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未来妻 第九章

作者 : 千寻

我欲将心照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

起先是愁肠百结、郁积难灭,后来经历得多了,就像是打了麻醉针似的,非但不痛不痒,反而是酝酝麻麻的,有了腾空快感,让人忍不住想笑。

原来妻妾间日里就是做这样的事啊?这会儿,她又长了智慧。

在江、王夫人来拜访过后,其他的夫人陆续来过,有人送上熏香、有人送花、送茶送点心,温柔合着笑,听着她们一言一语说着杂七杂八的无聊事。

当然也不乏口气尖酸、语带恶毒的,她反而不怕那样的女子,顶多是来一个去一个,来两个、退一双,了不起发一顿肿气闹上一闹,有院前的两位门神,她们还不至于敢出手。

她比较害怕的是“别有深意”的那种,她们说的每句话,逐字去检查都没错,可万一她真听进去、真照做,铁定就惹上大祸。

半月前,她们说王妃邀大伙见赏花,约好一人做一道菜,大伙儿齐聚一堂、好好乐乐,推拒不了,她只好应承下来,答应做一道红烧肉同众姊妹凑凑趣儿,若不是雪燕一句不经意的提醒,恐怕她就犯下“谋害王妃”的罪名。

雪燕说:“王爷还没有给姑娘正名,倘若姑娘贸然出席,怕是会违了规矩,到时,女人间的闲言碎语怕是听都听不完。”

于是温柔借口生病,推去这次聚会,不过还是让雨枫备好一道红烧肉送去。

没想到晚宴尚未结束,几个夫人怒气冲冲跑到清风居,指控她谋害王妃,说是她在红烧肉里下毒。

董鄂氏在胤禟面前哭得凄惨无比,还说:“本想给温姑娘添添面子,让众姊妹日里与她多亲近些,才多尝几口红烧肉,没想到竟会中毒。”

雪燕和雨枫被带到王爷面前问话。

雨枫回话,“姑娘身子不爽利,奴婢本想亲自下厨做菜送过来,可照顾得了姑娘便顾不了功夫菜,只好备下银子请陈管事去酒楼买了一碗,那菜直接从酒楼送来的,没进清风居,奴婢真的不知道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之后一查一查,查出是洪夫人搞的鬼,她连夜被赶出王府。

这些事是雪燕回来后告诉她的,温柔明白自己顺利逃过一劫,本是心惊,后来忍不住大笑,她拍拍雪燕的肩脍,无奈道:“原来小说写的都是真的。”

雪燕和雨枫一头雾水,不明白她怎还笑得出来。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七、八日前,胤禟的三女儿掉进池塘里,照说,脏水是绝对泼不到足不出户的温柔身上,可谁都没想到,最后物证事证全指向雨枫是凶手,这下子温柔想躲都没处逃。

偏偏胤禟不在家,谁都帮不上忙,温柔只好挺身而出,当一回法官。

她走到五岁的小格格面前,轻声轻语问:“格格,你说是雨枫推你下水的?”

那丫头咬牙,怒气冲冲地向跪在地上的雨枫踢一脚,娇声斥道:“对,就是这个贱人,我不过说了句清风居里住着一个狐狸精,她居然同我争辩起来,还将我推进水里。”

温柔拉着她走到雨枫面前,刻意背过坐在堂上的董鄂氏,档住众人的视线,命令雨枫抬头。

“格格,人命关天,你一定要看清楚,干万别认错人。”

格格讨厌温柔多事,恨恨瞪她一眼,指着雨枫的嘴角说:“不会错,我认得她嘴角这颗痣,她就算化成灰,我都记得。

「请教格格,是谁告诉你,推你下池塘的是雨枫?”

没想到温柔会这样问,她眼珠子转一转,看见侍立一旁的春兰,便回答,“是我身边的大丫头春兰。”

“我明白了。”她松开格格的手,走到春兰面前,问:“你确定推格格下水的是雨枫?”

