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蓝舞蝶来到坐在化妆镜前的白素兰身后，她从镜子注视自己的母亲，卸了妆的白素兰，看上去是那么憔悴，眼角布满了细细的皱纹，眼睛肿胀。
白素兰也从镜子里看着蓝舞蝶，年轻的蓝舞蝶脸上光滑雪白，漆黑闪亮的大眼睛，娇艳欲滴的嘴唇。
白素兰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猛地，她用手捂住耳朵，有些吃惊地回过脸来。
蓝舞蝶的嘴唇在她的耳边，像花瓣一样开放。她的声音是那么轻，可是，在白素兰听来却像雷霆灌耳。
蓝舞蝶说：妈，告诉我，陶井到底是不是我的父亲？
白素兰迟疑不决的表情，她的眼睛里飘荡着大缕大缕的伤痛。声音嘶哑地说：你认识他？哦，怎么会不认识呢？他从来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出众女人的。
蓝舞蝶发出一声冷笑，说：妈，你说的很对。
白素兰张了张嘴，一种耻辱让她的眼睛一阵灼疼，她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他，他对你怎么了？
蓝舞蝶笑了，是那种恶毒的笑法，说：**被他**了。
白素兰其实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答案的，但是，她还是心针扎一样疼起来。说：他，他怎么会这样哩？
蓝舞蝶说：他怎么不会这样哩。
白素兰手捂在胸口上，摇着头，花白的发丝扑在面颊上，她老了，可是，还不失女人的风韵。
蓝舞蝶仍旧用那低低的语气问道：妈，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和他有着荀且的关系？从我小的时候开始，一直没断过？
白素兰的眼睛盯着蓝舞蝶，她的手指颤栗地想把蓝舞蝶额上一绺乱发拂开，可是，手伸到半空，又停住了。蓝舞蝶气急败坏地推开伸到面前的那只手，嚷了起来：你倒是说啊？
白素兰突然哭泣起来，说：他真的连你也没放过吗？
蓝舞蝶伸手把化妆台上琳琅满目的一堆香水、眼霜、美白保湿水瓶瓶罐罐扫到地上，抬脚踢开，一块碎玻璃划破她的脚。白素兰扑跪下去，抱住她的腿，喊：天啊，你的脚流血了。
蓝舞蝶精疲力竭地倒在椅子上，白素兰跌跌撞撞地跑到书房里，抱来药箱，跪在她脚旁，哆哆嗦嗦为她包扎伤口。
蓝舞蝶泪流满面，挣月兑开白素兰，自己把绷带系好。说：妈，爸对你还不够好嘛？你还去与那个男人鬼混。你都多大岁数了？怎么就不能自尊自爱呢，一个玩弄女性的yin棍，就那么让你不知廉耻地爱慕吗？
白素兰满脸羞愧，说：你不懂，你是不懂的。
蓝舞蝶说：我不懂？他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告诉了他，我是你的女儿，可是，他还是、还是……**了我。妈。
白素兰听了蓝舞蝶，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说：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蓝舞蝶瞪着白素兰。这就是理由？蓝舞蝶摇头，往事不堪回首。
白素兰轻轻地哭泣起来。
蓝舞蝶突然上前抓住她的头发，就像所有女人面对自己的情敌那样，恶狠狠的撕扯。
白素兰也不挣扎，也不求饶，任凭蓝舞蝶气急败坏的推搡。
一只手伸过来，抓住蓝舞蝶的手腕。蓝舞蝶回过头去，看见蓝树林站在她们的身后。
蓝舞蝶吃惊地垂下手去，说：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蓝树林拽着她的手，把她一直拽到书房里。
蓝舞蝶挣月兑开他攥着的手，眼睛血红。
蓝树林说：蝶儿，你过了。说到底她也是养你长大的妈啊。
蓝舞蝶瞪得大大的眼睛里，瞬时溢满了泪水，盈盈的泪水冲去眼睛里的血丝。
蓝树林抽了一张纸巾，蓝舞蝶没有接，泪水流下来。
蓝树林为她擦试。
蓝舞蝶低着头，躲开他的手。
蓝树林发出一声叹息。
蓝舞蝶一把抓住他的手，那手全是爆突的青筋。说：爸，你告诉我，你一直不知道，是吧？
蓝树林说：不，我知道。
蓝舞蝶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摇着头，说：爸，这不是真的。
蓝树林说：不，是真的。别怪你妈。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也知道你妈不爱我。可，可我……偏偏就离不开你妈，这么多年了，我，我习惯了……
蓝舞蝶嚷：可是，爸，为什么啊，为什么……
蓝树林跌坐一张椅子上，捧住脸。
蓝舞蝶摇着他的胳膊，说：一个对你背叛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蓝树林说：……我没办法，没办法……我，我爱……爱她……
蓝舞蝶惊异地瞅着泪流满面的蓝树林，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她的手放在全是眼泪的脸上，不肯相信这个男人的话。
蓝舞蝶回过头去，白素兰站在门口，说：蝶儿，你爸说的没错。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和陶井的关系，但是，他认。只要我能留在他身边就行。这么多年，我们就是这样过来的。我们就是这样一天天挨过来的，我也苦啊……
蓝舞蝶摇着头，向门口退去，猛地，推开白素兰，夺路奔出门去，门外，下着大雨。一个打着大红雨伞的女孩儿蹦蹦跳跳迈过一块块积水，太阳裙飘起。她是扭过脸去的时候，看见雨中行走的蓝舞蝶的。她犹豫不决，不知道是不是该走过去，问问需要不需要帮助。
一辆出租车驶来，蓝舞蝶上了出租车，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笑容。司机从车镜里瞟了她一眼，心想，这个被雨淋过的女孩儿，竟没有一丝狼狈。
蓝舞蝶用手指尖擦去眼角的泪水，扭过脸去，看见蓝树林跑在一片风雨里，左右顾盼地向四处寻找着，他在寻找从家里跑出来的蓝舞蝶。
蓝树林的手里还拿着刚才想为她擦试泪水的纸巾。
蓝舞蝶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把开车的出租司机吓了一大跳。
蓝树林被淋的像一只落汤鸡。
出租车从蓝树林身边驶过，蓝树林惊慌失措的脸，映入蓝舞蝶的泪眼。原来这个最窝囊的男人，才是这个世界里最关心她的人。
蓝舞蝶停住哭泣，她渐渐冷寞起来的表情，极力掩饰住心头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