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队走进案发现场,耀眼的阳光从枝繁叶茂的缝隙中洒下来,变成明亮的斑白落到草坪上。
郑队蹲下那一刻,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草气。
郑队一无所获地站起身,他绕着树木弯曲走,从树缝射下耀眼阳光晃疼他的眼睛。
郑队一路寻觅着走出公园,他是在走出公园不远的地方,突然站住的。
郑队的手放在脑门上,好半天一动不动。
郑队看见草棵里扔着几个白色的纸团。
好一会儿,郑队长长吐出一口气,走过去,弯偠拣起一个纸团。展开,是一张沾着血迹的跳舞纸人。
郑队想起在凶杀案现场,第一眼看见蓝舞蝶尸首时,为什么奇怪死去的蓝舞蝶的脸色红润了。
但是,让郑队想不明白的是,犯罪嫌疑人为什么在杀害了蓝舞蝶后,怎么又把她的脸揩干净呢?
这一定是一个行为怪异的罪犯。
郑队从兜里掏出一个最大号的自封袋,在草棵里寻找到另外几个纸团,用镊子夹入自封袋里。
郑队在离开的时候,又重新向草地里看了一遍。他记得在犯罪现场,公园里的草地上,好像也散落着一些纸人。他一阵后悔,当时怎么没有想到在犯罪现场收集起那些纸人呢,也许,那些纸人会是最重要的破案线索。
郑队之所以犯了侦缉警察的大忌,是因为,这种纸人在他们驶往现场的路上,看到的太多了。
就在郑队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差点欢呼跳跃起来。他看到就在他的鞋尖几寸远的地方,扔着一个吊坠,是一个心状的小盒子。
这只吊坠的线绳断了,极有可能是犯罪分子在慌乱之中,不慎掉下的。
郑队重新戴上一双一次性手套,弯腰拾起那只吊坠,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有一个叠成方方正正的纸片。
郑队将纸片慢慢展开,竟然也是一个跳舞纸人。只是和他刚才在草棵里收集到的那几张跳舞纸人不是出自一个人的手。一样的跳舞纸人,不一样的裁剪方法。
这张跳舞纸人,比起在街头看到的那些跳舞纸人,更质朴一些,也年代更长久,折叠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了。
郑队立刻把沾有血迹的跳舞纸人送到检验科。加急。他就等在检验科门口。果然,跳舞纸人上的血迹是蓝舞蝶的血型。上面只有两个人的指印,一个一定是剪纸人的。而另一个没准就是犯罪嫌疑人的。
街角,左边城站在一家商店橱窗前的卷饼摊前,看着摊主手法娴熟地把稀面倒在平锅上,把从捏碎的鸡蛋壳里流出的蛋液,淋在面糊上。
那捏碎鸡蛋壳的水平,让左边城心生佩服,他看着摊主随手把蛋壳扔到一只筐里,淌出蛋液的蛋壳,竟没有一块碎片,掉在饼上。
摊主往烙的金黄饼上撒上各种蔬菜,有绿的香菜、红的胡萝卜、白的豆芽菜的,然后,一卷,递给左边城。
饥饿的左边城咽了一口唾液。伸手接过卷饼,张嘴咬了一口。边嚼边告诉摊主,再来一张。
这时,橱窗明亮玻璃上一个女子的身影掠过。左边城扭过头去,塞得满满的嘴张开,露出一团五彩缤纷的菜丝,扬起手,喊了一声:嗨,蓝飞鸟
在人群里穿行的蓝飞鸟侧过脸来,看着左边城,莫名其妙的表情。但是,还是非常有礼貌地向他点点颏,然后,像条鱼似在人流的旋涡里,一游,不见了。
左边城眨眨眼睛,心想,嘿,挺有意思啊。蓝飞鸟居然装做不认识他的样子,奇怪啊,奇怪。左边城这样想着,神态有点尴尬,低眉向四周瞟了一眼,果然,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妈,站在斜对面,正看着他笑,露出一嘴歪斜的黑牙。
那时候,左边城还不知道蓝飞鸟患有间歇性失忆症。在蓝飞鸟的脑海里,没有记存下左边城的影像,她不仅忘记了只见过一、两次面的左边城,还忘记了这个小警察曾经去过她的家里。
左边城站在卷饼摊前,皱着眉,吃了一张又一张卷饼。一直在想着蓝飞鸟装作不认识他的原因。当他从裤兜里掏出钱包,付钱时,黑瘦的摊主,笑容满面的说了一声谢谢。
左边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说:我吃了十二张?
