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妻如伴虎 第二十四章

作者 : 风光

第十章

司儒之等待已久的圣旨终于来了。

每个跟在他身边的亲信及士兵都以为他教化金虎族有方,又成功融合了两族人,劳苦功高,皇帝必然龙心大悦,重赏之外,说不定还会官升三级,他们也能跟着沾点光。

虽然这么说,但这群亲信及士兵早也把家眷带来了这美丽的塞外,甚至有些单身汉娶了金虎族的姑娘,若司儒之要离开这里,他们也得随之离开,说有多舍不得就有多舍不得。

来传旨的是刘公公,皇帝跟前的大红人,不过他的表情没有众人想象的热烈,反而还有些凝重的感觉。

每个人的心里都忐忑起来,只有司儒之泰然自若地迎旨,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而老爱和他腻在一块儿的陆芜,则是好奇地打量眼前这个不男不女,面白无须的老人,不知道他带来中原皇帝的什么消息。

“司儒之,跪下接旨。”刘公公肃然道。

司儒之坦然下跪,身旁其他人也跪成了一片,只有陆芜及金虎族人呆呆地全站着,不明白他们在做些什么。

刘公公眉头一皱,司儒之便用眼神暗示陆芜,要她跟着做。然而这辈子从没跪过任何人的她,当然不懂他的意思,还愣愣地直言道:“干么要跪?”

“皇帝的圣旨如朕亲临,所以必须跪拜。”他简单解释,“你不跪,代表对皇上不敬,那么我这个皇上钦定的教化大臣恐怕会被治罪。”

一听到他会被治罪,陆芜再怎么不愿,也只好嘟嘟囔囔地跟着跪,其他族人见首领都跪了,也纷纷下跪。

刘公公勉强满意了,但心里却大摇其头,拿出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使臣司儒之,经六科给事中弹劾,赴金虎族教化一年,未竟全功,有亏职守,族风犹为断发文身,粗鄙不堪。经考虑司儒之于该族时日尚浅,朕不为偏听则蔽,故命其续留至我朝文化风行草偃,非朕之命,不得回京……”

“等一等!”陆芜突然举起了一只手,纳闷地歪着头,“你这家伙在说些什么?这圣旨未免也太拗口了,亏你还能讲得那么顺。看你的表情,好像在骂司大人?能不能找个人解释一下?”

刘公公气得火冒三丈,他宣旨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被人打断,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听说这女人是金虎族首领,他即便代表皇帝,面对她的无礼却也不能说砍就砍,但继续念下去嘛,似乎又有辱皇命,而且也剩没几个字了……

这下不只生气,而是又急又气,这女人就不能晚一点再插话吗?

司儒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倒是心平气和地替刘公公造了一个台阶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臣接旨。”反正他也差不多念完了,司儒之恭敬地举起双手。

刘公公顺着台阶将圣旨摆在他手上,心忖:蛮女就是蛮女,连圣旨都听不懂,那山西布政司说的果然没错,司大人的教化有待加强啊!

不过他在京时与司儒之也算有交情,表面上倒是皮笑肉不笑地假意劝告。

“司大人,老奴也不怕得罪人,就提醒你一句,人在异乡,一切要明哲保身啊!这次言官的弹劾,是山西布政司史大人挑起的,而皇上去信问了凉州卫,欧阳大人也对你颇有微辞,对金虎族的教化不以为然,所以……”

接下来的话不用再说了,司儒之一拱手,“下官明白,谢谢刘公公。”

刘公公点了点头,聪明人一点就通,也不必说太多。

总觉得他说的那几个人,什么山西布政司死大人、凉州卫姓欧阳的大人等等都似曾相识,陆芜急忙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那圣旨上写什么?”

司儒之淡淡一笑,耐心地道:“圣旨的意思是,京里有言官弹劾我教化不力,到现在还没改善金虎族的现况,所以皇上不太高兴。而刘公公好心提醒我,挑拨言官弹劾我的就是山西布政司史路江大人,而在皇上面前再补一刀的,是凉州卫的欧阳佥大人。”

“那两个人干么害你?!”她听得怒火高张,恨不得马上将那两人砍了。

“我只能说,我得到消息,嫣娘嫁给了史大人做第七房小妾,而欧阳大人嘛,别忘了他和你有些过节……”他暗示着她。

陆芜马上懂了,山西布政司那个死大人会告司儒之,一定是嫣娘在背后唆使;而欧阳佥就更不用说了,能在背后捅司儒之几刀,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你怎么办?”她担忧地望着他。

司儒之挑起了眉,完全不在意地哂然道:“皇上给了我机会将功折罪,命我继续留在金虎族实施教化,直到成功之前,除非他愿意让我回去,否则我一辈子都要待在这里。”

陆芜听得整个人都呆了,她挖挖耳朵,怀疑自己有无听错。

所以他根本什么都料到了!从她饶过嫣娘,让嫣娘回去,直至他安排山西布政司什么死大人的去关照嫣娘,他压根就知道会有今天,嫣娘肯定会说他坏话,然后他便能顺理成章留下来。

这人未免太厉害了,如果她一开始没有放过嫣娘,那么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该不会连她当初会有什么反应都设想进去了吧?

