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尾之天使之歌 【转】寂寞的狼牙(一)

作者 : 双霖

看了一眼在身边沉睡着的妻子和两岁的女儿,瑞恩-蝎尾悄无声息地爬起身来。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轻轻叹息了一声,瘦削的中年男子从床下模出一个油布包袱慢慢打开,取出一对做工精细、保养得也非常不错的精钢拳刃。熟练地装备好武器后,他笔直走向房门。

瑞恩的这个小小安乐窝就建在裴扬森林的外围,是一幢简陋却也挺可爱的木屋。自从四年前月兑离刺客工会、逃出梦罗克后,瑞恩就一直和妻子隐居在这偏僻的地方,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走下已经有些腐朽的木头楼梯时,退隐刺客的脚步没有引发任何讨厌的咯吱声,就像一只老练的猫。

门外十米开外的空地上,一个人象棵树般静静站立着。皎洁的月光勾勒出一个瑞恩再熟悉不过的剪影:宽大的斗笠,简单的布袍,还有一对尖锐的拳刃。见到瑞恩出来,来者将双手交叉举在胸前,轻轻鞠了个躬。随后,斗笠下响起了一个年轻的声音:“您好,瑞恩-蝎尾。我是洛基的手下,沙克罗曼-方。今次奉命来取您的人头……”

瑞恩无言地打量着年轻人。沙克罗曼这个名字他毫无印象,看来在四年前这小子还只是个无名小辈。但现在,他就像一尊雕像般纹丝不动地伫立在那里,静静地散发出只有顶尖的职业杀手才会拥有的可怕杀气。既不使用毒药,也不悄然潜入,更没有设置机关。这个年轻的刺客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到自己的家门前挑战,仿佛他的任务不是暗杀、而是决斗一般。

来者不善哪……瑞恩想。的确,被派来干掉他这个工会前任首席刺客的人,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一日为犬,终生不变。既然违反了当年自己亲口许下的诺言,那您今日就不要怪我。”沙克罗曼的声音听上去稍带沙哑,很有磁性,但却毫无感情。

“一日为犬,终生不变……”鬓角泛白的中年男子苦笑着重复了这句话,“……也许吧,这就是暗杀者的命;不过毕竟我是人,不是真正的犬畜,怎样也会想要挣扎一下的……走远一点好么,我不想吵醒她们……不论胜负。”

年轻刺客默默颔首,接受了这个对刺客来说本不该接受的请求。虽说动手前他已经将目标的底细和周边的地形都模得清清楚楚,但多年前师傅说过的话也同时回响在耳边:

一分仁慈,十分凶险。

道理很正确。而且数年来执行任务的经历也多次证明了这一点。但当面前的目标提出这么一个也许是暗伏杀机的请求时,自己心中居然刹那间闪过“非常体谅他的心情、不答应就太说不过去了”的念头。

“也许是我还不够成熟吧……”

一边这么想着,年轻刺客一边静悄悄地移动脚步,跟随对方来到了离开木屋几十米开外的林前空地上。

“……小伙子,最后说一句……你真的不太适合做刺客……”站定脚步,退隐刺客用一种忧郁的声音缓缓说道。

作为回答,沙克罗曼将手中的拳刃互击一下,随即猱身而上。

梦罗克杀手之间的决斗是非常惨烈的。两个带着残影的身形在月光下忽分忽合、进退交错;而在两个影子之间,四只拳刃交织成一张密集的刀网,发出几乎是连绵不断的、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刺击、斩掠、肘打、膝撞、弹踢……凶狠的动作犹如狂风暴雨一般。两个人都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在熟练的技击、多年的经验和本能的反应之上。

就像开始般突然,战斗忽地结束了。狂暴的幽灵在瞬间转变为静止的石像。沙克罗曼的右手拳刃斜掠空中,而瑞恩的右手拳刃则刺进了年轻刺客的下月复。

“……好身手……”先开口的瑞恩做了个苦笑的表情,他的声音听上去异常沙哑,“拜托……别吵醒……”

一蓬血箭从瑞恩的喉头喷涌而出,永远打断了他的话。被鲜血淋了满头满脸的沙克罗曼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跪倒在地。

“……彼此……”年轻人费力地解开血淋淋的腰带,然后从挂袋里模出伤药和绷带熟练地包扎了伤口。亏了那一瞬间的收月复和自己饱经锻炼的月复肌,沙克罗曼总算捡回了一条性命。同归于尽可是个再丢脸不过的结局――年轻人想。

