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动第一部之恰少年 第十一章(3)

作者 : 苏樱公主

“阿弥陀佛——施主聪慧,不过我们非寻人,而是送别来了。”为首的老和尚道。

送别?宝儿默然,不明白这老和尚说什么,但是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异香,那香气扑鼻,在这初升的朝阳里来的古怪至极,但是却让人如此沁人心肺,叫人肃穆。

那四个和尚闻到异香后,不再抬首望向那寺庙,而是跪拜于地,唱起了梵音,声音在空寂的山间缭绕,带着庄严,和大喜大悲后的平静安详,具有着平定人心的力量。宝儿立在路旁不语,静静听来,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佛祖舍身饲虎的故事来,就着那梵音听去,感觉里那异香中似乎有莲花朵朵盛开一般,圣洁无比,却也让人莫名感动想要流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异香终究慢慢地淡去,霞光好像在半空中也慢慢的散开来了。

那四个僧人原是跪拜于地,此时面容庄严地从地面起身,为首的那老和尚望向僧人中看上去最小的一个道:“性空师弟,何必悲伤?人世一聚终有别离,却还勘不破么?”

那叫性空的,面目原是有些悲戚,此时听这老和尚一句真言,默然很久后,终于回归平静道:“阿弥陀佛,师兄此言极是——性空修为不深,想到真一师叔多年浑朴,今日却如此而去,仍是有些不舍,善哉善哉——”

性空,这小的和尚,称呼这大和尚是师兄,宝儿望着那大和尚的面容,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上前道:

“大师——你莫不是兴化寺代任住持性灵大师?”

那大和尚点头稽首:“不错——贫僧正是性灵。姑娘是?”

听到这句话,宝儿心中涌起了喜悦一片,没有想到自己正要往兴化寺去,而正愁不识路途的时候,遇到的和尚竟然是兴化寺的代任住持!而自己怪不得望见这老和尚,心里总觉得有些面熟,原来在几年前自己偷来京城的时候,林漠曾经带自己在兴化寺佛像开光的时候,前往寺院拜祭过。那时,这性灵大师,正是主持开光仪式的人。自己当时只顾对着那些善男信女们左看右看乐此不疲,哪里还注意过这大师的模样?

记得当时林漠,还拉着自己的发,对自己说:“宝儿——你是最不虔诚的信徒。”自己对他吐吐舌头,懒得理会。而今,那一句熟悉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林漠,却再没人会带自己前往那兴化寺了。

望着这大师的面容,一段温馨时光涌上心头,竟叫人有点恍然。宝儿压住心情,望着大师询问自己的目光,微笑道:

“天下处处是佛缘,大师未必记得在下,在下却识得大师。我想问一下大师,这山上的真一大师与你们是?”

“施主见过真一师叔?”那老和尚望向自己,面容讶然。

宝儿点头:“在下与真一大师有一面之缘。刚才这位性空大师说真一大师如此归去,不知道当何解?”

如此归去——那性空和尚的面容中有悲戚,叫人心中惶惑,宝儿联想到昨夜那真一大师的疯言疯语,心中忐忑不安。

月下不见龙和凤,若是见了,就当归去。难道那真一大师已经归去?

寓言一般的话语如同魔咒,叫宝儿心底有点忐忑,然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抗性翻腾。

那四个和尚望着自己,却良久不再发言。过了很久,那叫性灵的大师,对着自己长宣佛号一声,道:“天下何人不识佛,姑娘也是有缘人——真一大师,已经圆寂了。”

圆寂了?宝儿听到此话心中轰然,这四个和尚还没有见到真一,如何就说真一已经圆寂了?

“真一大师——圆寂了?在下,昨日还见到大师父,大师今日还身体康健,如何能够圆寂?”宝儿听到话,虽是不是非常突然,但更是有一些不知道什么样的感觉慢慢地,慢慢地沉到了心底。

性灵和尚却微微一笑:“人生自有定数——真一大师命运使然,虽未亲见真一师叔圆寂,但是命中有数,自是逃不月兑来。”

“什么命数?真一大师,真一大师真的就死了?”宝儿愤然,望着那四个和尚仿佛确定了真一就此离开的神态,心底不知怎的有一点悲意上涌。

“施主不明——真一师叔的命数,原是师祖所断,师祖自修佛以来,所断从未有误——”其中的一个和尚解释道,而性灵和尚却只是望着自己微笑。

宝儿心中一激,想要说些什么,却张张口,难道——难道命数不可逃月兑么?这句话却终究在看着那四个和尚笃诚的面庞,咽了回去。

“施主不必愤然,贫僧受智元师父所命,前来送别,现自当前往,贫僧失礼了——”性灵大师道。

那性灵,倒是一眼看穿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即是如此——请大师允许小女子跟随列位,前往拜别——”宝儿望着四位和尚略一沉思后,跟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会跟着上去,刚才狂奔下来的山道,此时一步步的跟着那四个和尚向前去,宝儿心底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不相信,自己绝不相信真一大师真的会就此圆寂,一生不见龙和凤,真一大师说过自己不是凤,他可以多活几天了。但是为什么又会圆寂?若是圆寂了,岂不是他的话语前后矛盾?那么他若是真的圆寂了,那些他疯疯魔魔的话,又到底是真是假?难道这世间真的有命运使然?

