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祇:我的白发夫君 结局(下)

作者 : 万千风华

半个月内。

水灾,接二连三的发生。

河水,无情的淹没了一座又一座的村庄小镇。

司云出站在房间的窗边,双手,撑着窗棱望向窗外从早上起便未曾停歇的连绵阴雨。

菡韵取了一件白色披风走过去,轻轻的披在了司云出的肩膀上,神色关心道,“宫主,莫要着凉了。”

“菡韵,陪我去一个地方吧。”司云出闻声,侧头,对着走近身旁的菡韵浅浅一笑。旋即,转身就往屋子外走去。白色的衣袍,轻微晃动在身侧。三千如缎青丝,只用一条简简单单的银丝带绑与身后,素雅如画。

菡韵连忙抬步跟上。同时,从屋外婢女的手中取过了两把油纸伞,边走边问道,“宫主,这是要去哪?看这天气,恐怕待会儿会有一场大雨。”

“前段时间,我就觉得那水灾有些奇怪。按理来说,那个时候,不该发生水灾的。”

前段时间,也就是当初刚刚成亲、呆在陵国皇宫的那一段时间,陵国也曾发生过几次水灾。当时,她便已经觉得有些奇怪了。如今,更是……

菡韵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其中的一把油纸伞,送到了司云出的手中。

司云出伸手接过,并未带其他多余的人,就与菡韵两人一道踱步出了城池,一路漫步向着陵国与苍国交界、横跨‘岭南六省十八寨’的那一条宽广河域走去。

那一条河域,临接陵国这边,几乎顺着岭南六省十八寨将两国泾渭分明的划分了开来。

菡韵默默的跟随在司云出的身侧。一袭淡绿色的衣裙,衣摆的边缘不一会儿的时间便被雨水淋湿,轻微飞扬在半空之中。秀丽的面容,若隐若现的隐蔽在了油纸伞之下。

司云出缓步而行,并不在意时间。微微沉凝的眉宇间,似乎正在淡淡的思索着什么。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怎么开口说话,显得异常的安静。自瑞香那一件事发生后,没想到,时间一晃都已经过去整整半个月有余了。而,此刻回想,当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甚至,那些画面,时不时的串联成线盘桓在司云出的脑海,带出轻微叹息。

临近夏日的雨,渐渐的,越下越大。

呼啸的狂风,肆意的席卷而来,仿佛不将人吹走不罢休。

“宫主,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菡韵步履艰辛,担心手中的油纸伞随时有可能折断在风中。

“前面,再走一会儿就到了。今日,我想要亲自前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司云出轻摇头拒绝,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白色的靴子,染着泥泞。

菡韵听着,抿下唇不再多言,只默默的跟随在司云出的身侧。

前方的河域,河面宽约二三十丈左右。清澈的河水,因连日来的骤雨而猛然上涨,湍急非常。一眼望去,波澜壮阔,俨然是另一种风情,与百花宫山清水秀的的宜人景色截然不同。呼吸间,给人一种畅快淋漓的舒爽感觉。忍不住轻闭上眼。

片刻,司云出在岸边慢慢停了下来。

一袭白衣,早已经被风雨打湿。朦胧雨幕中,显得有些飘渺,恍若凌风归去。

冷风拂面,沁心的寒意,便刹那间从四面八方灌入了身体的四肢百骸。半刻,司云出侧身望向了几步之遥处的菡韵。嫣然浅笑的容颜,在朦胧雨雾中显得亲切而又温和,一如往昔,“菡韵,我记得当年,你曾有一次也这般陪着我站在这里。”

“是啊,可是宫主你的身体,不适合淋雨,也不能受半分的寒气。”

所以,那时的她,因为担忧她而唠唠叨叨个不停。简直,就像个老婆婆。司云出抿唇,那些画面,此刻,也还残留在脑海之中。许久,浅笑着叹息道,“菡韵,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宫主,瑞香的事,我希望你能够再给她一次机会。”

菡韵闻言,对上司云出的眼睛,不紧不慢的打断司云出的话。长睫映衬下的眼眸,笼着一层薄薄细雾。

司云出微微一怔,良久,莞尔一笑,并没有太过生气,也说不上太恼怒什么的。轻音素言,淡然道,“这一次的事,就到此为此。瑞香,我会看着办的。”微微一顿,一声若有还无的叹息,随风吹散在雨幕之中。一时间,司云出握着油纸伞伞柄的手,指月复不自觉轻微叩动了一下柄部的木杆,“菡韵,其实你该早一些跟我说清楚,不需要故意为了瑞香顶罪。”

“……”菡韵微微侧开了头,不语。

司云出看着,再一声叹息,随即将话题转开道,“菡韵,我们回去吧。”

雨,再度下大。灰蒙蒙的天空,就恍若裂开了无数道的口子。闪电,带起一道又一道的银光一闪而过。

可能,是因为发生了这一次事件的缘故吧,如今,虽已解开了一切的谜团,但两个人之间,却似乎已然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谁也跨越不过去。无形中,将那一丝生分,丝丝缕缕的流泻了出来。司云出侧头,一边走,一边望向走在身侧的菡韵。

是夜!

祈陌回房,知晓司云出下午的时候出去了,不觉微微皱眉。

“我的身体,最近这一段时间已经好多了。你别太担心,我没事的。”司云出知道祈陌是担心自己,于是,透过梳妆台上的明黄色镜面对着身后的祈陌抿唇一笑。她发现,他对她,有时候真的是太过小心了。她哪有他眼中看到的那么娇弱?

“你呀,总是让我不放心。”

祈陌的眼底,闪过一丝宠溺,从身后揽住司云出的腰身。

安静的房间,明明晃晃的烛光为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都镀上了一层温馨似水的暖色。也将梳妆台前那一幕,静静映照。画面,美得令人眷恋,合该用纸与笔,一笔一划的隽画下来。

他望着她。

她倚靠他怀中、略仰头,也望着他。

四目相对,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突然间通通远离而去。

片刻,祈陌微弯腰,便取过了司云出手中的那一把桃木梳子,为司云出打理三千青丝。再打横抱起司云出,将司云出安置在了床榻上,“夜凉,早些睡。”

司云出应笑,在祈陌也躺下来后,整个人倚靠入了祈陌的怀中。

她的身体,一贯较为冰凉。而他的身体,总是那般的温暖,让她想要靠近些,再靠近些。

第二日,因为各地灾情严重的缘故,祈陌带兵,亲自前往了视察。临走时,让司云出留在‘吉城’好好休息。

而,此刻的吉城,早已经不再是半个月前被密不透风包围的困境之地了。两方的兵马,也在经过了长达半个月时间的僵持后,慢慢陷入了另一种情态下的平静,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整一个大陆,都沦陷在一种低沉的气压之中。

下午时分,一只雪白色的鸽子,忽然煽动着翅膀落在了窗边。

司云出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书,听到声音本能的回头望去。在微微一愣后,起身,走过去将鸽子脚上的纸条取了下来。那熟悉的字迹,竟是——赫连苍。

菡韵端着水果,敲门而进,看着屋内的那一幕问道,“宫主,发生了什么事吗?”