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心里还是抱着一丝疑虑,她仍是不太肯定的确认最后一回。

“真的?你可以留在金虎族?不用回去娶公主了?皇帝真的不说话你就不能回京?”得到他再次首肯后,她忘情地扑上前搂住他,“太好了!”

“陆芜……这里人还不少……”司儒之被她冲撞得倒退了两三步,有些岔气地提醒她。

她略显尴尬的放开手,急忙探看他的气色,她不在乎让别人看,她在乎的是他被她的怪力这么一搂,似乎差点就断气了!

围观的群众也对这结果相当满意,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果然啊!首领那日赛马果然对司大人求爱成功了,瞧瞧她多么热情。”

“就是不知道首领求婚了没?”

一堆嘈杂的声音,偏偏陆芜就听到了这句话,骤然插口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求婚?”

大牛代表众人回答,“不是这样吗?赛马求爱成功的话,就可以操办婚事了啊!”看她似乎仍在状况外,大牛改问另一个当事人。“司大人,你竞赛那日将首领抱起,便是答应她的求爱了,那么婚事谈了吗?”

“咳,我倒是没有听陆芜说过求亲的事。”司儒之眼神一敛,有些含蓄地道。

“难道首领不与司大人成亲了?”大牛睁大了眼,其他人也惊呼起来。

“我哪有不和他成亲?”陆芜叉起了腰,更大声的质问回去。

“所以就是要成亲喽?”大牛松了口气,所有人的一口气也才能放心的吁出。

陆芜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想解释,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司儒之适时插入,温和的笑道:“诸位放心,既然陆首领对在下求婚了,在下没有不答应的理由,成亲后更有利于在下实施金虎族的教化工作,恰好圣旨也要我待在此处,那么婚事即日便可操办,届时换司某人请大家喝一杯,为我们祝贺!”

“好!司大人爽快!”

“恭喜司大人,贺喜司大人!”

在众人的喜悦吆喝下,陆芜只能没好气地瞪着他。这家伙真是个心机鬼,亏她方才还那么替他担心,结果他早就想着两人成亲的事,只顾着算计让她在众人面前开这个口,最后倒成了她在逼婚,所有面子尽遍于他。

至于刘公公,则是听得脸色难看,急忙告退离去。

没错没错,京里的传言是真的,司儒之被金虎族的蛮女头头看上,强逼他娶亲。

看来这件事是阻止不了了,何况又被司儒之冠上一个有利教化的大帽子,他得快快回去禀报公主,让她快对司儒之死心,否则真要闹起来,难看的一定是公主与中原皇室!

金虎族首领陆芜与中原大臣司儒之的婚事,就这么热热闹闹的操办了起来。

然而不办不知道,这一办才知问题还真不少。

之前中原人与金虎族人成亲,碍于战事所以一切从简,拜过父母、问过神明就权充仪式完成,偏偏这一次可不能马虎,所以金虎族这方由金不换主导,问遍所有长老亲族,众人皆坚持务必要遵守金虎族自古以来的礼制。

而中原这方,当然便是由司儒之亲随的家眷中有经验的人来担任,他只要届时穿上喜服现身就好。

原本各办各的,一切进行顺利,但等到双方开始协调,冲突就来了。

比如,按金虎族尚武的习俗,射箭比赛是婚礼仪式后,一项重要的庆祝方式;但在中原,弓箭的使用方式,是迎娶新娘回家时,新郎官需向新娘头顶上空处虚射三箭,以驱邪避凶。

但如果硬要将这两项合并在一起,莫非要司儒之与陆芜,在成亲那天朝着对方的脑门比赛射箭,当作婚礼的庆祝?

此外,尚有敬酒的习俗。中原成亲是拜天地父母.,金虎族则是拜火,火越旺代表未来子女越繁盛。幸得此次男女双方父母皆殁,否则难不成要将父母搁在营火中,两个一起拜才省事?

凡此种种,都让两族人伤透了脑筋,不过在讨论后还算能彼此妥协。但最重要的一点,却让双方僵持不下,金虎族迎娶的时间通常在傍晚,新郎官乘马来到新娘家中,接着便是一整晚的狂欢,直至白天再将新娘迎回;然而若依中原的规矩,成亲前三日新郎官与新嫁娘根本不能相见,直至洞房时揭开盖头为止。

司儒之随遇而安,倒是无所谓,但若按中原的方式,三日不能见面,教陆芜怎么受得了?

