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被安排在了留香园。留香园门上有一块牌匾,“留香园”三字笔法稚女敕,正是六岁的阮思言所书。相传神农氏尝百草后于回生寨升天,后人为纪念他,将回生寨改名为留香寨,六岁的思言为效仿神农氏尝百毒,特将园门改为留香园。“留香园”三字早已印在她的心上。
“溜、香、园。”严靖好听的声音传来,“什么意思?这园名真奇怪?”
“是留香园。”含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跟那个家伙一样?那个家伙每次都管她的留香园叫“溜香园”,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莫不是一直忌恨她让他吃药口臭的事吧,真小气,一件事都能气那么久。只是严靖是怎么回事?她和他可没仇啊。
“是溜香园没错啊。”严靖一本正经地说。
含笑努力睁大眼睛看,不看还好,一看气得不得了。这是谁那么缺德,竟然在在“留”字前用黑炭轻轻加了三个小点,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君子游,那个乌鸦,除了他,没人会那么无聊。难怪每次他每次说起溜香园都笑得贼兮兮地,而她居然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
“你气什么呀,反正只是暂住。”严靖看她气鼓鼓地样子,逗笑着说:“反正你也不香,住着正合适。”
含笑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进了园,严靖也跟着进来,他的房间也在留香园,住在含笑隔壁。
含笑沐浴完毕,想想还生气,想去擦掉那三点,拿着抹布站在园门,左看右看,终是不舍,算了,事过境迁那么久了,如今再去擦已是惘然。而且看到那恶作剧的三点,又不由想起那爱恶作剧的某人,他和她,原来已认识了那么多年。光阴似箭,岁月荏苒,那么多人和事都已是沧海桑田,唯有他一直在她的身边从不曾离去。不曾远一步,也不曾进一步,若即若离,含笑叹口气,终是离去。
含笑入了房,这个房间熟悉得仿佛这几年她都不曾离去,甚至窗台上挂着那串风铃的声音也没有一丝改变,清脆而幽扬。
“三丫头。”是谁在轻声呼唤。那声音像是从古老的巷子里传来,徐缓而悠长,一直叫到了她心底,将她带回了少年时。
“诶。”几乎是无意识地应声而答,含笑缓缓转过头,柳如风含着笑站在门口,黑眸晶亮,黯淡了一室的灯光。
“三丫头。”柳如风又喊了一声,一向云淡风清的他此时也如那平静的湖水,被一石击破,再也不复平静无澜。
“二哥哥。”含笑含泪呼唤,这一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下一刻,含笑便被拉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三丫头,你怎么忍心?你这个狠心的丫头,你让我们伤心难过了那么多年,你怎么可以?”柳如风声声泣诉,他埋首在含笑的颈间,含笑分明感到几滴滚烫的水滴打在了身上,灼伤了她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二哥哥。”含笑的声音哽咽。
柳如风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地看着眼前的人儿,虽然面前还是那个姿色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中年妇人,但是那一双慧黠的眼,那眼里不经意流露的聪颖与倔强,是怎么也错认不了的。
“你怎么认出来的?”含笑不甘心地问。
“你的眼睛。还有,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人,可以像我的三丫头那样拿药当零食。还有,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以站在我的药房里比回到自己家还亲。还有,我的三丫头一紧张就会做虫虫飞的动作。呵呵……”
笑声中,含笑低头一看,果然,她两手握拳,食指相对伸出,两个食指不自觉地有节奏地相碰。就像小时候,外婆教她的那样,那时她口中还会女乃声女乃气地说着:“虫虫飞,虫虫飞……”
“原来有那么多破绽,我还以为谁也认不出来呢。”含笑红着脸说。
“只要是你,只一眼我就认得出来。哪怕你装得再老再丑。”柳如风的声音温柔得让含笑沉醉其中,她的眼泪像窗外的雨一样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