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井经过十几个警察在一起办公的办公室时,看见只有左边城一个人还没有下班,他绕过十几张桌子,走到左边城身后。左边城慢慢回过头来,他的手里捏着一只蝴蝶,没有了翅膀的蝴蝶弯曲成一条虫子的样子。被剪下的蝴蝶翅膀,贴在一张纸上,拼成一个骷髅图。陶井看了一眼那个骷髅,说:这是一个女性骷髅。
左边城说:副局怎么知道?
陶井得意地一笑,说:这有什么难的。女性的骷髅具有柔美的线条和男性不具备的脸型。
左边城便回过头去,低下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说:副局,你说的还真对,这颗头颅是从蓝舞蝶尸首上扫描下来的。
陶井一愣,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自然的表情。他抬腕看看手表,说:下班了,我领你去一家饭馆,那里的饭菜相当的好吃。
左边城笑嘻嘻地说:那谢谢副局了。我就喜欢别人请我吃饭了。
陶井点着他的鼻子,说:你一辈子也成不了富翁。
左边城不解,问:为什么?
陶井说:因为,你太吝啬了。连饭都不舍得给别人吃的人,别人在有好事的时候,是不会想起你的。这是门学问,小子,你还女敕着呢。
左边城不屑一顾的表情,说:请客吃饭也是门学问。我不信。
陶井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走吧,你信不信,今晚都得是我请客。
车在一家不大门脸的饭店前停下,左边城跟随在陶井后面进了饭店。酒菜很快上来,陶井满满斟了一杯,仰脖喝下肚。只几杯酒,陶井就现出颓废的神色,他搂住左边城的肩,说:这些日子,我想的最多的事,不是陶小落的事,陶小落那是自作自受。我想的最多的是我老婆,唉,我,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了。
左边城悄悄地拨通郑队的手机,放在桌子上。那天,陶井与白素兰幽会,就是用这种方法让陶井妻子知道的。他是故意的。这是左边城不明白的,陶井为什么让妻子知道自己和别的女人幽会呢。可是,过了一会儿,左边城便明白了。陶井挥着筷子,舌头有点大,说:吃,吃菜,好吃吧,这家的老板真会经营,一桌菜,不过两百元,好吃又不贵。蓝舞蝶死的那天,晚,晚上,我就在这里和蓝舞蝶母亲吃的,别看我们离婚那么多年了,我,我还,还是不能忘了她,这个女人啊,哎,我想起来了,对,对……就,就是那个女服务员接待我们的。陶井指着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服务员说。左边城看了女服务员一眼。女服务员身材也嫣婷,只是脸太小了,像没有开放的花骨朵,还有些青涩。
吃过饭,陶井忘了付饭钱,左边城噘着嘴,去收银台买单。车子驶到半路,左边城说他去女朋友家,提前下了车。左边城再回到饭店时,女服务员露出惊奇的表情,她对走到自己跟前的左边城说:先生,你拉下什么东西了嘛?
左边城说:小姑娘,你在这里干了多长时间了?
左边城这样叫一个已经快三十岁的女人,使周旋在各种各样顾客中的任何一个服务员,都会露出笑容来。何况还是一个饱尝世态炎凉的离异女人。果然女服务员莞尔一笑,说:很久了,怎么了?
左边城看见服务员放在桌子上的双手,粗糙红肿,她为了多挣一份工钱,饭店关门后,还要到后厨,刷洗堆满水池的碗盘。饭店只给她洗碗工一半的工钱。左边城移开目光。女服务员把手放到桌子下面,她很高兴有个男人和她来说话。左边城看上去和她差不了几岁,有一种让女人喜欢的清秀。她从小就喜欢清秀的男子。她脸一红,为自己荒唐的想法,感到一阵害羞,还有些心酸,这样的男人是不会看上她这种女人,何况她还不好看。于是,她挣扎地又一笑,可是,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她摆弄着桌底下的双手,说:和你吃饭的那个挺有气派的老头是谁啊?
左边城回答,说:我的上司,副局长。
女服务员说:哦,怪不得呢。我还纳闷自己记性怎么这么好呢。他还真不是一般人。前些日子,他在我们饭店吃过一顿饭。我们这种小饭店,很少有这种气派的男人,领着女人来吃饭的。最重要的是,他领来的那个女人也不是一般女人,岁数不小了,却,却,我说不好那个词,那叫,叫什么?啊,风韵犹存。
左边城说:他爱人吧?
女服务员说:不像,他们在饭店门口是各打了一辆出租车走的。
左边城说:是哪天的事?
女服务员眯眼想了一会儿,说:是哪天呢?反正是晚上。我去看看我的点菜单记录吧。她起身走到服务台一排木格子前,从其中的一个格子里拿出一叠菜单,从后面往前翻了十几页。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回来,说:二十五号的晚上,三号桌。发生了什么事了?哦,我猜你是警察。
左边城说: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你还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嘛?
女服务员想了想,说:我还真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那天,生意特别的不好,只有两桌人吃饭。那一桌是一群小青年,闹的厉害。所以,他们这桌撤的时候,我就盼着那桌也撤了才好呢。平日里,如果店里没有客人,老板就会提前关门。一年到头,也没一个休息日,最高兴的事,就是没客人,早点收工。所以,我就瞟了墙上的挂钟一眼,时间正好是将近七点钟。我们这种小饭店,几乎晚上没什么客人。
左边城想起来,凶杀案发生后的第二天早晨,陶井的手表比当时开案件分析会的警察们的手表时间快了一个小时。
陶井与白素兰离开时,肯定让白素兰看了一下他手腕上戴的表针,然后,告诉她,快八点钟了,咱们走吧。白素兰必定和现在很多女人一样,已经不习惯戴手表了。她一定恋恋不舍地站起来,顺口说了一句: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陶井挽住她腰的手臂用力一紧,陶醉中的白素兰怎么也不会去想,看一眼饭店墙上的挂钟。何况,没有几个人吃完饭后,会去看时间。
左边城出了饭店后,给蓝树林打电话,果然,那天晚上,白素兰是七点十几分钟就到家了。
七点多钟正是蓝舞蝶死亡的时间。白素兰没有作案时间,但是,陶井有作案时间。他之所以误导白素兰,告诉她快八点钟了,就是有意为自己留下旁证,隐瞒自己的作案时间。可是,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忘记了把拨快的表针拨回来。还有,他错估了左边城的智商。他领着左边城专门到这家小饭店吃饭,是故意的。他告诉左边城,蓝舞蝶死亡那天晚上,他领着白素兰到这家吃过饭,也是故意的。喝醉是假装的,他早就料到左边城会回来查实,寻问那天晚上,他是不是来过这家小饭店,目地就是证明他没有犯罪时间。但是,他没有料到左边城会在时间上起了疑心。
聪明反到被聪明误,多数是因为算尽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