小木屋的门被再次打开,但这回进来的不是主人,而是死神。借着月光,沙克罗曼无言地打量着床上熟睡的母女。黑发的裴扬女子和她那留着羊角辫、胖乎乎的女儿搂抱着静静沉睡,表情恬静而安详。屋子里的陈设比较简单,但充满了生活的气息。猎弓、兽皮、桌椅、锅灶、玩具……一切都显示出男主人的勤劳和女主人的贤惠,还有这个小小家庭曾经拥有过的温馨。

“……活着的我和死了的你相比,究竟谁更幸福些呢……”喃喃自语着,沙克罗曼俯去,让手中的拳刃轻柔地滑过母女二人的咽喉。

火光熊熊。

站在几十步开外,刺客望着已经化为火窟的木屋,手中提了个小小的包袱。

“我遵守诺言,没有吵醒她们……”沙克罗曼微微侧过头,对着包袱说道。

………………………………………………………………………………

猛地睁开眼睛,年轻刺客一下子坐起身来,**的身体汗水淋漓。

嘴巴里干得要命,沙克罗曼缓缓躺回了床上。在刚才的梦中,他又回到了童年时代在梦罗克城外的沙漠中那场生死搏斗。现在想起来,对手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沙漠幼狼而已,恐怕刚刚长好牙齿。但是对于9岁的小乞丐而言,却已经是个足以致命的恐怖敌人。幼狼的武器是爪和牙,而沙克罗曼的武器也是爪和牙。不过,少年的指甲和牙齿都远不如对手锋利。

但最终,被抠瞎眼睛咬破喉咙的,是那只倒霉的狼。

而且那一次,也是自己和师傅的初次相见。

只是在搏斗之后,浑身伤口、气息奄奄的少年才发现不远处静静站立的男子。看来他站在边上有一会了,鞋子已经没在沙尘下。

“救救我……”嘶哑的童音苦苦哀求着。虽然对医术一无所知,但凭着本能少年也知道,就这么躺在灼热的沙漠中流血的话,死亡是很快的就会降临的、唯一的结局。但是现在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啊……而且火辣辣地疼――身体几乎被那该死的狼给撕烂了……

对方的回答很简洁明了:“过来我身边……我等你一分钟。”

事后,沙克罗曼始终认为当时师傅等了自己不止一分钟。爬这二十几步的距离几乎是要了他的小命。但最终,当失去意识前,沙克罗曼肯定自己已经死死抓住了这个陌生男人的鞋子。

从此,他的刺客生涯也就开始了。

离开回忆之屋,刺客偏过头来看了看身边熟睡的女孩。女孩最多也就十七八岁,长着一张很典型的梦罗克女人的美丽面庞,薄博的布毯勾勒出了她身体那玲珑的曲线。以前在完成任务后,沙克罗曼都会把赏金用在强化武器上。至今他已经记不起给吉芬的那个不良铁匠送去多少金币了。余下的钱,他都会老老实实地埋在床下,一分也不乱花。这次任务的出色完成说实话很让工会会长高兴了一阵。前后只用了两个月,沙克罗曼就查清了叛逃的前任首席刺客的行踪,并带回了他的人头。会长给的赏金非常丰厚,足够年轻刺客买一对崭新的卡塔勒拳刃,并将它们打磨到极限。

但沙克罗曼并没有这么做。这次任务让他的心中感到很不是滋味――总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于是他生平第一次放纵了一下:在养好伤后,带着一袋赞尼金币走进了这家妓院。

少女依旧沉睡着,对身边沙克罗曼的离开毫无反应。在梦罗克,贫家女孩的生路通常就只有那么几条:在棉田和工厂里做农务、在盗贼工会做贼,或者在妓院里做妓女。

可是对于女人来说,棉花业的苦工太过辛劳,而且收入也十分微薄。每天拼死拼活地工作十二个小时,到手的也不过只有50赞尼。在那里做工的女子很少能活过四十岁。

盗贼?也只有在梦罗克,这个名词才会和“职业”联系在一起。可是这从事这个“职业”毕竟太过危险了。虽然必须按月向城里的盗贼工会缴纳保护费,但真的遇到麻烦时,工会是不会给那些无依无靠的小贼任何帮助的。几乎每天早上,在梦罗克城外都可以看到被打得血肉模糊、扒光衣服绑在木桩上等着被活活晒死的失风盗贼。而女性的盗贼若是被捉,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于是,许多父母在反复权衡之后,都把年幼的女儿送进了妓院。毕竟在商队往来频繁的棉花之都,这个行当永远也不会为接不到生意而发愁,更没有性命之忧。