她向堂上几位夫人瞥去一眼后,低眉敛目回话,“是的,是雨枫。”

温柔点点头,走到王妃跟前跪下。“求王妃为媲妾作主,格格认定是清风居的雨枫推公主下水,并说雨枫化成灰她都认得,问题是……”她自得一哂,接着说:“她是雪燕不是雨枫呐。”

说到此时,穿着雨枫衣服的雪燕趁势抬起头,同时间,她隐约听见几声抽气。

“而公主下水那日雪燕并不在府内,陈管事可以普她作证。”

温柔看见董鄂氏紧握的拳头,垂下头,不教她看见自己的得意神色。

“格格年纪小、认错人也是有的。”

“有可能,可我身边就这两个人伺候,那日雪燕不在府中,雨枫自然是寸步不离,倘若王妃不信,大可去去问问清风居里头的侍卫。

「不过……我倒是认为应该好好盘问格格身边的大丫头春兰,格格年纪小错认便罢,春兰和雨枫、雪燕一起在府里那么多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会错认,若不是错认,为什么要往清风居栽赃?那心思从何而来,还望王妃还温柔一个公道。”

撂下话,她便带着雨枫和雪燕回清风居。

她无意把案子办到底,更无意逼王妃找个替死鬼,她不打算在王府里待太久,更无意与人结仇交恶。

这件事情的处理,让雪燕、雨枫打从心底佩服她,真心将她当成主子看待。

但也因为这些事,让她越来越不耐烦王府的生活,表面上是那群莺莺燕燕们闹事,董鄂氏从不惨和,可谁知道从头到尾不是她在背后下指导棋?越是厉害的人才越不容易教人看出端倪。

可雨枫不认为、雪燕也不相信,她们说王妃既容得下其他女人,自然容得下姑娘,何况王爷尚未给姑娘一个名分,她断无下手之理。

那日过后,董鄂氏和几名夫人上清风居还她一个公道。

为此处死了两个丫头,赶走一个侍妾,小格格禁足三个月,董鄂氏还问她满不满意。

几个夫人玲冷望向温柔,等着她回答。

这种事,谁会满意?她又不是变态杀人魔,怎可能因为有人遭殃而心感快乐。

沈夫人酸言酸语窜出一旬,“温姑娘好手段,进府不满一个月呢,就弄走两个姊妹,若是姑娘还对谁不满意,不如挑明说,别在暗中使手段。”

可笑吧,搞到最后竟是她在使手段,这个时代的是非观还是灰白混沌。

温柔怕了,她喜欢简单,不喜欢尔虞我诈,小说里面妻妾相斗的剧情很有趣,但搬进真实生活里会让人倍感压力,她不爱这种日子,连一天都不想过下去。

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不死心的夫人们上门,一次又一次提起那位王爷深爱的侧妃,说她与她有多么相像,有意无意地暗示着,她不过是王爷寻来的替代品。

她们的话就像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里一圈圈转过,顿时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心乱。

她像怎样?不像又怎样?

伊人已逝,谁还能刻薄追究那段感情?难道真要逼胤禟指天画地,誓言愿做北辰星,千年无转移?难道非要他高举五指,说此心日月可鉴、天地为证?

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男人,如果是,又怎会纸醉金迷、依红偎翠,府里收藏一群美艳绝伦?

活着的这群她都无法应付,哪还有余力去应付已死的那位?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一走!走得远远的,走到看不见胤禟的世界,她将会慢慢遗忘自己曾经做过多么愚昧的决定。

只是胤禟的皇子性格强势又霸道,一回到这里,他再不是那个会出口对不起的爱新先生,民主人权早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如果走不了怎么办?他要她,她便乖乖的、无异议的当个温良恭俭好女性?

温柔讽笑,她真不知道自己有无这样的天分……

“姑娘,想不想出去走走?”