其实,不仅仅是不相信真一大师会圆寂,更多的,在自己的心底,似乎要求证什么。

难道,是要求证于佛的命运说么?印证佛的箴言么?怀疑佛的箴言么?

还是,要反抗命运,亲眼地想要看到命运寓言的不准确么?

为什么自己的心底会有这样的反抗?真一大师是死是生,其实跟自己毫无关系不是么?但是怎么会自己还是会一步步的跟着走了上去?

宝儿心底疑虑万分,百味杂陈。

一步步踏上了半山腰,视野开阔处,那破庙依旧存在,庙门半掩,而真一大师却遍寻不在,只看到地上一堆燃尽的松木,火焰熄灭,边上一把破旧的斧头。

真一大师果然不在。宝儿心底一松,未见到真一和尚的尸骨,自然不能说他已经圆寂,想至此,不仅莞尔微笑,甚至带有着一点俏皮地,轻松地问向那性灵大师:

“大师,你看——”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却见那四个和尚,围绕着地上那一堆燃尽的松木跪拜下去,面容凝重至极。

宝儿心中格的一跳,那灰烬还带有一点余温,火星虽然熄灭,但是却依稀的可以闻到仍有香味扑鼻,仿佛是动物被烧烤后的气息——而绝不可能是松木的淡香,绝不是。

“师叔已然坐焚,——阿弥陀佛——”和尚们分四个方位坐下,合围住灰烬,又开始吟唱起来。

而宝儿的心却沉到了水底,竟有腿脚发软的感觉,破旧的斧头——真一大师,竟是拿着那石头劈砍松木,给自己送行来了?他,竟是坐焚在了火里?

不,不——

“不——小女娃,你不懂,师父说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使命,是给我的任务。我师父神机妙算,他一辈子没说过一句谎话,我好忘事,师父才给了我这个木头,提醒我,不可忘记呢。”

真一的话,似乎还在耳边缭绕,月下不见龙和凤,你不是凤,你不是凤——

真一大师为何却就**了?

眼泪刷刷而下,竟至沾衣。虽然仅仅是一面之缘,然这一夜的度过却是如此的鬼魅,带着不详的蛊惑,真一大师父,在宝儿看来原以为是个疯疯癫癫,却淳朴纯真的,甚至是食不果月复的老人而已,但如今呈现在自己面前的却是如此诡异的一幕,宝儿心底不知道是酸涩还是难过,还是震撼,还是恐怖。

这么想着,有寒意从指尖慢慢游走,直到头皮,冷意弥漫。

究竟是什么任务,要让真一大师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人,非得坐焚不可?而这样的一个任务,早在几十年前,真一大师的师父就已然料定?

如此说来,岂非这世间如佛法所言,冥冥中自有天注定,而自己今日站在这里,又究竟是哪一只手推着自己?

宝儿兀自沉思的时候,突然不知道啥时候,平地一阵旋风吹了过来,诡异至极地卷向了那灰烬,丝丝絮絮的浮灰迷蒙,扑向了正在吟唱的众人,一时间竟如同有灵一般,浮云蔽日,狂风大作,那风竟不知从何处而来——让宝儿有站不稳之态,而那些和尚却犹自吟唱,坐如磐石。夏熙的声音却突然大了起来,哭的如此嘹亮。

“如眉——可能要下雨了!快带夏熙到庙里去。”灰蒙蒙的灰烬顺风而起,有的竟携着风打进了自己的眼里,宝儿忙伸手去遮挡,长袖举起,逆着风直接扑打盖住了脸,宝儿扯住袖口,头低下疾步行走,要往庙里避上一避,却不期然望见顺着风势,在灰蒙蒙的天地黑暗里,有一点亮晶晶的萤彩,发着如玉一般的透明的光,顺着地势,直向自己滚来。

宝儿大惊,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虽然是狂风四作,她却仍是忍不住的好奇,挣扎着扶住庙门,伸出手去,捏住了那一小点圆圆尖尖的莹彩。

那亮点的玉石状的小东西,竟是带有生命一般,在宝儿的掌心匍匐后,渐渐的冷下来,亮色的光晕也开始慢慢地慢慢地消逝,仿佛隐入了自己的肌肤一般。而随着它光彩的流失,旋风开始慢慢安静,乌云溜走,阳光开始又一点点的明亮,最后,终于那玉石冷却,光线强烈,天地瞬间明亮,又恢复了盛夏特有的强烈的温暖。

宝儿呆住,捏住这一点点的东西,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感觉在心头油然而起。

“姑娘——你拿了什么东西?”

