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民国春归 第五十四章 大哥

作者 : 孔词

景侗一时忘记自己是坐在汽车上,不由得将手在身侧重重的一拍,恰失手拍到正在开车的柳秉钧的膝盖上去。

柳秉钧一面开车,一面分神听他几人说话,原就担着小心,叫他拍了这一下子,倒是唬了一跳,忙笑着岔开话题说:“景侗,你看我们是先送了四小姐回家呢,还是你们先送了我回去,再由你开车送四小姐回府呢?”

这两句话把张景侗惊悟了,在他自己而言,对外展示的样子一向是沉稳的不为外物所动的。今晚让这场爆炸闹腾了一回,倒把骨子里的血气方刚调动出来,竟和他经常拿来打趣的暴脾气的季元同出一辙,不免大为自己方才的举动好笑,就止住了下面的话,转回头去,背靠着座椅向柳秉钧说道:“你的话总是说得恰到好处。不提那些烦心事了,我看天色已晚,你惯常在外面玩的久了,晚些回去也没什么要紧,还是先送四小姐回静安官邸吧,她一个女孩子,总不好回去的太晚。”

宛春便在后座谢了他的心意,关于方才张景侗对目前形势的分析,她虽记不大完全,然而也明白内里的严重性。她的包车夫小邓,自爆炸后就没了人影,那是父亲李岚峰手底下带出的兵,绝没有面对危险临阵逃月兑的可能,想必是先一步回去通知父亲了。

自此一路无话,约莫半个时辰,总统府的车子就在静安官邸的入巷口处停下了。宛春还没有下车,隔着车窗上的玻璃,就看见长坡下的铁栅栏外列了两队兵士,衣帽整齐,每个人手里端着长长的一把托枪,枪头上露出一截尖刀,映着煞白的月光,泠泠泛着寒意。

这是静安官邸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宛春大骇至极,心说剧院爆炸的事情终究是传到静安官邸了,所以才这样戒严起来。便忙和张氏兄妹、柳秉钧等人告了别,开了车门下去。

铁栅栏旁的守卫是临时调动来的,对于这座府里住的是什么样的人,并不很熟悉,看着宛春走近,就齐齐将枪身一横,铿锵数声指着宛春问道:“什么人?”

宛春立时止住步子,站了两步远的地方说道:“我是李宛春,这个府里的四小姐。”

那些守卫一听,彼此间看了看,并没有人认得她,一时间不敢大意放她进去,就走出一人说道:“你等等,我找门房来认认。”

宛春自是任他去了,过了片刻,听得铁栅栏里头嗵嗵响起跑步声,家里门房的听差老徐就赶到了这儿,隔着铁栅栏向宛春望了一眼,忙向列兵们说道:“快,快,是我们的四小姐,你们快放了人进来,下一回可千万不能错认了。”说时,唯恐宛春因为被拒之门外的事情,回头怪罪到自己身上,就又对她笑道,“您回来啦?回来好啊,回来好,先生和太太都等着哪。三爷呢,他没有同四小姐您一起回来?”

“他稍后就到。”

宛春说了一句,瞧那铁栅栏已朝两边缓缓打开来,就边走进去边道:“徐大爷,你在这儿多等等,三少爷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他们新来不认得,免不了还是要麻烦你。你多等一会子,就省的来回跑了。”

几句话说完,她人已经走到坡上的仪门外。因这宅子是前朝的官宅,仪门是做成广亮大门的样子,其特点便是房山有中柱,门扉位于中柱的位置,将门庑一分为二,四个福禄寿喜门簪上高高挂了一副匾额,匾额下正空出半间房的空间,可供四个警卫分站两旁把守。

这里的警卫是自宛春重生后就有的,彼此间都熟识的很,宛春急走到门前的时候,他们已经先将门打开了。

院子里凡是牵扯了电线的地方,都亮着灯,将整座府邸映如白昼一般,那些郁郁苍苍种植在庭院中的洒金桃叶珊瑚、日本冷杉、花叶榕、金钱松,经了风的吹动,枝叶婆娑,沙沙作响,在寂静的夜里竟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

宛春顿感一阵肃秋的清寒,扑面而来,忙抱着臂急走几步从庭院中穿过去,直通前厅。果然家里的人都还没有睡下,老管家李达带了上房里的几个老仆人和怀安叔在庭前台阶下站着,母亲房里的娜琳、彩珠却是在台阶上靠门立住,而自己房中的秀儿、周妈和季元房中的萍绿、蒋妈,则站在廊檐底下,围成了半个圆圈,个个低着头。

想来祖父和父亲母亲都应该在前厅里了,宛春整了一整衣衫,走上前去同李达他们问了好。秀儿听见她的说话声,就从廊檐里跑过来,抱着她一只胳膊张大了杏眸说道:“你总算是回来了,听说和平剧院爆炸了,有没有伤到你?”