雪燕朝她走来,雨枫静静地在一旁收抬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纸笔。

说到这个书法,用惯电脑的女人怎耐烦用毛笔写字,可是向来不服输的她,看着胤禟留在书桌上的字,暗自决定她非要练出几分模样。

偏偏写毛笔是个技术活儿,得气定神闲、心无旁鹜,方能慢慢练就,她已经习惯做在短时间内可见成效的事,写毛笔对她而言简直是种慢性折磨,于是经常练不到两张,她就会忍不住火大,在其他的纸上乱涂乱画。

她不是看不到雪燕脸上的心疼,也不是不知道这白玉纸有多贵,可胤禟欺负她,她还不能欺负他的银子吗?

“我可以出去?”她讶异问。

“王爷从来没有不让姑娘出门啊。”雪燕笑得一派天真。

“既然如此,为什么门口站了两个门神?”

“他们不是禁足姑娘用的,而是来保护姑娘周全的。”

雪燕吐吐舌头,原来姑娘弄错王爷的意思,难怪总是气鼓鼓的,好像谁与她犯冲。

“可是九爷说……”

“姑娘便是想出门逛逛也行,只要告诉王爷一声,他自然会陪姑娘一起。”

原来是她弄错?那天吵得太凶,她把他的恶话当了真顾铠焄“既然如此,就出去转转吧。”

见她愿意出去,眼神转过,雪燕和雨枫互觑一眼。

雨枫找出一件披风,替温柔披上,关上房门,三个人缓步往院子外走。初来乍到那夭她没看清楚,这回她才认真张望。

入冬了,满园绿树黄了头,就连盛艳的菊花也见几分憔悴,时令转换、季节更替,岁月在指缝间悄悄流逝。

走出清风居的月形拱门,门前侍卫齐齐向她屈身点头,她认真数数,有近二十名,好大的阵仗,闹不清还以为里头住了皇太后。

温柔随看雪燕、雨枫往园子里走,只有两个侍卫留守,其他的全跟在身后,回头一望,温柔想笑,又不是妈祖出巡,干么把场面做得这么热闹?

“姑娘,今儿个上午,宝月斋送来了一个新鱼缸,要不回去之后给小斗斗换个新家?”

替她搬完家不够,还想普小斗斗换新环境?明知胤禟好心,温柔还是忍不住冷笑,她啊,真是个坏女人。

心底刻薄,嘴巴也跟着苛刻。“不必,小斗斗和我一样,有豪宅恐慌症,比较习惯住公寓。”

雪燕虽听不懂什么豪宅公寓,可姑娘的口气那样明显,她聪明地不再接话。

她同雨枫轻轻巧巧地跟在温柔身侧,觑眼瞧人,姑娘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子,她不爱使唤人,多数的事情习惯自己动手,对她和雨枫客客气气的,始终带着距离,她明白那是心结难解,只不过王爷也有王爷的为难。

几日观察下来,她觉得姑娘不是说假的,姑娘并不想待在王府里,一心一意想要月兑离此地,若不是王爷封锁所有的可能性,也许姑娘早就逃之夭夭。

姑娘初到王府那天,太医过府想替姑娘问诊,姑娘打死不肯,她们只好把人给打发,可谣言不知从哪里传出来,风风火火的,说是姑娘怀了王爷的孩子。

她和雨枫不知真假,可这种事又不能向主子询问,只能在各个细节处小心,不过王爷对姑娘有多重视,这点万万骗不了人,回府半个多月,王爷从没往王妃或夫人们那里去,好几个夫人忍不住想来闹事,若非清风居外面的侍卫,姑娘怕是没有清静日子好过。

听说常有夫人往王妃那里诉苦告状,王妃虽没有随她们起舞,长久下去宠妾灭妻的谣言迟早会传出去,届时,王爷怕是要更不受皇上待见。

轻唱了声,她与雨枫互视一眼,她们自彼此眼底读到同样的担忧,为王爷好、也为姑娘好,她们着实该劝劝姑娘,别再执拗。

“姑娘,走这么久累不累?前头有间楼,要不要进去歇歇腿?”雨枫在温柔耳边低语。

她们有走很久吗?还好吧,不过在屋里关那么些天,体力的确变得不大好。

“那里是谁住的地方?”可千万别好死不死闯到董鄂氏的贵宝地,到时没死也得月兑掉一层皮。

“没有谁住,是王爷盼咐匠人刚整理好的,还没人进去过。”雨枫回答。

“我们这样进去不会出事吧?”

