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了我爱情的错觉 NO:3 NO:4

作者 : 九月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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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完了整个县城,看着时间还早,苏菲亚索性的也跑到县委里去。既然回来了,既然有心想看看,不妨把每个地方看个透。

县委里面的变化倒没有多大,只不过多了两座办公楼,几栋新的宿舍大楼。县委里的人来来去去,有人调走了,又有人新调了进来,旧人换新人,也有少数的人是不倒翁,十几二十年来同在一个岗位,同一个职务,做着同样一件事情,唯一变化的是,岁数越来越长,离退休带孙子的时间越来越近,原本黑漆漆的头发渐渐变为花白。

看到苏菲亚,有人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菲菲?”

苏菲亚微笑,点了点头,这个真好眼力,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有人可以把她认出来。

因为年代已久,她也没认得什么人了。

“菲菲,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玩?”

苏菲亚也不愿意多说,还是一味的点头:“是,回来玩。”

然后,苏菲亚便与来人擦肩而过。熟悉她的人,自然向身旁不熟悉她的人说起她,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她的一家三口在小小的县委里,还是属于传奇人物,他们的另类故事像一首古老的歌谣,传了又传,让人津津乐道,——父亲爱美人不爱权势,娶了一个酒楼女做继室,母亲绝望伤心之余自高楼坠下自杀,而她的刁顽任性顽皮众所周知。

背后的人说:“哦,苏菲亚就是她呀?”

“对哦,十几年来我没见到她了,但我还能认出她来,她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

“她挺漂亮的嘛,很时髦,也很斯文,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样。”

“她的母亲长得更漂亮,美人胚子一个,她长得不像她的母亲。”

“可惜了,就这么的跳楼死了。”

“那不是?她也舍得扔下她的女儿,孤苦伶仃一个人。”

苏菲亚没有听到这些话,——就是听到了,她也会装作听不到,难道还会红着脸粗着脖子和别人争吵不成?再说了,虽然是别人多事,嘴多,但毕竟说的也是事实,只不过年代已久,苏菲亚渐渐冷漠了,当说与已无关的事,也不往心里放去。

苏菲亚走向县委大院里。

苏菲亚在县委大院里生长,大院里留下了很多她童年的足迹,还有那些快乐与不快乐的往事。那座小亭子还在,苏菲亚坐在冰冷的石板凳上,侧着耳朵,仿佛看到小小的她跟着邓伯“伊伊哎哎”的拉着二胡,还有邓伯那苍凉的声音在唱:愁难了,恨难描,哭煞鸳鸯难作同巢鸟,古道鹊桥高架,岂料反作奈何桥。略略长大了一些的苏菲亚也用了清脆的童音跟着唱:凤凰箫,吹折了,愁听江头哀笛叫,吹罢了马道古道,又唱霸陵桥。

这一老一少,一唱一和,曾经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县委大院里的一道亮丽风景线,那个时候曾经生活在县委大院内的人们,现在偶尔路过亭子,总是忘不了那“伊伊哎哎”的二胡声。

如今,邓伯已作古,化作一缕清烟,西去了。而苏菲亚,由小小的孩童,变成了一个饱经沧桑的女子。

人事有代谢,往来万古今。

苏菲亚站了起来,又去看了那棵差点要了她命的杨桃树。杨桃树还在,苏菲亚站在树下,仰头望去,也许是长大了,个子高了,苏菲亚感觉到那棵杨桃树,好像变小了,不再是那么的高不可攀,叶子翠翠绿绿,有小小的杨桃子挂在上面,仿佛触手可及。

有小小的孩童走了过来,女孩子说:“宗哥哥,摘杨桃给我吃呀。”

男孩子说:“杨桃还没有熟呢,小玲子,等杨桃熟了,我爬上去把那只最大最熟最甜的摘下来给你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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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说:“宗哥哥,你真好。”

小小的孩童“咯咯”而笑,亲密无间的手牵手而去。

苏菲亚低下头,怔怔地站在那儿,突然间就黯然下去。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时光,仿佛就回到了过去,很多很多年以前,她不曾长大,她还是父母手掌心里的宝贝,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快乐样子。此时此刻,苏菲亚觉得,心里某个角落,某个地方,细细缓缓地疼痛了起来,这么多年,那么坚硬的一颗心,忽然就柔软了,崩溃了。