“菡韵,陪我出去一趟。”司云出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的那一张纸条收入了衣袖下。心中,在那一片刻的时间,已有了一番计量。

菡韵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府门外的士兵,在司云出与菡韵出去的那一刻,一如昨日询问去向。

司云出没有答,直接跃身上马,就与菡韵两个人一扬马鞭,绝尘而去。同时,勒令士兵不许跟着。

·

岭南六省十八寨中的——封灵寨,城池外的那一座沿岸山坡上,司云出按着飞鸽传书上的地址,很快便找到了赫连苍一行人。只是,曲妃颜并没有跟在赫连苍的身边。看赫连苍的样子,伤的不轻,似乎还中毒了。而依赫连苍的武功,这世间,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伤了他。

空旷的山坡上,右面,临河域。湍急的河流冲击礁石的壁面,荡漾起白色的浪花四溅,壮阔非常。

一时间,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而站。翻涌的衣袍,肆意飞舞在半空之中。菡韵与赫连苍的那一行侍卫,无声无息中,早已经悄然退了下去。

赫连苍望着司云出,几步的距离,却似乎,隔着茫茫无边的苍海。

司云出亦望着赫连苍,几步的距离,却早已经将两个人泾渭分明的划分了开来,难以跨域。

许久,又或者不过刹那,赫连苍淡然一笑,用云淡风轻的笑容掩盖了眉宇间那一丝因身体伤痛带起的褶皱。黑色翻涌的衣袍,带着沙沙声响,“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他漆黑深邃的眼底,是含着一丝温柔的,一丝异样的温柔。

“赫连苍,你知道的,其实,我并不想我们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

“是吗?”淡淡反问。下一瞬,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底的温柔顷刻间尽褪,语气猛然一转道,“可是,当初是谁那般决绝?司云出,若说我赫连苍心狠,那么,你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衣袖下的手,伴随着话语,一寸寸收紧。但面上的神色,却始终分毫未变。到了今时今日,他悲哀的发现,他对她的在意程度,有增无减。不知有多少次,他竟希望一切可以从头再来。

“可是,又到底是谁,让我会那般的决绝?”

她反笑,这一刻,有些恼怒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反过来指责。好像,他全是没有错的。

赫连苍闻言,再早以前的过往,骤然一下子狂涌入了脑海。是谁?到底是谁呢?是他呀!今日的这一切,完完全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下一刻,一直强压制在喉间的那一口鲜血,抑制不住的吐了出来。

司云出明显一怔,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心中,倏然闪过一丝担忧。于是,就快速的迈步走了过去,“你怎么样?”话落的那一刻,她的手,已经把上了他的脉搏。

赫连苍顿时反手一把扣住了司云出的手腕,“云儿,你今日前来,还是担心我的,对吗?”

司云出不料,待要抽手的那一刻,却已经来不及了。如此近的距离,她甚至还可以清晰的闻到他身上那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气息。只是,那气息,却再拨动不起她的心湖。确实,在看到飞鸽传书的那一刻,她是有些担心的。但之所以前来,更多的却是为了另一件事,为了另一个男人——祈陌!

迅即,司云出抬头,对上赫连苍希冀的眼睛,“不,赫连苍,你错了。我来,是为了陵国。”

赫连苍不信,低头审视的锐利目光中,迫切想要在司云出的瞳眸中找到一丝自己的痕迹。但,她明明望着自己,瞳眸中映衬出来的,却是另一道身影。

一刹那,赫连苍扣着司云出手腕的手,风驰电掣般反射性松了开去。

司云出趁机将手收了回来,负于身后。平静的神色,看不出一丝感情。一双凤眸,波澜不兴,语重心长道,“赫连苍,两国之间的战事,才刚刚平息不久,你又为何非要再度挑起战乱呢?天下的百姓,他们全都是无辜的。这么多年来,也该让他们好好的休养生息了。”

“你想要劝我退兵?”他嗤笑,一语点破她的真实意图。

司云出点头,并不掩饰,冷静道,“赫连苍,再这样下去,我敢保证,败的绝对会是苍国。赫连苍,我真的不想有一天与你在战场上相见。”

“你决定帮祈陌了?”赫连苍望向司云出的眼睛,面无表情。

下一刻,就在司云出点头的那一刹那,赫连苍的另一句问话,已经落了下来,“是不是你?”

没头没尾的话语,令司云出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凝眉间,只听赫连苍语气不变紧接着道,“是不是你将消息传给颜儿的?”话音刚落,一双强而有力的双手,已经一把扣住了司云出消瘦的肩膀。低头,赫连苍再一次认真的凝视上司云出的眼睛。认认真真的凝视,不愿错过她眼中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变化。

司云出拧了拧眉,不语……

赫连苍这一段日子以来,一直怀疑是司云出将消息传给曲妃颜的。尽管,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他却希望这是真的。不然,又会有谁对陵国的情况那般的了如指掌?谁又能将祈陌下的命令,在第一时间准确无误的传出去?可是,这一刻,清清楚楚望着面前这一双闪过迷茫的凤眸,赫连苍知道,是自己猜错了。

身上的毒,早已经发作。在面前之人到来之前,便已是强撑。

慢慢的,赫连苍的喉间,再次涌上来一口鲜血。旋即,忍不住一个侧身,便难以抑制吐了出来。面色,苍白如纸。

司云出在刚才的那稍一把脉中,已经清楚了赫连苍此刻的情况。对眼下的局面,也完全可以猜测出一二,“是不是那个清风寨的寨主?”

赫连苍没有回答。但他的缄默,无形中又已经给出了答案。

“是那个清风寨的寨主伤了你?也是他对你下的毒?”司云出语出肯定,心中,暗自庆幸当日自己与祈陌没有妄动。只是,一时间对那一个寨主,不觉又多了一分好奇。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赫连苍依然没有回答,不甚在意的一把拭去看唇角残留的那一缕红色鲜血。当日,他败给了那一个妖冶的红衣男人。事迹,也因此败露。不过……一瞬间,突然想起了什么,赫连苍忽的道,“那两个孩子,如今,就在清风寨中。”

“你说小邺与小兰花?”当日,司云出要剑兰去接他们几个人,再将他们几个人先送去百花宫去。可是,剑兰却很快的派人传回来消息,说小邺与小兰花不见了。

她知道后,立即派了人四处寻找。可是,时至今日,也始终没有他们的消息。

赫连苍颔首,淡漠的语气却隐着一丝宽慰,“他们很好,那一个人对他们不错,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谢谢。”谢谢他将这一个消息告诉了她。而,短短的两个字,却又将那一份疏离给带了出来。到了今日,早已是物是人非。或许,更早以前,已是如此。

接下来,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寒风,席卷在周身,将人的温度悉数带走。

而赫连苍的面色,在这一过程中,越发的苍白。同时,呼吸也渐渐的加重起来。毒性,再难以压制。生命……

司云出将这一切尽收入眼底。心中,在最初看到飞鸽传书时的那一丝担忧,霎时,如蔓藤一般不断的缠绕了上来。原来,真真实实的看着他的生命面临危险,她根本做不到冷眼旁观。半响,眼前,忽的一亮。心中,已有办法解开赫连苍身上的毒了。于是,快速询问道,“你的那一行侍卫中,可有谁是会水性的。”