“怎么会?姑娘是王爷的心头肉,哪里去不得。”倘若别人进去,定要出事,可姑娘进去……雪燕暖昧一笑。

“你确定?”

几次事件下来,让她变得小心翼翼,什么事都要多存上几分心眼,这是不是代表她已经开始融入这个大环境?想到这里,温柔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姑娘相信雪燕一回吧,害不了您的。”雪燕催促她。

可不是,如果连雪燕都存了害她的心,恐怕她不是早变成一堆白骨,就是在某家知名监狱待着,编号5487〔我是白痴)。

点点头,温柔走往那座看起来有点现代风格的楼房。

方走近,她听见小提琴奏着吴克群的“为你写诗”,心突地跳着,不会吧?她加快脚步,往前奔行,一抬头,看见门上的牌匾刻着“关心”时,她的鼻子瞬间涌起一股酸气。

“傻瓜……”那个在雨中到处寻找自己的狼狈九兽,自心底浮现。

雨枫和雪燕,向前两步,一左一右推开大门,当温柔看见“关心”的桌椅、“关心”的布置,“关心”的小提琴手时,泪水忍不住悄悄滑出眼角。

真是的,制造浪慢又不是这时代男人的必备能力,高高在上的九皇子何必费心?

“爱情是一种怪事,我开始全身不受控制,爱情是一种本事,我开始连自己都不是,为你我做了太多的傻事,第一件就是为你写诗,为你写诗,为你静止,为你做不可能的事……”

胤禟的歌声醇厚温润,一句句把吴克群的歌唱出另一番教人迷醉的滋昧。

她看着他、他望着她,视线交错间泪水模糊,她凝他的眼,那白水银镶黑水晶的桃花目,是那样的流光溢彩,哄得她的心一阵暖洋,二十一世纪的爱新先生回来了。

雪燕把温柔拉到沙发边尘下,雨枫走到吧台边泡来两杯热咖啡,她没见过这种东西,但受它的香味深深吸引。

看着精致的包装,她想:如果说王爷不喜欢姑娘,谁信?

她将咖啡端到桌上摆好,招呼雪燕和结束协奏的乐师一起走到屋外,几名侍卫已经分派好位置就定点保护。

“喜欢吗?”胤禟出口的第一句话不是指责、不是道歉,而是讨好,如果她还僵在原地,刻意对立,那她未免太不讨喜。

温柔笑了、点头、再笑、再点头,喉间有一点点的硬咽,在几次深呼吸之后,她说:“两个字一喜欢、三个字一很喜欢、四个字一非常喜欢。爱新先生,谢谢你。”

听见她的称呼,胤禟明白,两人之间拨云见日。“可不可以说七个字或八个字的?”

“哪七个字、八个字?”

他张开十指,一个字一个字的数,“『非常喜欢爱新先生』或『打从心里爱胤禟』。”

她偏头看他,一语不发。

“不爱吗?”浓眉聚拢,扬起的嘴角微微下垂。

温柔摇头。

摇头?是不爱还是爱?他再问:“不喜欢吗?”

她还是摇头。

“我看不懂你的动作。”嘟起嘴,他装可爱。

“不是不爱、不是不喜欢,而是很爱很爱、很喜欢很喜欢。”

听见她的话,胤禟松口气,坐到她身边。“那就好,我很担心呢。”

她往旁挪了一步,与他拉出距离,续接方才的话。“可是在古代,爱情上面有太多沉重负担,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承担。”她拍了拍自己的肩,笑道:“我是个缺少肩膀的女人。”

他不因为她的话而生气,硬是凑到她身旁,拉着她,把她的头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没关系,我的肩膀借你用,帮你承担。”

她摇头。“你忘记我是个独立自主的新时代女性?”