摊主说:我还奇怪呢?还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呢。没撑坏你吧?
左边城打了一个饱嗝,被撑着的胃果然疼了起来。他收起钱包,装出悲伤的表情。说:撑是没撑着,可是,可怜我的钱包瘪了,离发工资还有三天呢,让我怎么活啊。
摊主乐的差点趴在锅上,说:你这人太有意思了。
左边城看着乐的豁牙露齿的摊主,嘴里的舌头在牙齿上舌忝过一遍,又舌忝过一遍。说:大哥,要是两个认识的人,在街上碰着,其中一个人装作不认识你,会是什么原因?
摊主说:你是问这是咋回事,是吧?要是这两个人,都是男的。其中一个,一定欠另外一个人钱。或者是人情,也说不定。要是两个都是女的,两个人一定是情敌。要是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就是那个女的不爱那个男的了。
左边城笑了:你怎么知道是那个女的,不爱那个男的?
摊主说:我看见刚才你和一个女的打招呼,人家没理你。还不是女的不爱男的了嘛。
左边城用指头点了点摊主,好多警察都这么和人说话,习惯动作。左边城说:一派胡言。
摊主发出一阵嘎嘎的难听笑声。这是一个没有钱,却快乐的人。
左边城这样想着,走开。
经过一处花店,店主是一个南方人,一个想买花的男人站在堆满鲜花的店里面。
花香中,店主声音又快又急地向男人讲解各种鲜花的用途。左边城抬头看了一眼店名,牌匾上写四个大字:鸟语花香。还真挺吻合此店的情况。
店主是南方人,说的是北方人听不懂的鸟语。经营的是花气袭人的鲜花生意。
店主卷着舌头,一字一句地问:想,送,给,什,么,人啦?
男人说:一个死去的女人。但是,我不想用花儿。
店主吃力地模仿普通话,也还顺溜,他说:是心爱的人啦,那就选她生前最喜欢的花儿啦,在你的心里,她根本就没死,是不是啦?
男人说:那好吧。野蔷薇。我要一支野蔷薇。
店主见只要一支野蔷薇,有点失望,野蔷薇这种花,在某种意义是代表着谴责的意思。难道这个男人买野蔷薇,是为了谴责一个死去女人的嘛?
店主有点好奇,他向放着野蔷薇的水桶走过去,那只水桶就放在男人不远的地方。
店主瞅了他一眼,即使是为了买给谴责死去女人的花儿,只买一支野蔷薇,还是有点太吝啬了吧。
店主的目光从那个男人脸上掠过,猜想这人一定是出身贫苦。于是,便抽出一支有点打蔫的野蔷薇,男人没有接他手里的野蔷薇花儿,而是自己从一大束花中,抽出一支含苞待放的野蔷薇,揣进怀里,将一张十元钱,扔到柜台上。
这支野蔷薇在这个季节,根本就不值十块钱,看男人没有让他找钱的意思,店主有点窘迫地笑了一下。
男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走出了花店。
站在外面的左边城急忙向旁边一堵墙躲过去。
左边城发现那个男人竟然是陶井,他不会是给嫂夫人送花吧?
左边城不相信有这种可能,他明明听见陶井说是送给一个死去的女人。
左边城的心里充满了疑惑。这正是当一名警察必备的素质,怀疑自己所看到、听到的的一切事情,从中找出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