第一个晚上没见面,陆芜已觉得闷火难耐;第二个晚上,她整个人几乎要化身成一头猛虎,直扑到司儒之身上,所以第三个晚上……她就暴怒了。

亥时,金虎族早已是一片漆黑,每个人都陷入深深的睡眠中,养足了精神期待明日狂欢。司儒之则由于隔天就要成亲了,精神上仍是亢奋,便卧在软榻上看书,试图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冷静些。

至于萱儿的画像,已被他收了起来,毕竟这是对陆芜的尊重,萱儿未来将只存在于他心中,成为一段过去的美好回忆。

然而他房内的油灯亮光,像是指引某人的一盏明灯。榻上的司儒之,除了呼呼的夜风外,突然又听到咿——呀——的声音,彷佛有人在开他的窗子。

他机警地往窗外一看,果然见到窗户被微微推开,一只玉手就这么伸了进来。

光是看手,他就知道窗外是谁,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眼睁睁地让人入侵,横竖他也颇思念那只手的主人。

悄悄的,陆芜跨进了窗,而不愧司儒之的礼教教化,她还记得再把窗子关回去,接着便往他榻上一钻,整个人窝在他怀里,逸出满足的叹息。

“咱们今晚还不能见面呢,你怎么悄悄来了?”司儒之卧着模她的发,却没有将她赶走的意思。“而且关窗还这么小心?”当然也不忘揶揄她一番。

“还要等到明天那么久,我怎么受得了?关窗子小心,是我上回把门敲破了,才发现你房里的门窗脆弱得可以。”陆芜温顺地像只小猫,反过来用头摩挲他的大手。

司儒之哑然失笑。他的门窗脆弱?明明是她力拔山河啊!

“唉,真不想成亲,麻烦死了,抢亲还快些。”她仍咕哝抱怨着,看来被那些中原礼俗折磨得怨念颇深。

“忍得一时,以后我们就可以天天这么卿卿我我了。”司儒之劝着她,虽然他也对繁复的礼仪有些不耐。

“不成亲我还不是溜进来了?”她有些赌气地道。

“但成亲了之后,我们可以更……深入的玩一些游戏。”司儒之低头瞧她健美丰满的身段,胸是胸腰是腰,目色不禁变深,声音有些沙哑地道:“除了吃樱桃、抓兔儿之外,我们还能玩……”他低声的在她耳边,如吹气般说着煽情的话。

陆芜被他弄得耳朵痒,边躲边轻笑,“你在说什么……什么香蕉?还有什么蜜桃……”

司儒之神秘地一笑,“这些,就要等成亲后才能知道。”

勾起了她的兴趣却又卖关子,陆芜有些没好气,不过被他设计了那么多次,她也算学聪明了,继续追问只是中了他的计,不小心还会被他耍着玩,所以不知道的事就不要问太多。“我也不问你,反正成亲后我迟早会知道,是吧?”

“你似乎灵光一点儿了?”他打趣着,在她颊边轻吻了一下。

与司儒之打情骂俏,又被他万般呵护,陆芜心中一阵暖意,心想这是否就是夫妻的感觉?

目光不由得移至墙上的画像,却在看到空无一物的墙壁时,呆了一下。

“萱儿的画像呢?”她愣愣地问。

“我取下了。”他简单回答。

然而就是太过简单,反而让她开始想东想西,最后她讷讷地道:“儒之,有件事,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

“你说。”他隐约感觉到她想问什么,而他也打算趁这个机会,将她的心结全部打开。

“那个萱儿……”她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决定直说:“你还爱她吗?”

果然是这个问题,司儒之淡淡一笑。

“萱儿已经过去了,与其说爱她如妻,不如说爱她如一个过世的至亲。”

他的目光相当温柔地注视着陆芜。“我与萱儿的感情,不如视作一段爱情的经验,我在她身上学到了更珍惜现有的人,这段经验造就了如今的我,才会有我和你眼下的美满幸福。如果没有了那一段,我不是现在的我,心境际遇都会大不相同,说不定连这里都不会来,更不用说与你共结良缘了。”

陆芜很满意他的答案,抬起头献上一吻。司儒之轻柔地回吻她,却没有急色鲁莽地想在她身上需索更多,反而只是温柔的轻拥着她,拍着她的背,享受这种甜甜的、暖暖的温馨。

陆芜闭上了眼,知道这种充实安心的感觉,就是她最后的归宿。两个人就这么抱着、依偎着,直至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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