“没关系,你依然可以自主独立,只要记得不要把我撇下。”

“胤禟……”她叹气,这个人怎么就说不通?“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的肩膀已经有太多女人依靠,我找不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找不到?”他环住她的腰握上他的手,有她在怀抱,那个久讳了的幸福感又来报到,原来闹了多日瞥扭,损失的是他的权益。

“对,找不到。”

“好吧,既然你的竞争力这么差,那我来替你清场,把所有女人从我身边清除掉,从此不管左边右边,通通是你的专属地。

「你把她们清除掉,她们出去要如何生存?她们和我不一样,我可以挣钱养活自己,可以不依附男人而过得好,那是因为我出生的地方、受的教养和你的妻妾们不一样。”

“问题是,我不把她们清除掉,那个不依附男人、想自己养活自己的女人便不要我了,虽然无可奈何,但我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

他看着她笑,越看越好笑,不是因为她的表情或容貌,而是因为不断、不断涌上的满足感。

「你说我不可以自私的。”她申明他的立场。

“自私是一种错误行为,凡是圣贤都不能容许,但我想透了,如果自私与大爱不能同时存在,我要选择让自己快乐的那个。”

胤禟的话让她迷糊,为什么短短一个月,他前后变化这样大?难道,他的目的是敷衍?他想先安定她的心,再慢慢引导她融入他所处的社会!

“她们是你的责任。”她试探一句。

“我没有说不对她们负责,她们如果安分,照样可以在王府里终老的,但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

“你不是责任,是唯一、是专注,你不需要委屈自己妥协将就,不需要做天上孤鸟,因为你是我的妻,不是妾,我不会在你的翅膀捆上真金白银因为我要和你一起自由翱翔,温柔,请相信我,我的心你不需要捉模,不需要埋头努力,因为它早已经被你拖在掌心。”

很好,雨枫果然把话传进风梧的耳里,可他说要和她一起自由翱翔,那个意思是不会吧,他鼓吹不了八爷党改变,想抛下一切逃跑?

“历史不能改变,九爷更不能从历史中消失。”温柔心急,猛地握住他的手臂提醒。

她的着急、她的下意识动作,让他甚感满意,温柔终究是在乎他的。握住她的手,拉到历边,轻轻一个吻,吻尽他多日来的心疼。

“放心,我没打算让九爷当历史逃兵。”

“你打算怎么做?”

他笑而不答,捧起她的脸,亲亲她的额头、她的脸。“相信我,我不会做愚蠢的决定,我一定会让所有的事有个完整结局。”

她愿意相信他,只是需要多一点资讯。“你有没有听过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我是个不错的臭皮匠。”

听着她的毛遂自荐,胤禟笑得弯月复,拿起咖啡,虽然只是三合一,但香味依然浓醉,他喝一口、俯喂她,她喝了,于是他明白嫌隙已散。

“放心,我不是臭皮匠,我身上集合三个诸葛亮的功力。”他说得臭屁,拉过她坐在自己膝上,环着她的腰,把她整个人纳入怀里,他喜欢这个动作,这让他感觉她是他一个人的。

“要不要把想法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补强。”她在他怀里仰头。

“不说,秘密只要透过第二张嘴巴,就不再是秘密。”他口风紧,成事者不能稍有差池。

“你告诉我,我发誓,绝不对外人讲。”她高举五指。

“秘密都是这样被公开的,我又不笨。”他拉下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嗯,既温柔又温暖。

“不必说全部,稍稍透露就好?”她耍赖。

他不怕,捏捏她的脸颊。“好,就透露一点。”

“洗耳恭听。”

他吸口气,态度神神秘秘,好半天才挤出一句,“结局保证你会喜欢。”

“就这样?”温柔气结。这算哪门子透露?

