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可曾欺辱于你?”这话仿佛带了冬日寒风,袭来了片片冰凌。
夏菁抬起头来,挣大了眼看着浑身寒意的公子。
这是不是因为羞耻而百口莫辩?
“说!!!”公子伊的话锋利如刃,寒冷如冰雪。
“公子,你……你误会了!”夏菁调整了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舌头:“公子衍计深虑远,怎会因一小小剑士坏他大事?”
公子伊一怔,是啊,自己这是怎么了?如此浅显的道理,怎么遇上了华的事情便想不通了,难道是自己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
只有关系亲近的人才会用到的四个字!
他不由细细审视眼前的人,如鸦鬓发松松用一根青色的缎带挽着,小小的头颅低垂着,几缕发丝散散地垂在脸侧,看不到他的神情,因为毒未全解的缘故,整个人只能软软地靠着车壁,但衣饰齐整,并未见多大狼狈,反而露出淡淡的脆弱之感,让人恨不能将他整个人抱起来,温柔地抚慰怜惜一番——
如果这是一个女子的话。
但他不是,他是自己信任的剑士,是自己器重的菁华之主,是将与自己并肩走向五国统一的知己……
自己来自君子之国,自小便对龙阳之事深恶痛绝,但现在……似乎……自己正在做一场旖梦。
公子伊心中一阵烦闷,猛地伸出拳头,狠狠地砸向车壁。
一阵痛楚由指节流向颅内,公子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平复了内心的慌乱,抬起头来,正看到夏菁那惊骇非常的俊脸。
“我信你!”公子伊平淡无波道,看到夏菁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突然语带凝思,继续道:“公子衍,深谋远虑,阴狠执拗,乃晋王王叔是也!……”
然后,听过公子伊简述后,夏菁脑补出公子衍的传奇身世——
晋公子衍,母因夫人,是先晋王王宫里最后诞生的孩子,一般而言,出身王室便意味着一段传奇,因为,中国古代的宫廷实在是一个残酷的所在,华屋锦绣下是无数阴谋与诡计,能活着从娘肚里出来实在太不容易了。任是阴谋诡计再多,但其基本内容也就两项——夺宠与夺嫡,反应在后宫里,也就四个字,夺床夺宠。
古代的女人都是可怜人,宫里的女人都是狠毒的可怜人,刚进宫的女人,一般都会先爆发夺床大战,当然,夺的是帝王的龙榻——当淌过无数旧人的泪河,穿过无数红颜的尸山,越过无数无辜的血海,最终抵达的成功者便有可能(只是有可能)赢得自己的政治资本——王嗣,但这并不意味着一个女人的辉煌腾达,相反,这个女人有可能会直堕地狱,因为,有太多的人不希望这女人或孩子活着:孩子的兄弟、这女人的“姐妹”……所以,拥有子嗣的女人将会开始人生的第二轮战役——夺宠,夺宠其实是夺床的升华版,如果你以为光凭帝王的宠爱便能保全自己,那是比东方夜谭还不靠谱的神话。所以不仅要保住帝王的宠爱,要赢得宫中称赞,还要得到大臣的拥戴(此项工作一般都是幕后进行),如此方可保住这女子荣华不堕,儿子地位得保,最后才是王位稳坐!在血腥的晋王宫廷大战中,公子衍的母亲,自是胜利者,但却不是最后的胜利者。
公子衍的母亲——因夫人,本是秦国公主,生于宫廷,长于宫廷的她,深谙宫廷生存之道,而且这位因夫人还拥有一件制胜法宝——美丽,惊心动魄的美丽!据说这位秦公主一进入晋宫便把晋国君臣震住了,可谓是“丰颜亮饰,光明晋宫,顾影徘徊,耸动左右”,所以这位秦公主虽以离国公主的身份,但却“独宠专房”十数年,待因夫人“色衰爱弛”之时,继承了双重王族血脉的公子衍羽翼逐渐丰满:自小因为晋王“爱屋及乌”的缘故,公子衍是唯一一位得到晋王亲自辅导的公子,而他本人又十分聪颖,简直就是为政治而生的天才,阴谋、收买、笼络等一系列手段使得行云流水。所以很快便加入了夺嫡斗争,而她的母亲自是巾帼不让须眉,鉴于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级的宇宙级真理,因女士在幕后提供专业顾问的同时把先晋王的枕头风吹得呼呼直响,所以先晋王曾多次在公开场合及高端会议上宣称:“衍最类我”,公子衍在晋国“政坛“迅速崛起,成为与太子比肩的重量级人物。