宛春摇摇头,李达他们也正担心不已,瞧见她都笑道:“回来就好,老先生和先生他们都在等着你们呢,怎么不见三少爷?”

宛春道:“他送了同学回去,稍后就到。”说时,那边的娜琳已经替她将大红撒花的软帘子打起来,皱着脸说道:“不要多说啦,太太等了你们好些时候,担心的不得了,你还不快进去给她报一声平安。”

宛春点一点头,就松了秀儿的手进屋去。这屋子原是旧时大官招待客人的所在,装饰的十分豪华,入目就可见地上铺着一层红毯,当地放了三层高的塔式香炉,迎面是一把紫檀木座的太师椅,下首两边各放着两把灯挂椅,椅子中间放的是四角香几,其上各自置放了一个金漆珐琅香炉。

李承绪就在太师椅上坐着,李岚峰和余氏夫妇各坐了一边的灯挂椅。瞧着宛春进来,余氏忙起身握住她的一只手,模了模她的面颊疼爱道:“孩子,吓到你了吧?”

宛春笑了笑,回握住她的手道:“幸喜无碍,叫爷爷和爸妈担心了。”

余氏叹一口气,拉着她在自己身畔的椅子上坐下。

李岚峰看着宛春并没有受伤,面上的紧张之色也稍稍好转些,朝她笑了一笑,却没有说什么。

屋子里依旧是异样的安静着,宛春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往上座那里打探了一番,瞧着李承续的面孔上仍是阴沉沉的,丝毫没有因她的回来而稍加愉悦。

她倍感古怪,原本要说出口的一些话,也都不吭声的咽了回去,陪同在余氏身边,静候季元回来。

因慕言家远,季元便吩咐汽车夫先送了她回去。路上周湘是原就与他结怨,没有什么话讲,慕言为了这几日季元的无故示好,也不大说话。只是瞧着周湘和季元的神情,虽是认识,却并不友好,也没有如一般的亲兄妹那样相见为欢。

再看季元对待警察和汽车夫的颐指气使,分明是大户人家公子哥儿的做派,心底里只是纳罕,既然这样,季元又为何要假充是周湘的哥哥来骗自己呢?

她怎样都想不通,欲要去问周湘,又得顾忌着季元的颜面,便把话都藏在心里,只盼着明日季元再来的时候,就彻底的挑明了说,也好叫他打消念头,不用再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了。

季元不知她的想法,还在为能送佳人一程而深感愉悦,要不是顾虑周湘也在,他简直欢乐得要吹出口哨来。

两番相送,回到静安官邸的时候,已临近夜半了。老徐从宛春口中知晓他无事,在铁栅栏处早等得不耐烦,就回门房里歇着去了。

季元一到家门口,瞅着那架势就吓了一跳,他的脾气又不如宛春沉稳,平日横行惯了,当即就将车子一停,摇下车窗玻璃,探出头喝问道:“哪路里不长眼的东西,我的车都敢拦?”

列兵们一听这话,都知道自己是惹得了不得的人物了。里头几个平时好打听的,素闻静安官邸有个混世魔王三公子,一直无缘得见,此刻听季元的话音,必是三公子无疑,也不去问了门房,就立正向他一鞠躬道:“三爷,我们是奉了总统府的命令,在此守卫静安官邸安全的,得罪之处还望三爷海涵。”

总统府的命令?

季元手肘支在玻璃窗上,揉了揉下巴道:“我们静安官邸自有把手的人在,怎么会叫总统府调动人马?是谁下的命令?”

列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不出话来。

季元眉心一紧,直皱成个川字。要论稳重,或者他比不上大哥李伯醇和四妹宛春,但若论聪明,他自诩要比他们都聪明得多。

谁都知道他李季元的祖父是当朝国务卿,父亲为海军部军学司长,两人手底下的卫兵数不胜数,何须总统府派人来重兵把守?这简直是太荒谬了。

他在讲武堂学习多年,对于军事和政治一向敏感过人,祖父由何而得的军功,父亲由何而得的司长,他清楚,总统府的人比他还要清楚。人都说祖父李承续功高盖幼主,怎么,他张作凌这是要软禁,还是要监视了静安官邸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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