“对,就这样。”望见她的沮丧,他满心欢乐。

“再说一点,否则……我又要生气了。”她恐吓他屈服。

胤禟大笑几声,摇头说:“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对于你这种乐意为五斗米折腰的女子,很难理解对不?”

被倒打一耙,温柔叹气。“算了,我也不是爱勉强人的女人,你不想说就别说吧。”

这样还叫做不爱勉强人?她还真是严以律人、宽以待己的最佳典范,胤禟失笑了,弯弯的眉眼勾勒出几分魅惑。

他顺口说:“很好,懂得放弃与节制的女人才惹人怜。”

“既然不谈你的事,就谈谈我的事吧。”

“你还有事?不是不生气了吗?”

他还真以为她是个简单的女人,只要哄哄她、不生气了,便万事OK?

“我是不生气,但不代表事情不存在,胤禟,我必须离开王府。”她说得很认真。

他直起腰,低头亩视她的脸。“为什么?想证明你独立自主的能力?不必,我早就清楚你有多能干。”

“我受不了尔虞我诈的日子,也不想时刻算计、担心,不想烦恼会不会有人在背后捅我一刀,我从不认为踩着别人的头才能往上爬,更不想为了争夺一个男人而害惨一堆女人。”她试图同他说理。

“不想就别去担心算计。”

“有这么简单吗?如果你是所有女人的唯一目标,就不能要求这群女人不为你耍心计、使阴招。”

“所以你也会为了我耍心计、使阴招?”他拉出一个迷人笑脸问。

怎是这号表情,有没有弄错?她在讲的是很严肃、很正经的事,这不是穿越小说,看一看、笑一笑,历经一场毕生不可能经历的女性战争,然后结束。

这个月里她学会,一个不小心就是几个人的性命、就是几个人的人生,她不想当受害者,可也不想为了不当受害者而迫使无辜的第三人去当受害者。

“我是认真的。”

“我懂,你怕了,为了董鄂氏中毒、格格落水事件。”

这让胤禟正视自己的王府,他本以为自己够强势,没人敢在他眼前动作,也以为董鄂氏治家严谨,绝不会任由小人作乱,但这段日子的事件让他明白,事情不若自己眼见这般。

他着手调查,查出他难以相信的结果,可他不能动作,因为小不忍则乱大谋。

“对,我怕了,你不可能时刻在我身边,许多时候我必须独自面对,那些事让我很烦也很害怕。”

“你不信我可以保护你?”

“请问当王妃中毒时,你在哪里?格格落水时,你又在哪里?”

她的口气是质问?所以她并不信任自己?」胤禟脸拉长,将温柔放入沙发中央,他走到对面,她的不信任让他倍感受伤。

“那道红烧肉是我盼咐人去准备的,目的是想勾出背后谋害你的人。如果不是你强出头,再过一刻钟,我就能找出把阿樱推下池塘的凶手。”

“凶手?你就没想过,也许赶出府的不是真正的那个?”

“你在暗示什么?”

“如果你的夫人个个都那么有心机且好斗,她们早就成了花木兰,干么在你羽翼下讨生活?我真希望自己能够暗示什么,但对不起,不管我说什么,你一定会回答我一你小说看太多,真实的世界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丑恶。

「胤禟,她们是你的家人,如果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自然要这样做,可我不同,我是那个被流言所困、需要时刻小心防范的人,一个人挣扎一天不累,可挣扎一个月就累了,小心一年不难,小心一辈子就难了,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一天都不想过。”她的表情和语调都在说明她是认真的。

“温柔,你没有良心,你以为只有你在挣扎、你在防范、你在小心翼翼?你以为我对这些都不管不顾、不在乎?你以为这段日子只有区区那两件事情?

「错!你怀孕的假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以为我把你关在清风居,是为保住你肚里的孩子,你知道自己收下多少惨入红花、堕胎药的点心,你知道那些熏香里有多少庸香,你知道自己收下的玉如意不是洪夫人送的,而是王妃的身边物,如果不是我出面把东西送回去,你就要担上一个偷窃御赐品的重罪。

「一个侧妃的假消息,你宁可憋着闷看,打死都不问我,知不知道只要一个不慎,便是惹祸上身?