然而,政治斗争注定是残酷的,而且是“路漫漫其修远兮”的,你一“政坛新秀”,就想摧毁人家经营几十年的大本营吗?所以,太子出招了,首先是利用舆、论压力,宣称公子衍的母亲——因夫人——原来的秦公主深得秦王喜爱,此到晋国和亲,欲效仿当年褒国献女故事(褒姒的爱情悲剧),当然了,这话自然会有人告知晋王的,晋王自不会认为自己有幽王那般荒婬,再看着地上痛哭流涕的因夫人,心里当然会心软,但怀疑的种子已经深深埋下,只要春风一吹,春雨一来,这种子就会慢慢发芽,接着便是那些迫不及待要给这毒苗施肥的晋国的“忠臣们”,所以当晋王、刚刚露出一丝要改立太子的苗头时,忠臣良将集体(几乎)上书,“立嫡不以长,立长不以贤,太子既是嫡,又是长,改弦更张,动摇国本”,看着眼前这群在敌国兵临城下也不见如此团结狂热的大臣们,晋王只好消停了。
然而,公子衍又岂是易相与之辈,于是乎明里向太子伸出橄榄枝,暗里不断招兵买马使绊子,如果这种情形能持续过十年八年的,估计公子衍联合他外公家,发兵夺位还是很有可能的。有人说,成功一半靠努力,另一半靠的是运气,所以公子衍人和是有的,地利也是有的,可惜失了天时——他老爸一个不小心得了伤寒,就这么去了。可怜的十几岁的女圭女圭,要不是他老妈见机得快(贴身服务老总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秘密安排公子衍逃到外公家避难,估计公子衍就要和老妈一块到阴间与老爸共聚天伦之乐去了。
政治家都是打不死的小强,野心家更是小强中的小强,当年的拿破仑都沦落到与牛羊同居的地步了,房梁上的一只蜘蛛就激起了他再次问鼎的雄心,所以公子衍不会因为这次失败而消沉,相反的,他游历诸国,贤明闻于诸侯,还曾经担任过鲁、郑两国的宰相,到如今,他就像一把刚出炉的宝剑,只等一天架上仇敌的脖子上了!
夏菁深深地叹了口气——公子伊这是棋逢对手了。
夏菁又想到,这是一个自己未知的世界,每个人的结局都未可知,而自己,早已参与到这乱世的角逐之中,已经有了要还的情,已经有了要保护的人,已经有了要追随的君主,再不容自己离开。
如果没有所谓责任及道德的羁绊,每个人都会活得简单洒月兑一些吧!
然而,没有责任与道德的人本就不是人。
所以,无论是害怕、彷徨、无助、后悔,还得继续沿着自己选的那条路向前走去。这乱世的路注定荆棘,风景也不甚美观。前路漫漫,不知道自己将走向怎样的结局。或许是路旁一抔土,或许是登临顶峰。
便是登临顶峰又如何呢?公子伊成就帝业,夏菁黯然下场,或许找一个如豹那样可靠忠实的男人,成就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如白开水一般平淡地走过下半生。然“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夏菁对于爱情,便像买衣服一样,如果自己对一件衣服上了心,虽然知道自己的经济能力根本担负不起,但对后面的衣服再也没了兴致,虽然知道后面试过的好些衣服款式既新,料子既好,甚至同伴都说后面那些更适合自己,但夏菁根本就没有购买的**。
想到这里,夏菁偷偷瞄了一眼对面的男人——英俊不凡,才智突出,是值得所有女人倾心相待的梦里情人。
然而……
夏菁摇了摇头,这样优秀的男人,但总是让人高山仰止,若是现代,夏菁或许愿意一争,但这是古代,流行的是三妻四妾,讲究的是男尊女卑,夏菁从来都是一个理智的人,她输不起,所以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她便告诫自己,这是一个你绝对不能爱上的男人,甚至连动心都要摈弃……
但夏菁根本不知道,心动了,爱了,这些过程女人从来没能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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