赫连苍一愣,不明所以,“没有。”

司云出闻言,眉宇轻微皱起。稍稍的沉默后,再次把上了赫连苍的脉搏,

旋即,缓缓一笑,笑容诚挚,“我会。”她的水性,一贯是比较好的。只是,这么多年来,因为身上寒毒的缘故,她都尽量避开碰凉水。

话落,目光落向浪花四溅的岩壁。

赫连苍慢慢的明白过来,一把扣住了司云出的手,“我立即召人过来。”

“来不及了。你身上的毒,恐怕是拖不到那个时候。”赫连苍身上的毒,毒性,非常的猛烈。再加上赫连苍受伤,更是加快了毒性的发作,“檵木草,一般都能在水底找到。再配上我的血,一定可以解开你身上的毒。”而为什么她的血能够起到如此功效,那还是因为祈陌。

那一个人他不知道,在他第二次喂食她饮他血的时候,她就已经恢复味觉了。

而他既然不想让她知道,又有意隐瞒着不告诉她,于是,她也就故意装作不知。心中,她想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一生一世都陪着他。

“你身上有寒毒,受不得一丝凉。”

赫连苍阻止,如果见到她前来的那一刻是欣喜的话。这一刻,已是震动了。

“我的身体,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没关系的。”司云出浅笑一声,神色异常坚定,已是做下了决定。

·

当身体,完全浸入了冰冷的河水中时,司云出抑制不住的浑身一颤。但最后,却是暗自咬了咬牙,快速的沉了下去,去水底找寻那檵木草。

赫连苍站在岸上,这一刻,震动的心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何种感觉。

片刻后,司云出浑身湿透浮上岸来,扶着岩礁连连的喘息了一下。面容,不知不觉已经染上了一丝苍白。

赫连苍蹲,一把握住司云出的手,“算了。”

“没事,我再继续找找,一定可以找到的。”司云出摇头。

“为什么?如果我死了,祈陌就可以一统天下,你也不需要再有那担心,为什么还要救我?”

他牢牢的握着她的手,怎么也不肯放。那不自觉加重的力道,昭示着他是何等的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夕阳的光线,无声无息的向着这边拂落过来,他屈膝下蹲的高大身影,将还浸在水中的她完全笼罩。她仰头,对上的,便是那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漆黑眸子。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呢?明明前不久,他还想要杀她。明明这么多年来,他是那般的对她视若无睹。明明,他的存在会带来以后无法预知的战乱,明明……

司云出闻言,顿时,也忍不住扪心自问。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可是,他不是别人,正是赫连苍啊!就单单这三个字,便足以让她不论何时何地都出手救他。

“你曾说过,只要有你在的一天,你就会保护我,不让任何人伤害我一分一毫。我也曾说过,只要有我在,我也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微微一顿,轻轻一叹,“或许,你已经忘记了当年的承诺。可是,我却永远都记得。记得从小到大,是你护我,陪着我。”

话落,她笑着掰开他的手,毅然再一次沉入了水中,毫不犹豫。

当年,都还不过只是懵懂的孩子。那一段纯真无忧无虑的岁月,曾是她生命中最美的存在。

所以,即便当初的祈陌,有多么的好。可是,她就是喜欢一直陪着她、保护她赫连苍。喜欢他为了自己而捉弄了自己母亲后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喜欢他深夜跑出去练剑,还故意拖上一个她在旁边看着。喜欢他烤了兔子却说不喜欢吃强塞给她的样子。喜欢上山采药时,他走在前面,再回头伸手拉她。喜欢过小溪时,他褪下鞋子让她拎着,背着她过溪。喜欢下雨的时候,与他一道折一张荷叶带在头上,然后,双手支额并肩坐在小院的门沿。喜欢他认真的望着她时,说‘我会保护你’……

母亲的责骂,母亲的鞭打,她曾一度不知道什么是‘笑’。

那青梅竹马走过来的日子,那美好的过往,即便今时今日世事变迁,亦无法调度它的色彩、磨灭它的存在。

——所以,赫连苍,你问我今日为什么会救你,笨蛋,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怎么能眼睁睁的对当年那一个说保护我的大哥哥见死不救?

——我只是有些悲哀,悲哀我们竟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眼眶,忽然不知不觉有些酸涩。于是,努力的睁眼,任由清透的河水将酸涩冲散。

赫连苍怔在原地,脑海中,蓦然划过了当初说那一句话时的情形与画面。那个时候,他曾用自己的生命发誓,他决不让任何人伤害她分毫。

可是……

究竟是谁令她遍体鳞伤?

又究竟是谁,狠心的想要……想要置她与死地?

她说:当年的承诺,她永远都记得。

可是,他呢?

昨夜的一场大雨,让今日的晚霞看上去格外的绚丽。

他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如一尊雕像。高大的身影拖延在碧波水面上的影子,随着粼粼波光闪动开来。

许久许久,赫连苍深深的闭了闭眼。有史以来第一次这般彻底的放任过往的画面,占据自己全部的脑海。她的一颦与一笑,她的挑眉与眨眼,她的……

司云出努力的找寻着要找的东西。

同时,也将水底深处精心布着着的阵法审视入眼底。

良久,一只紧握着“檵木草”的手,猛然破水而出。紧接着,是那一张熟悉的脸。

她笑,美丽的晚霞映衬着她唇畔的欣喜弧度,仿佛得到了全世界那般开心。粼粼波光闪动的光芒,跳跃的洒落在她的容颜之上,“我找了。”这一刻,过往的一切,似乎突然间远离而去。她依然是那一个为了他倾尽一切的小女孩。她望着他,他亦只是当年那一个保护她的大哥哥而已。

赫连苍深深的望着水中的人儿,深深的、深深的……

这一刻,这些年来的一切,都已经随波逐流、烟消云散。她没有记仇,而他……我会保护你的。

漆黑的瞳眸,一时间,各色各样的感情一一划过。最后,终沉淀为了开始之初的那一抹真挚。他也笑,“司云出,其实你该拿起剑,狠狠的报复我。”

“你知道,我是一个不喜欢恨的人,我不喜欢将时间花费在那无关紧要上面。”

“……”他不语,似是了然。然后,伸手将她拉上了岸。而久蹲,让赫连苍在起身的那一刻,眼前,不可避免的闪过了一阵阵眩晕。一口鲜血,便又涌上了喉间。

往往,在生死之际,一切的恩恩怨怨都会变得很渺小。而人的视野,也会在那一瞬间变得异常开阔。而这,只有真正经历过了的人,才会明白。

司云出从不曾恨过赫连苍,真的不曾恨。这一刻,她无法控制自己为面前的这个人担心。双手,一把扶住他。

夕阳西下,自那一年后,他们似乎还是第一次这般平静的坐在一起,坐在河水猛烈拍打岩礁的壁岸上。晚霞,将两个人的身影平行的拖延在身后。

“我以为,我这一次必死无疑。我飞鸽传书给你,却并未抱任何的希望,也并未报希望你会出手救我。云儿,你知道吗,在死亡迫近的那一刻,我最想见的人,是你。”