「侧妃是谁?是曹佳氏!是皇阿玛的嫔妃!当年选秀,皇阿玛一眼挑中她,与她家对头的政敌却在外放话,说曹佳氏的阿玛正想办法让她成为我的侧妃,这个消息狠狠地煽了皇阿玛的颤面,老子与儿子抢媳妇,这是皇家最大的丑闻。

「多年来没人敢提,她们一人一句到你面前说嘴,就是想测测你的背后有什么人,倘使话传出去,正好把你推到皇阿玛面前,不,说不定皇阿玛连见都不见你一面,直接砍下你的头了事。

「你以为我对这些都坐视不闻?压根不信任我有能力保护你?你太过分了,实话告诉你吧,雨枫不是普通婢女,她精通医药并且深谙宫廷手段,雪燕也不是普通人,她的武功在最危急时把你救出王府,绰绰有余。

「除了她们,在清风居外面守着的不是府卫,而是我的忠心死士,你错了,我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家人,而对她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之所以不办她们,是因为我必须隐忍,你怎么可以因此指控我对你不在意?”他气蒙了,说到后头,声音带着些微哽咽。

这段日子他过得很不顺利,亲爱的兄弟不但不愿听自己劝说,还时时嘲讽椰愉他,温柔又与他冷战,他满肚子的委屈没人倾诉。

那日,他在董鄂氏办的赏花宴上,用玩笑口气问他的正妃及夫人们,“如果我不当这个九皇子的话,你们之中有谁愿意荆钗布裙,随我当对平凡夫妻?”

听见他这问话,所有夫人全围了上来,有的哭、有的闹,大胆的还当着他的面问话,一时间七嘴八舌,喧哗不停。

她们说:“王爷,我们家将要遭遇不测吗?”

“是不是皇上又生王爷的气?”

“王爷,别再搞那些奇怪的浦子,正正经经当个王爷、替皇上办差行不?”

“人人都恨不得能成为皇家的一员,王爷何苦说这种话吓人?”

他放下筷子,淡然一笑,回道:“放心,不过是个玩笑话,最近有英吉利的大船来朝,本王心底蠢蠢欲动,欲放下一切随他们去浪迹天涯,却也明白背负着皇子身分,本王哪里都去不了。”

他的话让所有夫人们放下心,而董鄂氏自始至终没说话,但她眼底露出的惊恐让他记忆深刻。

接下来几日,她用尽所有娘家势力观察如今的朝廷动向,并且不时套取他这句话的背后合意。

面对这些他无语,第一次明白,府里的妻妾们喜爱的、想终生跟随的,是九皇子、九王爷,而不是胤禟,扣除“爱新觉罗”四个字,他彻底失去价值。

这个认知重创了他的自信与骄傲,温柔说得好,他不过活在一场镜花水月中,却还无知地以为那场浮华虚荣是自己一生最重要的追求。

凝娣看他的痛苦眼神,温柔的心被狠狠地刮看,原来就算是皇子,也有他的无可奈何,鼻中微酸,眼有些胀,她走向他,不自觉伸手揽上他的月复,头紧紧抵在他胸口处,心中五味杂陈,酸甜交错。

她低声说:“对不起,谢谢你,对不起我不明白你对我有多用心,谢谢你在我身边种下那么多的保命符,一个毒物科专家、一个女性007,我不害怕了。”

“温柔……”他抱紧她闭起眼睛,声音有几分心疼。

“我在。”

“相信我,一年,再等我一年,一年后,如果你还想离开,我不勉强。”

“好,一年,这一年当中,我等你、陪你,并且……学着信任你。”

她听见他深吸气、深吐气的声音,好像随着那口气吐尽心中抑郁。

再开口,胤禟的声音里多了爽朗。他说:“浴室和厨房盖好了,我们搬回静云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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