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麦岭见到蓝飞鸟傻傻地站在蓝天白日，便走上前来，忍不住和蓝飞鸟开起玩笑来，说：怎么？你是个结巴？
蓝飞鸟尴尬地咬住嘴唇，躲闪开他黑亮亮的眸子。看见他背着摄影机，说：采访刚回来？
谷麦岭说：是。我在进行你妹妹生前采访的后续报道。出门好几天了。
蓝飞鸟吃惊地又一阵口吃，昨晚，她明明白白看见了一场在阳台里男女**的情景。蓝飞鸟心跳如鼓，说：什么，什么，你，你，出门好几天……回来？
谷麦岭心生疑虑，他是一个敏感的人，望着蓝飞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愁，说：是啊。
蓝飞鸟眼睛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谷麦岭。
谷麦岭莫明其妙地也看着蓝飞鸟。
好一会儿，蓝飞鸟从慌乱中缓过神来，她冲左边城一笑，说：你当记者的真是辛苦啊。
谷麦岭说：这年头，竞争这么激烈，干什么工作不辛苦啊。
蓝飞鸟像突然想起来似地，把手里抱着的文件袋举给他看看，说：我是为单位来取材料的，不能耽搁太多时间，我走了。
蓝飞鸟走出很远了，谷麦岭还站在原地，明媚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刚才的假装出来的快乐一扫而光。
蓝飞鸟与他认识的蓝舞蝶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最不一样的姐妹，蓝舞蝶是那样的活泼可爱，没有人会想到这么美丽健康的女孩儿，顷刻之间，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人们都会为这样一个美丽女孩儿惋惜的。
谷麦岭这样想着，就真的叹息了一声。他原本漆黑的头发花白了许多。
自从蓝舞蝶死了以后，报社的人都查觉谷麦岭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就像一个幽灵出没。
蓝舞蝶是谷麦岭喜欢的那类美丽的女孩儿。他喜欢美丽的女孩儿，是他的毛病。当初他爱上现在的妻子，就是因为那时候还是少女的妻子，是一个美人。所以，他在一次次不断的追逐美女的岁月里，把大好的前程都延误了。可是，他无法让自己停下来。用他的话说，只有死亡，除此之外，连上帝也无法让他停止。
其实。谷麦岭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记者，他知道，他的领导知道，凡是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
刘沙河在蓝舞蝶的注视下，把一幅画抬进来，给了两个搬运工五十块钱。
那是一幅刚装裱好的旧作。血一样的漫天飞舞的桃花，布满了画面。
刘沙河走到蓝舞蝶跟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蓝舞蝶任凭他摆布，醉眼迷离。只要和刘沙河在一起，她就有一种喝醉酒的瘫软，她是真爱这个冷酷的男人。
刘沙河把蓝舞蝶带到水墨画前，把她的脸贴在水墨画上，让她去闻水墨画上的气味，蓝舞蝶闻到一股死亡的芳香。
刘沙河说：你闻到了嘛？这红色的颜色，不是颜料，是血，是我母亲的血。
蓝舞蝶拚命向后跳起来，转身，背靠在油画上，她就像一朵桃花，慢慢地在刘沙河面前飞舞起来。妖娆而妩媚。
刘沙河脸色一变，突然明白了他**死亡的真正原因了，她是因放荡而死，不是爱情。
左边城病愈后回到队里那天，办公楼里只有值班的一些人，所有警察都出去办案了。
左边城穿过大楼终年灌满长风的后门，向大楼后面那栋也是俄罗斯式建筑的红房子走去。局里的化验和侦查资料库都设在那里。
左边城推开检验科吱啊乱响的门，法医没在。
屋里只有一个女警，坐在桌子前。她从显微镜上扭过头来，她的身后，是一扇映着一框绿荫的窗户，窗外站着一棵参天老树。
左边城的刨牙在嘴唇里绽放。女警说：是你啊。
左边城把拿着两个装有毛发和塑料袋的手，向女警一举，说：任务来了。
女警往椅背上一靠，举起一只手，去揉酸痛的肩膀。几天前，她就接到上级的命令，左边城被停职。不能接受他送来的任何检验物品。说：你不知道？
左边城说：什么？
女警说：你被停职休息的事啊。
左边城一时愣在那里。
窗外，一片草丛中，有虫子清脆宛转的一声接一声的啼鸣，左边城没有听见，他的手心里都是汗。
好一会儿，左边城的眼珠才慢慢地转动了一下。女警递给他一瓶水，他的嘴唇爆裂起一层干皮。
左边城拧开瓶盖，他是渴极了，一口气喝下半瓶水。放下水瓶，他努力把精神提了提，然后，才把目光又落在女警那张没有一点斑痕的白净脸上，说：知道为什么我被停职的嘛？
女警说：看来，你还没回到队里吧，唉，还不是你在街上鸣枪误伤了人的事嘛。
左边城说：我是自卫开的枪啊。
女警说：那个青年人是经过事发地的无辜者，经调查，他是超市职员，那天，正好下班经过。超市经理也证实，情况属实。
左边城无奈地双手向外一扬，说：就是没有证实我是执行公务。
女警安慰他，说：正好，可以多休息几天，要不，去旅游几天？
左边城看着她，恍然大悟地拍拍头，说：对，正好去旅游几天。
左边城当天晚上，就乘火车去了省城。
凌晨，左边城走出火车站，在附近一家小饭店里，吃了一碗面。
这是左边城一生中，吃过的最难吃的一碗面。
老板娘坐在一只肮脏的板凳上，把堆放在面前的碗，在大盆的水里一过，然后，摆好，有客人来，拿去，去盛面条。大盆里的水面上飘浮着好些菜叶。她捞起的碗上，居然不粘一片菜叶，让一旁看着的左边城，忍不住心生佩服。
左边城走出小饭店，他在大街上闲逛，直到太阳在天空上变成一张薄薄的亮片，他才去找在省城公安厅工作的同学。
左边城把毛发和的塑料袋交给同学后，便在一家旅店里住下来，然后，出门，去了故宫。
两天后，检验结果出来了，是陶小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