“……”

“云儿,我们终于又一次心平气和的坐在了一起。可彼此,却早已非当初的样子。”

“赫连苍,生命有时候真的很宝贵。天下的百姓,他们也都有自己最想要见的人,最想要守护的人。战争,统一,权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我,终是自私的。那一刻,我想过救你的后果,可是,我却依然想要救你,也一定要救你。所以,以后,若真有一天,我会站在他的身边。”

“……”

“赫连苍,曾经,我爱你,是用我的生命在爱,真的。”

“可是,如今,我爱的人是祈陌。我爱他,也是用我的生命在爱。现在,对我而言,他就是我的一切。”

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看夕阳、看晚霞,只隔着一步的距离。而出口的话语,并不交错在一起。似乎,他说他的。而她,说她的。只是,她却已明白了他的叹息,他亦明白了她眼下的心。

曾经的美好,到了如今,也只能存在在曾经。终是,再也回不去了。

赫连苍静静的望向前方的河域,望向天边渐渐沉落下去的美丽晚霞。似乎,在那天之涯山之巅,隐隐约约的看到了那两抹牵手而行的小小身影。

·

当夜,司云出发烧,着凉了。

躺在床榻上,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菡韵端着药进来,在床沿落座,忍不住有些担忧的道,“宫主,你怎么能下水去帮苍帝找药呢?你可知,这有多危险?若是陵帝知道了……”

“这一事件,菡韵,别告诉他。”司云出嘱咐,不想祈陌担心。

菡韵不再多话,在司云出喝了药后,为司云出拢了拢身上的锦被,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司云出无法入睡,睁着眼望着头顶昏昏暗暗的纱幔。今天下午,亲眼在河底看到了阵法。一切的猜测,已得到了证实。只是,那阵法,如果她没有看错,是百年前早已经失传的“天水阵”。它的原理,是利用世间万物的相生与相克,令水底的水流互相激荡,最后……

最开始的水灾,并不严重,应该是对方还没有完全的掌控好此阵法。

如今,水灾接二连三的发生,再加上昨天那一场罕见的大雨,司云出轻轻的揉了揉额,再三凝眉之下,却始终不明白对方究竟意欲何为。

·

第二日傍晚。

又一只白色的鸽子落在了窗边。笔迹,还是赫连苍的笔迹。

司云出看着,如昨日一般,将纸条收入衣袖下。然后,只带着菡韵一个人出府而去,并不留去向。

波涛汹涌的河域边上,到来的司云出,并没有看到赫连苍的身影。环顾四周,也见到一个人。许久,就在司云出准备要走的时候,却看到了一袭水蓝色锦衣的美丽女子,漫步向着这边行来。

——一举一动间的优雅尊贵,一颦一笑间的妖娆妩媚,不是曲妃颜,还能是谁?

一时间,河水如海浪一般时不时潮涌上来的沿岸上,便只剩下了司云出、菡韵、与曲妃颜三个人。

咋一眼望去,那三道衣袂飘飘的纤细身影,仿佛镌画在山水墨画上的三抹迤逦风景。白衣蹁跹、青衣渺渺、蓝衣绚美。而那清波荡漾的广阔河域,更是为这风景徒添了多姿的一笔。并不逊于昨日的晚霞,染红半边天空,交织出如锦如缎的各色图案。

若有人,在此时此刻远远的望着这一幕,那么,相信他定会惊叹出声!

风过处,飘逸的长发半遮般掩住人的容颜。司云出似乎有些诧异,又似乎意料之中,淡笑道,“是你引我来的?”

“对,是我引你来的。云出,真是好久不见了。”

曲妃颜在司云出的面前三步之遥处,缓缓站定脚步。亮丽的红唇,随之微勾起一抹弧度,笑容依旧。一袭丝缎蓝衣,腰间用着同色的锦缎腰带相束,将那玲珑有致的身躯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三千青丝,绾成一个华髻,玉簪相束。不可否认,曲妃颜一直是美丽动人的。而这一种美丽,与司云出的素雅截然不同。十指纤纤,轻握交错与身前。

司云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上当的恼意。但面上的神色,却并无太大的变化。余光,淡淡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菡韵后,再次问道,“你故意冒充赫连苍的笔迹,将我引来此,为什么?非颜,赫连苍他受伤了,此时此刻你不是该好好的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吗?”

“云出,没想到,你还是如此的关心他。”

曲妃颜再笑,但俏丽的眉宇眼梢却让人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浅笑,还是嗤笑。

迅即,紧接着道,“云出,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今时今日的你,究竟是爱祈陌,还是依然爱着赫连苍?昨日那一幕,真是让我记忆犹新呢。”

“昨日,你也在场?”司云出听着,忍不住月兑口一声诧异。

“对,我也在。只是,那么两个人也太‘投入’了,竟谁也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似乎,有些淡淡哀怨的意味。但是,仔细的看,却只在说话之人的容颜上看到了讥讽与嘲弄,再无其他。

司云出抿唇不语。好一会儿后,忽的道,“非颜,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其实,我也很好奇,你究竟爱赫连苍吗?如果爱,你怎么能亲手将他推入那般危险的境地?”

“这个问题,以前,我无法回答你,但是今日,我却可以很清楚明白的告诉你。”

对上司云出的眼睛,曲妃颜一时间不由笑得越发灿烂。这问题,在近日来,她曾不止一次的自问过自己。而答案,现在很清楚也很明了了,那就是……“不爱!”从始至终,都不曾真心爱过。

司云出虽然已隐隐知道了结果,但此刻听曲妃颜这样直言不讳的坦然说出来,还是猛然一惊。

两三步的距离,面对面而站。衣袍翻涌飞舞在半空中带起的飒飒风声,清晰悦耳。这么多年来,她们两个人,好像也很少有机会能这样站在一起说话。这一刻,似乎突然间再没有了任何的顾忌,可以心随所欲的说出掩藏在心中的一切,“司云出,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突然下嫁吗?”

“不是两家婚约,再加上皇帝赐婚吗?”

“当然不是!”红唇一勾。轻挑的眉宇间,嘲弄相带,“是因为,你。”

话落,曲妃颜越过司云出,越发向着岸边走去,任由脚下时不时涌上来的河水浸湿双足亦无所谓。

然后,望着前方湍急的茫茫河域,望着河域尽头被晚霞的霞光印染的红色河水再道,“司云出,那你可还知,我又为什么会那么的恨祈陌吗?”似问语,却又似自言自语,并未要等司云出的回答,“还是因为,你!”