耳边,那遥远的声音,亮亮的响起:

“我长大后,我要娶苏菲亚做妻子。”

“我长大后,我一定要嫁给张明辉做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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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渐渐地往西移去,终于一点一滴的挪到了半山腰,四周围的云霞给染上了颜色,金碧辉煌一片,艳丽无比,大地也在夕阳的照耀下,也变得格外的妖娆动人,美不胜收,有一种花开到极灿烂时的美丽与绝望。

该走了。苏菲亚想,再不舍,始终还是得要走。

苏菲亚轻轻的就叹了一口气。她很喜欢叹气,仿佛只有叹气了,什么问题便可解决了。她低头,转身,依依不舍的离去,此一别,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了,也许回来,一切已改变,不再是旧样旧貌了。

走了几步,路却给一个人挡住了,那个的影子落在地面上,很长,很长,长到把苏菲亚的纤细的身影覆盖住了。苏菲亚依然低着头,本能的往左走了两步,让了路,但那人诚心的要和苏菲亚作对,苏菲亚往左走两步,他也往左走两步,苏菲亚往右走两步,他也要往右走两步,就这么的对峙着,固执的不让她走。

“菲菲。”那人叫。

苏菲亚猛然地抬起了头。

风花雪月随风去,爱恨交织故人来。

是张明辉。

时间,在一瞬那,便给静止了。苏菲亚的身体,此时此刻,仿佛被抽走了灵魂,渐渐的变得僵直,那张帅气而又熟悉的脸孔,很多很多年过去了,却一直不曾从她梦中走出去过,那些曾经的记忆,依然鲜活得令人颤抖。在这个绝望而美丽的黄昏,一刹那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远去的背景,除了他的五官,他的身形,明亮地突出在她的世界里,然后一个定格,一切都静止了。

在这之前,苏菲亚想过无数次,她和张明辉相遇的情:一,她会装作不认识他,与他冷冷的擦身而过;二,她狠狠的瞪着他,给他一巴掌,咬牙切齿:“我恨你!”她真的还恨他吗?有人说,女人可以为爱,放弃自尊,放弃骄傲,放弃一切,但她们不能被辜负,否则仇恨会在尘埃里开出花来,会无休无止。真的如此吗?

可苏菲亚发觉此刻,她一点也恨不起来。

人生,真的是有太多的巧合,太多的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张明辉也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刻,会在这个令人难以忘怀的地方,再次的遇到了苏菲亚。

张明辉是出差经过三江县的。自从母亲退休后,便搬到南宁和他一起住了,母亲除了清明或家族里有红白喜事外,也不大回来,张明辉更是工作忙,走不开。这次恰巧一个人开了公司的小车出差,也恰巧的路过三江县,于是心血来潮便回来看一下。

张明辉一直念念不忘那棵杨桃树,不知道还在不在。

那棵杨桃树,有着太多的回忆。

张明辉没有想到,杨桃树不但在,连他梦牵魂绕的人也在。

她清瘦了许多,脸色也苍白,但她的五官,一点也没有改变,还是她离开他的时候那个模样,岁月似乎特别的钟爱她,不曾在她的身上脸上留下光阴逝去的痕迹,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单薄的背影是那么的坚硬和寂寞,那种孤独与清冷,仿佛随时随地都会在风里折断一样。

他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她了,他也一直努力的想要忘掉她,把她的一切自他记忆里删除掉。既然已形同陌路,既然不能相濡以沫,那么只有相忘于江湖,永远不要记起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定数的,都可能变故的,爱情与生活也如此。

但张明辉还是舍割不掉,舍割不掉他和她的曾经过往。

张明辉骗得了别人,也他骗不了自己。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梦里看到苏菲亚,苏菲亚的笑容,苏菲亚的冷漠,苏菲亚的骄傲,苏菲亚那修长白净的手指,她拉着二胡,那“伊伊哎哎”的乐曲。就连此时,在黄昏里,那苍翠碧绿的杨桃树前,本应该一切都烟消云散,可她在他的世界里,仍旧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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