止,也……也无法承受他任何一记鄙夷的眼神!

他为何要给了她一个巨大的希望后,又狠狠地把她推落到地狱深渊?

绝望地以毛巾掩住脸,她终于崩溃地放声痛哭,将所有的委屈悲痛,全化为一声声最凄绝、最无奈的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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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楼思乔悄悄地走入厨房,望着仆人忙碌地准备晚餐,她鼓起勇气走到掌厨的徐妈身边道:“徐妈,可以让我帮忙洗菜吗?”

徐妈和厨房内所有的佣人都抬头诧异地看着她。

“或者,让我帮忙切这些萝卜好吗?我也可以帮忙煮菜。”思乔挤出最诚恳的笑容。

徐妈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不用了,楼小姐请上楼休息吧,晚餐马上就好了。”

一说完,徐妈便又转头去忙她的,不再理会思乔。

思乔尴尬地站在原地,轻轻咬了下唇后默默地走出来。

住进“枫影山庄”已经一个星期了,这七天下来,她觉得自己像缕游魂,整天无所适从的,也不知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最害怕面对的人——朴泽刚并没有出现在地面前。听管家说,他好象搭机到香港签约了。

虽然仆人礼貌地称她为“楼小姐”,但她很清楚,自己在这房子里的地位是暧昧不明的,她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背后指指点点的眼光。

佣人们都在窃窃私语,议论她低下的舞女身分……

那些暧昧与轻视的眼神令她痛苦,但她却无力改变什么。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希望朴泽刚将自己买回来是当一名下人,她可以做最粗重的工作,做得再辛苦、再累她都不在乎!

而不是这种暧昧的身分……

除了闷在房间里看看书之外,她也努力地想找一些事做,她多次王动向佣人表示自己想帮忙,不过,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他们总是冶淡而客气地拒绝,然后,外加一记更暧昧的眼神。

她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她不愿成为一只被豢养的宠物,没有半点谋生能力。

唉……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想,自己还是回到房里比较好,省得四处惹人厌

她努力地为自我打气,告诉自己,这没什么的!反正自从家变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逐渐习惯被误解、被排挤了,不是吗?

耸耸肩,她越是想轻松看待,但眼底的落寞却越来越重……

她正要上楼时,正好看到管家匆匆地进入厨房指挥。

“动作快一点,少爷要喝的汤熬好了没?别忘了少爷最爱喝干贝汤。”

朴泽刚回来了?思乔有些惊讶。一整个下午她都躲在房间里,所以没注意到楼下的动静。

他在房间里面吗?思乔走上二楼,情绪起伏地站在楼梯口望着主卧室的门。

虽然她极力想否认,但一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心湖仍掩不住地悄悄骚动着。

你还在期待什么呢?她摇摇头斥责自己。楼思乔,他那样彻底地羞辱过你,你还没认清自己的身分吗?

不要再对他存着不该有的情绪和幻想了,否则,你只会跌得更痛、更难堪。

将视线收回来后,她沉默地回到房里。

才一走进房间,内线电话便“嘟嘟嘟”地响起,她心下一动,像是已有预感。

她知道打电话来的人是谁!

她拿起话筒,还来下及开口,对方便已专制地命令。

“马上到我房间!”一说完旋即挂断。

果然是他!思乔怔怔地挂上话筒,转过头面向镜子,对苦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最无奈的笑容。

他真是买下她当情妇使用啊!不,应该说,她只是一个最方便的妓女!他只要一通电话,她便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现在他眼前。

不要再多想了。她不愿再困在悲伤的情绪中,对着镜于检视自己的仪容后便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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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朴泽刚的房间,他却不在起居室里,也不在里面的睡房,倒是相连的浴室传出了水声。

他在洗澡吗?思乔一时进退维谷,很想赶快溜出,等他洗完后再来。

但,她的脚跟才一转,便听到朴泽刚的声音传来。

“进来。”

要地进浴室?

思乔傻眼了,小脸也不争气地烫红!

虽然……虽然她很明白自己的身分,但,这还是……

朴泽刚又低喝。“快一点!不要老是拖拖拉拉!”

没办法了,思乔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

偌大的浴室里蒸气氤氲,里头还装了药草蒸气浴的设备,朴泽刚正躺在充满泡沫的按摩浴缸内,闭着眼睛享受水波的按摩。

这是一间非常完善的浴室,不但装了蒸气设施、单独淋浴间、烤箱……等设备,浴缸还面对一大片落地窗,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浴缸内,一边泡澡、一边欣赏四季风光。

当然,落地窗所采用的是特殊玻璃,外面无法窥视里头的风光,绝对不会舂光外泄。

朴泽刚命令。“过来帮我按摩,抓抓肩膀。”

按摩?思乔一双眼睛只敢牢牢地盯住地上的瓷砖,困窘得下知该如何是好。

“快点!”他微微睁开剑眸,嘲讽地道:“或者你只适合在床上服侍男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什么粗活都不会,连按摩也做下来!”