“哦?我不觉得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司云出望着曲妃颜衣袂飘飘的背影。淡然的话语,同样含着一丝嗤笑。

曲妃颜没有回头,话语,似回忆,“从小,我便是太师的女儿,身份尊贵、千金之躯。而我,也是与祈陌从小一起长大的。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会在一夕间爱上了你。”说到此处的时候,曲妃颜的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杀气。迎着夕阳的绝丽面容,亦一闪而过一丝扭曲,“那一年,他前去找你,我跟着他而去。你可知,当我看着他望你的眼神时,我有多想杀了你?后来,我试过,真的试过很多方法想要挽留住他、想要得到他。可是,都失败了。最后,对,是我勾引的赫连苍。司云出,枉费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可是,你根本不知道赫连苍心中真正所求的是什么。”

“难道,你知道?”司云出神色平静的淡淡反问。

但无人看到的心中,却是猛然一震。怎么也没有想到,曲妃颜真正喜欢的人,竟会是……会是祈陌。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但是,努力的回想回想,却又似乎有蛛丝马迹可寻。只是,当初的当初,谁也没有留意到那些细微之处。赫连苍他……他竟是被曲妃颜给利用了……那样一个骄傲的男子,他……

“对,我知道。所以,我能够轻而易举的走近他身边去、轻而易举的将他从你身边抢走。”

说着,曲妃颜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笑望向司云出。眉宇间,带着掌控一切的帷然,坦言而语,有些不屑的味道,“在确定赫连苍已经彻底的爱上了我之后,我毅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下嫁。然后,我告诉他,我是被逼的,我就是要他恨。娶你,是我求他的。我说,我想要你好好留在他身边,代替我照顾他。然,最终的目的,却是要祈陌痛苦。他不是爱你吗?那么,我就是要他永远也得不到手。你不知道,那一刻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的心忽然就奇迹般的不痛了。甚至,有着一种从未曾有过的报复快感。而赫连苍,司云出,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从那以后,他是恨你的吗?”

“或许,是我太愚笨了,我竟一直都没有发现他的恨意。”

那一段时间,那一个人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复杂。当时,她还不太懂,只觉得有些奇怪。而她,也压根就没有往那一方面去想。

试问,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她又怎么会去想他恨她呢?

“是的,你真的很笨。可是,他偏偏就爱你。司云出,我真的不知道他究竟爱你什么。我自问,我没有一样比你差。”一刹那,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字眼刺激到了曲妃颜。只见,在司云出话音刚落的那一刻,曲妃颜原本平静的神色,蓦然激动了起来。并且,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恨意。

司云出不语,脑海中倏然划过那一袭白色的身影,只觉……安心与满足。

曲妃颜将司云出神色,收入眼底。刹那间,神情变化就恍如翻书一般,忽的又转会到了平静。平静的简直有些过分。红唇微掀,柳眉微挑,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云出,如果我说,你今日死在这里,会如何呢?”一字一句,森寒得令人战粟。

而话语转变之快,令人一瞬间的蒙头转向。

下一瞬,司云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旋即,脚步不自觉就后退了一步。继而,上前一步拉住菡韵的手就道,“菡韵,我们走。”那是人在面临危险时,往往会做出的举动。而从这一举动中可以让人很容易的看出司云出对今日发生的一切,毫无准备,出乎她的意料。然后,也让人不知不觉会暗暗放下心中残留的那一丝警惕。

可是,菡韵却站着不动。

自曲妃颜出现的那一刻起,她便一直维持着那一个姿势,一句话也没有说。从司云出的角度看去,只看到了她的长睫,却看不清她长睫下的那一双眼眸。

“司云出,你现在才想着要走,不觉得晚了一些吗?”曲妃颜望着司云出的举动,冷笑一声,蓝袍翻飞。

司云出拉住菡韵的手,因着这一句话,不由自主的一寸寸的松了开来。似乎,怎么也不敢置信。呼啸的狂风,刮得人眼眸有些生疼生疼的,“菡韵。”

不死心,不敢置信,司云出忍不住再唤了一句。

“司云出,若说我是这世间最恨你的人的话,那么,她对你的恨,绝不会亚于我。”

司云出摇头,用力的摇头,依然不敢相信。但半响,却终是败在了菡韵那面无表情的冷漠神情之下。然后,黯然的闭上了眼睛,止不住的失笑出声,“今日,是你们两个人串通好了的吧?故意引我出来。可是,菡韵,这是为什么呢?”

菡韵不语,面上的神色无丝毫起伏,就恍若僵硬住了一般。

于是,司云出猛然望向曲妃颜,“既然你们两个人早就已经串通,那么,菡韵要杀我的机会,多的是。为什么一直不动手?非要等到现在?”

“因为现在这个时间,才刚刚好。”

环顾四周,除了那连绵不绝的狂风与身后壮阔的河域,再看不到一抹身影。

司云出不由蹙眉,那‘刚刚好’三个字,正是她一直以来最想要知道的。为什么说今日,是刚刚好呢?

曲妃颜再度笑了,为了今日,她可算是筹谋已久。抬步,一步一步走近司云出。而在人一眨眼的转瞬,她已经扣住了司云出的手腕。

……

同一时刻,另一边。

赫连苍意外的看到了司云出给曲妃颜的‘飞鸽传书’。

心中疑惑,司云出怎么会约见曲妃颜?难道,她昨日骗他,真的是她暗中将消息传给曲妃颜的?

看着飞鸽传书上的内容,她们约见在昨日他们见面过的那一个地方。片刻的沉默后,赫连苍步出房间,便快速的向着昨日的沿岸边而去。

……

另一处,祈陌也收到了消息,知道了司云出与曲妃颜相见。

……

沿岸边,曲妃颜扣着司云出的手腕,“司云出,枉你聪明一世,可最后,还不是要死在我的手中?”

司云出凝眉,想退,却无法后退。对上曲妃颜的眼睛,冷静从容道,“昨日,我发现河域底下布了阵法。今日,你故意约见我这里,那么,这定与你月兑不了关系。看来,这些日来以来的水灾,都是拜你所赐了。你想要杀我,想要在这里杀我,还说如今的时间刚刚好,是因为阵法如今终于大功告成了吗?”

“是,也不全是。”

曲妃颜勾唇,“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迫不及待想要得到‘这六省十八寨’的掌控权吗?”

问,但却同刚才一样,并不等司云出的回答,“其实,这不过是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障眼法而已。我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利用赫连苍去引开对方的注意力。否者,我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成功在此布阵?司云出,你知道麽,为了这个阵,我可是努力苦心研究了多年。即便是你,也绝不可能轻易的破除。”那精妙绝伦的阵法,已经失传多年,她能得到,也全是一次意外。

“那你想要杀我,为什么偏偏就选在这里?是想要向我炫耀吗?”

“不,我才没有那么无聊。”说着,曲妃颜笑着拽着司云出的手腕,就强行拉着司云出走入了河域之中。

司云出推拒,但却根本抵不上曲妃颜的力道。在双足被河水浸湿的时候,清晰的感觉到了那侵入肌肤的冰冷刺骨感觉。于是,目光,蓦然落向菡韵。那一瞬,她竟希望她能够出言,希望她能够反过来帮助自己。

但却见菡韵依然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望着河域,对这一切冷漠的视若无睹。

真是,好无情、好无情,无情的令人心寒!

……

赫连苍策马而行,以最快的速度飞速赶来。心中,不知为何,竟无端冒起了一股无法言喻的不安。忽然,一个马失前蹄,骏马的双蹄猛然高高扬起。

……

“曲妃颜,你以为,就凭你,真的杀得了我吗?”