在梦罗克人的心目中,生存是比尊严贵重得多的东西。

……其实自己不也是如此么?沙克罗曼苦笑了一声。修炼、杀戮、修炼、杀戮……生命中只有这一个简单的轮回,好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狗。纵使是在两年前被冠上了“首席刺客”的称号,自己终究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粒棋子,走着别人规定好的步伐。若是有半步的行差踏错、恣意妄为,瑞恩就是前车之鉴。

二十三岁前是如此,二十三岁时是如此,二十三岁后相信也是如此……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耸耸肩膀,年轻人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嗯?”过道另外一头走来了一群身着短衣的“棉女”――也就是在棉田工作的女子,她们平时就寄住在这家妓院的底层。而其中有一头黑发吸引了年轻刺客的注意力。

作女工打扮的那个年轻女子,事实上是他的同行,绰号“夜鹰”的女刺客。而且和沙克罗曼一样,是工会中的“精锐刺客”。

在刺客工会,女性也占有一席之地。在某些场合,她们能够发挥比男同行要大得多的作用。很多工会的目标都有足够的本领闪避翻飞的拳刃,却无法抵挡床帷间女杀手那形状娇好、但喂有剧毒的指甲。刺客的任务始终还是暗杀,手段并不怎么重要。当然,这也使得女刺客的地位始终在男人之下,无法成为工会中的骨干。

可是这个夜鹰,却是女刺客中的异数。

东方女子独有的清丽面庞和纤细身材使她总是能吸引男人的目光,同时让他们放松警惕。但了解夜鹰的人都知道,这些可不是她赖以成名的法宝。在精锐刺客中甚至有这样的传言:加入工会十年,夜鹰至今仍是处女。

但和其他传闻相比,这个就有点不值一提了――虽然对女刺客来说,这甚至可以说是荒谬。

精锐刺客和那些从盗贼工会挑选出来的二流杀手不同。虽然刺客工会偶尔也会在盗贼中挑选一些天赋较高的家伙,加以训练暗杀技巧成为所谓刺客。但对公会来说,这些二流杀手只是摆在明面上作为炮灰的存在。真正的刺客,都是从小就接受严酷训练的职业杀人者。他们相互间通常没有接触,平日以一般的身份隐居在城市各处。只有在工会要祭祀洛基神或别的重大事件时才聚集在隐藏在沙漠深处的工会里。因此,同行间是很难了解对方的情况的。

但是,夜鹰的事情几乎每个精锐刺客都有所耳闻。听说在她的牺牲品名单中,甚至有卢恩-米德加尔特王国的骑士、教会僧兵堂的武技长和吉芬魔法师工会的四星法士。而夜鹰这两年来在精锐刺客中的排名,从来就没有跌出过前三。只有同样年轻的首席刺客沙克罗曼能够保持在她之上。在这方面,流传在刺客之间的一个关于夜鹰的诨号很能说明问题:

“被洛基当作男人使用的女人”

对于这样的女子,沙克罗曼当然也很感兴趣,但从来也没有试图去接近她。

看到从妓女房间走出来的沙克罗曼,夜鹰刹那间露出了一丝错愕的表情。但几乎与此同时,她就别过头去,继续着和同伴间的交谈说笑。

擦身而过时,沙克罗曼缩了缩身子,以避开一点也没有让开意思的女同僚。突然之间,年轻刺客觉得后腰被什么东西带了一下,而脚底也同时吃了个绊子。

“啊!”地一阵惊叫,棉女们四散跳开,愣愣地看着跌了个四脚朝天的嫖客,随即爆发出响亮的笑声。混在她们中间,夜鹰似乎也冷笑了一下,随即和同伴嘻嘻哈哈地走开了。

躺在地上,沙克罗曼望着天花板。“身手确实不错……名不虚传。”他暗忖道。女刺客这手摔跌的确非常迅捷隐蔽,但还不足以放倒沙克罗曼。可是年轻刺客在瞬间察觉对手的意图后,没做任何反抗,任由她摔了自己一跤。

“她在想什么?”沙克罗曼装模作样地慢慢站起,“……难道不满意我逛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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