怒焰冲上思乔脑门!他就一定要这样羞辱她吗?他非得无时无刻地提醒她,她拥有多么卑下的身分吗?

咬咬牙,思乔不发一语地走到大浴缸后面,闭着眼睛半蹲下来后,双手放在朴泽刚肩头上。

如果可以免去床上的“义务”,她是非常愿意做这些工作的!她甚至还可以包办全屋子上上下下的所有家事!

但,她很清楚不管自己再如何努力,也不会改变他对她既定的印象。

她真的不懂,为何他对自己有这么深的敌意?

既然不喜欢她,为何又要替她赎身?

来到他背后,思乔才敢稍稍睁开眼,但,触目所及的画面,却令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不自觉地倒抽一口气。

黝黑的背部上有一道深刻的伤痕,像是火烧后所遗留下的,虽然经过多年的岁月,痕迹已稍稍淡去,但仍是扭曲得可怕。

她并不是非常胆小的女人,并不会被这一道伤疤吓住。只不过,在没有心理准备之下突然看到这个,还是令她惊愕得无法言语。

朴泽刚森冶地回头,目光比刀刃还锋利。

“吓到了,楼大小姐?很抱歉让你看到这个,不过,这也是你造成的杰作,应该让你好好欣赏的,不是吗?”

她怕吗?她眼底的惊惧令他愤怒,更令他憎恨!她有什么资格害怕这个?这可是她一手造成的!

她越怕,他越要强迫她看!

思乔深吸口气,平静地道:“我并不怕,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说这是我一手造成的?”

他眼底的憎恨才令她打从心底害怕!直觉告诉她,他对她的恨意必定跟这条疤痕有关!

到底,他有什么痛苦的过去呢?

如果他此刻能平静地望着思乔的眼眸,便会发现她的眼底没有害怕、没有心虚,有的只是一缕心疼。

只不过,他早被恨意蒙蔽了双眼。

他讥诮地冷笑。“又开始装傻、装无辜了?!楼思乔,你真是天生的演员啊!面对这道伤痕,你竟然还可以装作若无其事!”

她忘了吗?忘了是她造成那场大火,让他险些命丧火窟!朴泽刚眼底的恨意锋利得足以杀人。

这道疤折磨了他十几年,一再提醒他最不堪的过往。每当夜深人静时,他便借着这道疤鞭策自己要成功,要出人头地!

而她,这个始作俑者竟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他不允许!不管她是真忘了也好,假忘了也罢,从现在开始,他要将自己当年所受的痛苦连本带利地还给她!

“我真的不懂……”思乔更加迷惑。“为何你一口咬定这伤疤是我造成的?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的眼瞳是那么晶莹澄澈,带着一丝脆弱,像是小鹿的眼睛。有一瞬间,朴泽刚冶硬的心竟然有些动摇了,他竟然认为这么澄澈的眼神是不会说谎的。

不!他马上狠狠地训斥自己。朴泽刚,你疯了吗?当年就是她放的大火,罪证确凿!你还在迟疑什么?这么丑陋的事除了她还有谁做得出来?

他愤怒她可以睁眼说瞎话,愤怒她的虚假:他更愤怒自己竞差点动摇报复的意念!

该死!他绝不允许自己这样!

他以更鄙夷的口气命令。“够了,我没兴趣听你继续装傻说鬼话,快点按摩!”

逃避似地转过头去,不愿再看她无助而困惑的眼。他非常气自己,他怎么可以差点相信她是无辜的!

虽然仍一头雾水,但,他不再用那么可怖的眼神看着自己,倒是令她松了一口气!

她敛敛心神,把手放在朴泽刚后颈和肩头上开始按摩。

尽管他背对着自己,但她手下接触的是他长年锻链出来的精壮肌肉、眼睛看到的是他宽阔黝黑的背部。那道伤疤乍看可怕,但习惯后也下觉得那么吓人了。

虽然一再命令自己冷静,但脸颊却越来越烫红!她必须不断地提醒自己,他有多讨厌她、多看不起她,这才能稍稍管住自己的心猿意马。

就把这当作很平常的佣人工作吧!一按摩完自己就可以赶快出去了。

“用力一点!”闭眼享受的朴泽刚不满地道。“再用力!你都没吃饭吗?力气这么小!”

“好……”思乔满头大汗地加重力道。虽然巳使出最大的力气,但她毕竟太过瘦弱,因此加诸在朴泽刚身上的力气,对他来说根本像蚊子叮咬一般。

“算了!”朴泽刚恼怒地喝止,然后突然转过身子,在思乔还没有心理准备之前,就由浴缸站起来,果身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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