司云出笑,白色的衣袍,在风中狂乱的飞舞。在曲妃颜冷笑的那一刻,被扣住的手腕巧妙一转,指尖的银针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近了曲妃颜。然,也就是在这时,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只突如其来的手,一把准确无误的牢牢扣住了司云出的手腕,成功的阻止了司云出的举动。并且,利落的打掉了司云出手中的银针。

顺着那一只手的方向望去,是她——菡韵。

而,看着那转瞬而至的迅疾速度,她竟是,竟是会武功的。

霎时,司云出的身体不可避免的轻微一晃,若不是一只手腕还被菡韵扣着,险些就跌入了河中。抬头,夕阳洒落在对方的脸上,让司云出丝毫也看不清她的神色。也因此,越发将那一份冷酷无限制的扩延了开来。

半响,司云出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失望,在眸底一闪而过。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只在顷刻间发生。前后加起来,一转眼的时间都不到。

曲妃颜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似笑非笑。而刚才的那一危险,半分未看在眼里,“菡韵,我还险些要以为,你要后悔了呢。”

菡韵不语,从曲妃颜出现后,她便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一刻,三个人一同站在了河水中。冰冷的河水淹没过各自的小腿。衣摆,全都浸湿在水中,再也吹杨不起来。寒意,渗入人血液。

只是,最终寒的,是身体?还是人心?

司云出想笑,却笑不出来。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菡韵,“菡韵,为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应该问你呀,司云出。”似乎,知道菡韵不会回答。于是,曲妃颜代语笑道,“当年,她跳崖自尽。那个时候,绝望有多深,对你的恨,便有多深。不,或许恨往往是要加倍的。司云出,她恨你,非常非常的恨。恨不得你死。”

后一句话,曲妃颜倾过头去,几乎是挨着司云出的耳畔而言。

司云出摇头,火光电石间,一把用力的推开了靠近的曲妃颜,面无表情道,“当年的那一件事,与我又有何干?”当年,菡韵会跳崖,完全是因为袁少卿悔婚之事。可是,那与她完全没有关系。并且,那个时候,还是她救了菡韵,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了雅洳曾偶尔对她提起过的女子。

曲妃颜猝不及防,在司云出那一推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笑道,“他悔婚,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司云出怔住,因为她?怎么会?当时,她与袁少卿认识也还不久。并且,当时袁少卿隐瞒了身份,她并不知他就是天下第一山庄的少庄主,不知他就是雅洳的未婚夫。

菡韵扣着司云出手腕的手,在曲妃颜的这一句话下,一把收紧。空气中,一刹那,甚至还可以清晰的听到司云出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由此,不难知道菡韵究竟用了多重的力道。

司云出吃痛,另一只手覆上菡韵的手背,“菡韵,你别听她胡说,不是她说的这样。”

“是吗?”两个字,清清淡淡,没有一丝的感情,也没有一毫的温度。而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出声。那望着司云出的眼神,好陌生,陌生得让司云出觉得有些可怕。望久了,很容易冻结在其中。

曲妃颜笑,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对峙的场面,霎时,展了开来。茫茫空旷的地方,依旧只有她们三个人。

良久,司云出缓缓的闭眼。这样的误会,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来的。但从此刻菡韵的神色中,她知道,菡韵原来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她恨她。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的人竟然恨她,如此的恨她、恨不得杀了她。可是,菡韵,你的伪装也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菡韵也闭了闭眼,而那一闭眼之下,是绝然。

下一刻,扣着司云出手腕的手一松,再往司云出的肩膀上一推。

毕竟是习武之人,那力道,令司云出刹那间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脚腕一扭,整个人便骤然落入了河域之中。顿时,清冷的河水,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并且,狂乱的涌入司云出因惊呼而张开的嘴中。

曲妃颜在这个时候不紧不慢的上前了一步。迅即,在司云出连连咳嗽要起身时,一把扣住了司云出的手腕,就拽着司云出往更深处走去。

司云出来不及反抗,脚步跌跌撞撞的往前,“曲妃颜,你放开我。”

“司云出,你觉得,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我还能放开你吗?”曲妃颜笑,几步之下,河水已经淹过了腰身。

司云出想要掰开曲妃颜束缚着自己的手,想要推开曲妃颜,但是,依然还是没有办法。下一刻,似是为了拖延时间,忽的问道,“曲妃颜,你说你喜欢祈陌。那么,当日,你又为什么要求赫连苍用我来交换解药?为什么要将我送到祈陌的身边去呢?”

“将你送到他的身边去?”曲妃颜闻言,脚下的步伐一顿,止不住嘲弄一笑。

“难道不是吗?”望向曲妃颜的眼睛,同样被河水淹没了腰身的司云出,浑身湿透,尽显狼狈。

曲妃颜望向司云出,深深的相望。好一会儿,一字一句道,“司云出,如果我现在说,当日,祈陌身上的毒,是我利用那个女人下的呢?月夫人要在我身上下毒之事,我事先根本就知道,却故意饮下那有毒的酒呢?”

“你……”司云出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的猛然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我说了,看着祈陌痛苦,我的心就不痛了。”

“你……”

“司云出,今日,不是我曲妃颜杀你。而是你自尽的,你知道吗?你爱的人,一直是赫连苍。为了他,你可以不惜一切。你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了。于是,你想要帮赫连苍达成他最后的心愿。于是,你牺牲自己,去到祈陌的身边。利用这一次的事,你在这河域内步下了阵法。只要阵法一旦全面开启,河域内的水,便会互相激荡而狂涌上来。到那个时候,淹了整一个陵国都不是难事。而你,觉得自己已经‘脏’了,已再无脸见赫连苍。于是,就选择了这一条路。司云出,我说的对吗?”

“……”司云出闻言,真的震惊了。

“司云出,如果祈陌知道了这一切后,你觉得他会如何呢?”

那一个人,他若信以为真,那么,他会将她的死全都怪罪在他自己的身上。他会觉得,是他害死了她。他……司云出不敢想象。猛然,用力的推向曲妃颜。在意外挣月兑开曲妃颜后,步履踉跄的就往岸边跑去。

曲妃颜不料,旋即,反手灵敏的一把扣住了司云出的手腕,就直接将司云出推入了河水之中。

司云出挣扎着站起身来,但她的力道,丝毫抵不上曲妃颜。

曲妃颜在司云出每每起身之时,便一把按住司云出的头。多年的恨意,全倾注在这一刻。

司云出本能的奋力反抗,一手被曲妃颜死死的扣着,一手不断的伸出河面,五指努力的想要抓住什么,却只一次次抓到了空气,“菡韵……”

碧水淹没下的眼眸,她隐隐看到那一抹绿色身影。于是,她不由自主的求救。

可是,菡韵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曲妃颜一次又一次的将司云出的头按下去。然后,再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无声无息的向着河底沉去。

心中,究竟有多恨她呢?

确实,当初自尽时有多绝望,恨就有多深。

这么多年来,她陪在她身边,那些关心,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当真了。

——所以,司云出,你也一直当真,是麽?司云出,如果,如果不是因为你,那该多好?

