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红格被调回刑侦支队。
是郑队申请把他从监狱调回刑侦支队的。陶井在批文上签字的时候,对前来递申请的郑队,生出一丝防备。郑队有时候是很固执的,有时候又很能领会到领导的意图。陶井早就感觉到了,要是把郑队这样的人,驾驭得受自己随心所欲指挥,是不大可能的。
一个干刑侦的警察,总是有些个性,是与常人不一样的。
方红格接到通知后,隔了两天,才来上班。他断定自己已经安全了。
郑队给方红格派遣的任务,是是参于银行抢劫案侦破的工作,实质上,大部分时间里,是在暗中配合左边城进行蓝字号凶杀案的破案。
郑队暗中叮嘱他,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要让左边城知道。方红格自然知道郑队的多疑,是有道理的。郑队没当队长之前,他们曾是队里破案的最佳组合。
方红格首先从调查蓝飞鸟入手。
以方红格的破案经验,顺着线索很快就调查证实了,蓝舞蝶死亡时,蓝飞鸟没有作案时间。
那天,蓝飞鸟原定与刘沙河约会,就没去食堂吃饭。取消约会后,一个人孤单单地在窗户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去了离医院不远处的一家饭店。
蓝飞鸟走进饭店时,蓝飞鸟并没有看见一排小包间其中一间里坐着秘密约会的陶井与白素兰。
蓝飞鸟要了一份烧茄子。半份煎鱼。一碗米饭。当陶井和白素兰从包间里出来,直径向门口走去时,蓝飞鸟吃了一惊,抬眼,向墙上挂着的钟表瞅了一眼。那只是习惯性的一瞥,当护士的一种职业病。是长年给病人打针、吃药养成的习惯。
蓝飞鸟看到时间是七点钟。十几分钟后,蓝舞蝶被害身亡。
方红格与蓝飞鸟进行交谈,就选在蓝舞蝶死亡那天晚上,蓝飞鸟去的那家小饭馆。蓝飞鸟的表情告诉方红格,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天。这次,蓝飞鸟还是要了一份烧茄子。半份煎鱼。一碗米饭。
因为,蓝飞鸟总来这家小饭馆,服务员都认识她了。方红格在站起身,去卫生间的时候,暗中把一个服务员拽到角落里,指着坐在桌边吃饭的蓝飞鸟问:五月二十五日,这个女人,是不是在傍晚的时候,来吃过饭。
服务员很肯定的回答,说:来过。
方红格有些奇怪,说: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服务员说:因为,那天蓝飞鸟是第一次晚上到这儿吃饭。平日里她总是中午来。一般来说,独自一个女人,在晚上来这种小饭馆吃饭的,实在是太少了。她又是常客。所以就记住了。
方红格又刨根问底地问了一句,说:那你怎么就肯定她是七点多钟,吃完的饭哩?
服务员瞪着方红格,他并没有问自己蓝飞鸟是不是七点多钟吃完啊。其实,这是警察询问情况时,惯用的一种方法。服务员说:那天,生意不好,她走时,差不多已经是最后一个客人了。之所以,所以记得那是七点多钟嘛?是听老板娘嘚咕说,才七点多钟,就关门,也太早了。我们这些一天忙到晚的服务员,心里就盼着早点关门休息哩。老板娘越嘚咕,我们心里还就真怕有客人进来,嘿嘿嘿……
蓝飞鸟果真说的是真话。方红格也看出来了,她好像就不是那种喜欢说谎的女人。
方红格在来之前,已经听说了蓝飞鸟与左边城的情侣关系,见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便顺嘴问了一句,说:左边城那小子不错。
蓝飞鸟并没有露出羞涩,或喜悦的表情。像没听见似地把筷子放下,招手让服务员过来结账。
方红格心里一阵疑惑。
那年,刘沙河还是让母亲喂乳的孩子。他的父亲推开门的时候,外面的阳光跟随他走进来,洒在红色的地板上,像一滩血水。男人本来是不想杀他们母子的。他走进屋来,高大的身影有些摇晃。欧阳远香正在提笔画画,很大一张宣纸上桃花怒放。男人说:你用的颜料太重了。
欧阳远香眼风飘荡,不屑一顾的表情,她不爱这个男人已经很多年了。
这个男人因为是一个有文化的人,即使是说一件有伤自尊的事,也文皱傁的。他说:有人说了许多你风花雪月的事,那是真的吧。
欧阳远香莞尔一笑,提笔的手指像朵兰花,她低下脸去,继续去画一朵没画完的桃花,说了一句让她为此丧命的话。她说:这么肮脏的事,却让你说的如此的诗情画意,看来,你真是一个不可求药的男人了。
男人站立在屋中央,嘴唇紧闭。
欧阳远香轻蔑地一笑。一个女人可以不爱一个男人,但是,不能用这种轻蔑的笑容,去打击一个男人的自尊心。那一刻,其实,是欧阳远香错了。
男人的脸一寸一寸变成雪白色。他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悲苍的吼叫,心里长久压抑的愤慨终于爆发了。男人挥起的斧子,砍在桌子上,桌子上铺着画纸,画纸上绽放着朵朵殷红的桃花。一只盛着鲜红颜料的瓷碗跳起来,碗里像血一样的颜料用力泼到雪白的墙上。欧阳远香往旁边躲闪了一下,发出一声冷笑,只是冷冷一笑。欧阳远香没有一点惧怕,男人始终是那么的温文尔雅。这一辈子他没动过欧阳远香一个指头,他深爱着欧阳远香。欧阳远香是知道的。
男人悲愤的砍碎箱子,劈倒柜子,砸烂祖传的花瓶,欧阳远香站立在一边,始终冷若冰霜的样子。
男人回过头去,他的眼睛血红,已经失去理智了。
响声惊醒床上熟睡的男孩儿,他踢着小腿,大声啼哭起来。
男人挥着斧子扑到床前,他一直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欧阳远香这才害怕了,嘴里发出一声尖叫,她飞身冲上去,一口咬住男人的胳膊。但是,男人手里的斧子挥舞着一下一下砍在床上,床板断裂开一个口子,男孩儿掉下去,欧阳远香扑在断裂的床板上,男人疯狂的继续砍杀。
欧阳远香倒在血泊里,她的脸从纷乱的黑发丝里露出来,那张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男人停住手,他默默地瞅着这个自己心爱的女人,欧阳远香也默默地瞅着他,他闻到女人身上花一样的幽香。
男人闪开目光,嘴唇动了一动。欧阳远香听见那是一句诗:一朵幽香,在风中凋谢,坠落了满地的花瓣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