下一刻,菡韵忽然一个迈步上前,神色急切的就去紧追那一抹悠悠荡荡沉入河底白色的身影,“不,不要……”

曲妃颜一怔,再往岸边一望,红唇的弧度稍纵即逝。然后,也急切的在河水中拼命的找寻了起来,“云出,云出……”这一刻,已经越发深入河中,河水,蔓延过全身。

而菡韵,是不懂得水性的。

曲妃颜在找了一会儿后,揽住不顾自己性命的菡韵,心痛道,“菡韵,你不要这样。”

一袭白衣的男子,飞快到达的那一刻,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同时,他还在岸边看到了一封信函。火光电石间,也冲进了河水之中。

“陵帝,你快救、快救云出,陵帝……”曲妃颜拦着菡韵,焦急的对祈陌开口。

祈陌顾不得什么,迅速的沉入水中。而曲妃颜,在祈陌如水的那一刻,再次抿唇一笑。旋即,拖着菡韵的手腕就上了岸去。对菡韵的演技,一直以来,都是佩服的。

可是,那一刻,真的是假的吗?

——菡韵,你自己扪心自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然,这个时候,还能后悔么?搭箭上弦的利箭,已经射出,没有人能够追溯回时间。

一袭黑衣的赫连苍,后一步赶到。所以,看到的,便只是曲妃颜与菡韵两个人而已。神色担忧问道,“颜儿,你们怎么了?”旋即,目光环顾了一圈,“云儿呢?颜儿,究竟怎么一回事?”

曲妃颜的眼中,满是悲恸。在上岸的那一刻,无力的松开了菡韵后,便屈膝倒了下去。

赫连苍急忙上前搀扶,蹲来。黑色的衣摆因此浸入水中,“颜儿,到底怎么了?”同时,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那一封信函。疑惑之下,手臂一伸,便拾了过来,打开。

是那一个人的字迹无疑。

苍——

当你看到这一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有生之年,我遗憾自己没能看到你一统天下的盛况。傻瓜,我怎么会不爱你呢。可是,我就是因为太爱太爱你了,所以,在你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曲妃颜的那一刻,我只能走这一条路。

苍,如果此生无法陪在你的身边,那么,生命对我而言,就已经毫无意义了。

苍,这一次,我与妃颜联手。你与妃颜在清风寨拖住那里的人时,在祈陌应对苍国的兵马而无暇他顾时,我已经趁机在此处步下了天水阵。

至于,机关与要领,我已经告知了非颜。

苍,如果可以,我只希望我们能够回到过去。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存在。

——云

寥寥数语,却道尽了一个女子的情意。

赫连苍拿着纸张的手,一时间,止不住的轻轻颤抖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下一刻,双手一把紧紧的扣住了曲妃颜的肩膀,用力的摇晃。根本顾不得会不会弄伤了曲妃颜,“她在哪?她现在到底在哪?”

曲妃颜眼角残留着一丝水汽,半响,毅然指了指茫茫河域。

菡韵跌坐在一旁。浅浅波涌上来的冰冷河水,淹没她的。眼底,亦满是悲恸,但却又强行压制着。目光,落向平静下来的河面。

一切,完美的找不出一丝破绽。

赫连苍震惊了,旋即,起身,不管不顾的冲入了水中。

曲妃颜是知道赫连苍不识水性的,于是,连忙一个伸手,就一把紧紧的拽住了赫连苍的手腕,“苍,不要去,你若是有事,云出她会死不瞑目的。”

“你放开……”

“苍,云出心中最爱的人就是你。她今日所做的一切,也全都是为了你。你难道要辜负她吗?”曲妃颜不放,双手同时将赫连苍的手抓住。

赫连苍用力的拂开曲妃颜的手,头也不回向着河域走去。

然,也就是在这时,平静的河域骤起波澜。中间,河水猛然喷涌上来,远有数丈之高。

曲妃颜一恁,眼眸微微一眯。难道,会是沉入水中的司云出触到了阵法吗?这阵法,失传已久,她研究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研究出来。

喷涌而出的水,在片刻后,骤然回落。

那回落时带起的狂风与漩力,几乎可以将一个人直接吹走。

一刹那,三个人本能的伸手挡在了眼前。待,放下的那一刻,只见那一袭白衣的男子,打横抱着一袭白衣的女子一步步走上岸来。

赫连苍第一个跑上前去,就要从祈陌的怀中夺回司云出。

祈陌自然不可能放手,于是,两个人,便在河域中打斗了起来。而赫连苍身上有伤,很快便败下阵。

祈陌并不取赫连苍的性命,在击败赫连苍后,一个跃身便带着司云出落在了岸边。抱着司云出的手,一寸寸收紧。望向曲妃颜与菡韵的黑眸,冷厉的杀气令人心惊。他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菡韵双手撑地,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浑身,亦是狼狈。半响,悲恸道,“陵帝,你还是将宫主留给苍帝吧。宫主爱的人,一直是赫连苍。这么久以来,她与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苍帝。所有的情报,也都是宫主暗中传给曲姑娘的。如今,她已死,你让她可以陪在她心爱之人的身边吧。”那一份恨,究竟有多深呢?深到如此的狠绝,即便是死,也要分开他们,也要她不得陪在自己心爱之人的身边?

而说这一切的时候,菡韵的神色,除了那一丝悲恸外,再无其他。

赫连苍在这个时候,也已经掠上岸来。这一刻,看着那一个毫无声息的人,他只想杀了祈陌、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如果不是他,一切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曲妃颜也从水中站起身来,沉声道,“陵帝,放手吧。”

祈陌不信,一个字也不信。却听,菡韵道,“陵帝,难道,你想宫主死都不安生吗?”

话落,菡韵转身离去。被水浸湿的背影,独显萧条。一步一步,似乎,这世间,再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她留恋。

曲妃颜随之弯腰,拾起落在一旁的那一张纸走向祈陌。然后,递给他。

祈陌并不看,因为,他不信。

河域,已经再次恢复了平静。粼粼波光的河面,将前一刻发生的一切,完美的掩盖。

“陵帝,云出一直以来,只爱苍一个人。如今,你已经逼死了她,你还想要怎样?”悲痛哀然的神色,拿着纸张的手,一寸寸收紧,几乎顷刻间将纸张揉成了一团。祈陌,为什么你的眼中,只有一个司云出?为什么你就是看不见我呢?只要你看我一眼,只要一眼,那么,我也不会这么逼你,真的。

祈陌望向曲妃颜,对这个女子,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子,曾经,他将她当成妹妹看待。

四目相对,这样的画面,曲妃颜曾多次的幻想过,可却从不曾想会是这样的场景。而他的眼中,即便望着你,也依然没有你。

——祈陌,你可知,我究竟有多恨你呢?

——祈陌,当年,我设下一切,让你一辈子也得不到司云出。可是,十年,整整十年,你对她的感情,还是依旧。我留在陵国,原本是可以走的,但是,我不走。你知道么,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我想要见你。即便只是远远看着你,我也觉得满足。

——祈陌,不要爱司云出,好吗?

——祈陌,你越是爱她,我就越想要看着你痛苦。因为,我在痛苦,你知道吗?

“陵帝,将云出还给苍吧。如果,人真的有鬼魂,那么,云出也是想要陪伴在苍身边的,而不是你。不要让她连死后,都不安宁。”

她平静的说,但那样的话语,却足可以将一个人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如果,这一刻,司云出真的死了。如果,眼下这一切,信以为真,结果,又会是如何呢?

可是,她爱他。如今的司云出,爱着这一个名叫祈陌的男人。所以,她舍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痛苦。如果,人真的存在鬼魂,那么,她也愿一直陪伴着他。祈陌,你知道吗,我爱一个人,就只会那一个人一心一意。如今,我只想对你一心一意。

所以,她缓缓的、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

四周的空气,霎时,丝丝缕缕静止住。

曲妃颜看着,面色一变,不可置信的猛然后退了一步,像是活见了鬼。

司云出让祈陌放她下来,这一刻,终于彻彻底底的明白曲妃颜那‘今日刚刚好’这几个字是何意了,“非颜,你千算万算,步步都算无遗漏。可是,你没有想到,那一个被你利用的女子,在菡韵下在她身上的毒发作的那一刻,恢复了清醒。一早,我就怀疑菡韵,所以,你们故意留下破绽,再拖出一个瑞香来顶罪,让我重新召回菡韵。然,就是菡韵的再一次回来,让我越发肯定了她的背叛。适得其反四个字,是你没有想到的吧?”

曲妃颜瞳孔睁大,久久无法说话。事情,似乎突然间发生了戏剧性的急剧转变,“刚才,那你……”

“如果,我不这样做,又如何知晓你真正的目的?另外,河底的阵法,我与祈陌已经在刚刚联手关闭了。非颜,你可知,那可怕的阵法一旦开启,洪水泛滥,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就此遭殃?”

·

另一边。

菡韵离去,却在半道上,看到了那一袭缓步而来的紫衣。

熟悉的面容,他是她一生难以走出的劫数。可是,当初,也是他狠心的毅然悔婚,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爱,究竟有多深,绝望就多深。于是,对司云出的恨,便有多深。

“菡韵,我说了,那一件事,与云出无关。”

“是吗?”这一句话,她听了很多遍很多遍。然,越是听,却越是觉得他在掩饰。

“如果我悔婚,真的是因为云出的话,那么,你觉得依着我的性子,我会不努力的想要娶她吗?可是,这些年来,我有吗?”袁少卿叹息,当年的事,他从未曾有过解释。因为,真正的原因是……

闻言,菡韵一怔。脚步,不自觉的倒退了一步。

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

封灵寨城池外,那一座沿岸的岩礁山坡上。

一大一小两抹身影,无声无息而站。白色的衣袍,随风纷飞在半空之中。

“爹爹,你早就知道知道了嫂嫂的身世,对不对?”小身影清透的声音,如山涧的泉水悦耳动听。

大身影一恁,‘嫂嫂’二字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旋即,浅浅笑了笑,风华绝代,“你倒是叫得亲切,但就是不知道那一个人愿不愿让她嫁给你哥哥了。”

“爹爹,其实,只要你向他斟茶道个歉,相信,一切还是有机会的。”小身影人小鬼大,一本正经的说道。

“邺儿,你觉得这可能吗?”大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祈陌的父亲祈玥。而他口中的那一个人,正是当日那一袭红衣的妖冶男子——风攸。

与风攸之间的恩恩怨怨,那可是说来话长了。

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喜欢上了他与丰初云的女儿。

初云,云出。两个字,读音不正是倒了回来吗?不过,风攸到目前为止,也还不知道这一个女儿的存在。但,很快的,老徐已经通知了丰初云。而那一双潋滟凤眸,几乎完完全全遗传了风攸,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爹爹,如果娘亲来了呢?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不许通知你娘亲。”祈玥低头警告小人儿。这一生,他可不想夜千陵再见风攸。

“爹爹,你什么都算到了。你还要故意引风叔叔来此看这最后一幕,让风叔叔看见嫂嫂对哥哥的深情,到时候好心软不拆散他们。可是,爹爹,你有一点没有算到哦,那就是小兰花已经通知娘亲了。相信,娘亲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小邺笑着说道。

“……”

“爹爹,当年偷走了嫂嫂的那一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恨你爹爹的人。”不过,这一辈子,谁也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了,更不能让风攸见到。否者,若风攸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害得他女儿从小受了这么多的苦,恐怕,祈陌就真的是别想与司云出在一起了。一个曲妃颜与一个菡韵,算得了什么?他所做的一切,只因一个风攸。

没想到,几十年后,竟还要和那个男人纠缠在一起,着实可恶。

·

司云出与祈陌并没有杀曲妃颜,而是将曲妃颜交给了赫连苍。赫连苍恐怕这一辈子都没有想到,自己深爱的女人,对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利用吧?

之后,赫连苍退了兵。两国,终于再一次恢复了和平。

——云儿,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宁愿你活着,而不是那一个结果。当年,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虽然,这些年都没有做到,但是,从这一刻开始,好吗?

——应该,不会太晚。

司云出收到信函,短短几句话,她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一个牵着她手采药的大哥哥。

祈陌从身后揽住司云出的腰身,将司云出唇角的那一抹笑意看在眼里,柔声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可以告诉我吗?”

这时,一名侍卫忽的前来,禀告道,“皇上,外面有一位姓徐的老者求见。”

司云出与祈陌相视一眼,知道是谁。于是,一道走了出去。只是,一眼看到的,除了那一个姓徐的老者外,还有一个面纱蒙面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听到声音,转头望来。但见她,雪白色的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宽大裙幅逶迤身后,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线条优美的颈项,被面上那垂落下来的蒙面白纱遮挡。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成结鬟式高鬟,有巍峨瞻望之状。银白色的过长流苏,垂坠在身后,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整个人给人一种淡雅出尘的感觉。

而那感觉,似乎,与司云出给人的感觉有些相似。

司云出一愣,记忆中,从未曾见过那女子,但不知为何,却有一丝异样的亲切。下一刻,迈步,缓步走了过去。

祈陌也一道并肩走过去。

女子的目光,落在司云出的面上。然后,渐渐的落向司云出腰间的那一块玉佩。

姓徐的老者抚了抚山羊胡须,在司云出与祈陌走近的那一刻,和蔼可亲的笑着道,“祈公子,祈夫人,这就是我说的那一位小姐了。而我,就是在我家小姐作的画像中,看到了这一块玉佩。”

司云出与祈陌拱了拱手,“你是?”

“我可以看看你的玉佩吗?”女子问,音声,恍若天籁,又似天山上流淌下来的雪水。令人只单单听着,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司云出浅笑着点头,取下腰间的玉佩,将玉佩递给女子。

女子伸手接过,玉葱般优美的手,指尖,渐渐带起了一丝颤抖。然后,她望向司云出,缓缓的、缓缓的揭开了脸上的面纱。那一张脸,即便过去了几十年,也是一如往昔的美丽,恍若造物者特意的恩赐。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落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

结束,往往是另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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