宝儿惊醒,再看向自己掌心的这一点小东西,已经光彩全无,静静呆在自己掌心里只是通体圆润,如同白色佛珠一般的一块小玉石。

宝儿攒眉:“如眉——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可看到这石头会发光——”

如眉摇头,刚才的风沙骤起,现在再看天空竟然是明亮如洗,那一刹那的狂风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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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阿弥陀佛——施主,这不是石头——”身边响起了和尚性灵的声音,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意:“真一大师修为圆满,真造化造化也!”

宝儿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手中的这一块,竟然不是石头,而是——难道是传说中的舍利?真一大师坐化后的舍利?

佛经上说,舍利是一个人透过戒、定、慧的修持、加上自己的大愿力所得来的,十分稀有、宝贵。而只有国降祥瑞,天下太平的时候,佛教大师才会出舍利。真一大师现在坐化,竟有了舍利子!

宝儿生平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小小的舍利,听到性灵大师们这么一说,不仅感到万分的惊讶。把那舍利托在掌心,就要归还给那和尚:

“大师——舍利是佛门至宝,请大师珍藏。”

没想到性灵听到这话后,却是一个劲的摇头,微笑道:“佛渡有缘人——贫僧终于知道为什么师父要我来这里送真一大师最后一程了。姑娘,舍利你且收好,与我一道去兴化寺吧。”

宝儿皱眉不解:“大师——现生逢乱世,社稷动荡不安,舍利如此重要物事放在在上,只怕十分不妥——还请大师收回珍藏供奉。”

那性灵却微笑自若:“可舍肉身舍利,不舍法身。姑娘有缘,我等众人围坐真一师叔骨灰良久不见一颗舍利,唯姑娘可得,佛法自有妙用。姑娘且莫推辞——,请与我们一起前往寺庙。”

宝儿望着这舍利,仍旧看来看去只是一颗普通石头,或者只是一颗失去了光泽,现在看上去不过比普通石头圆润光滑一点的石头罢了,就算是真有妙用,佛法为何却无法暗示自己究竟有何用处?

若这石头真有那么神奇,何不让这天下大旱止,甘霖降?解万民于水火?

想到这里,不禁心里一动。便不再推辞,将那舍利收于锦囊。随众僧一起上路。

无论如何,先安置好夏熙再说。而自己也急需进城一次,随着众和尚入城,是再好不过的了。

一路蜿蜒行来,虽然这城外的青山距离兴化寺不远,但是却也走了半天辰光。好在柳如眉有马,自己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小小的夏熙,也在沿途中稍进水食。而一路上,饥民难妇越来越少见,倒是路边的尸体却越来越多,

途中,宝儿也把要将夏熙寄养在兴化寺的想法与那性灵提议。

性灵和尚却面露难色。兴化寺自古为寺院,从未收养过女性娃儿,他真真是万分为难。

宝儿不禁心中火起,看到性灵的犹疑,冷笑一声道:“大师既入佛门,持道修身,如何却至今心里还有男女之分?莫非大师至今六根不净?无法视天下万物本为空?”

此话一出。性灵竟如遭雷击,恍然后面有愧色,长叹道:“不错——姑娘慧根深厚,老衲自叹不如,不过,收养一事实在是破了兴化寺几百年来的寺规,而现在这样的情况,能否收养一小小孩儿——”

说到这里,性灵面部表情凝重,道:“等穿过城门后,进了寺庙,姑娘与我师父商讨后,再做定夺。”

宝儿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心底却对这性灵颇有微词。

那性灵却也不解释,只道:“姑娘,穿越城门的时候,请跟紧些——”

城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积聚了一些有气无力的饥民。想必也是多日叫门不开,已然命在旦夕。

宝儿骑在马上,快速地一行穿过有气无力的人们,那些守城的士兵,见是兴化寺的和尚们,倒是开了门来。而那后来几日来到的饥民们,看到城门放开,勉强挣扎着跟着就要一涌而入,却被那些士兵鞭打刀砍,一时间是血肉横飞,哭声四起。有个讨饭的小姑娘,年纪不大,被那士兵们强力的推拉,一鞭子打下去,薄弱的身子晃了晃,竟像是要咽气一般。

宝儿攒眉,骑马的速度一窒。

“姑娘快点跟上!”柳如眉说,却不由分说地朝着她的马儿一鞭子下去。马儿飞奔,宝儿闭上眼睛,那短短的城门洞犹如黑暗狭长的地狱通道一般,身后她撇下的是无数的血腥,吱呀呀的城门千斤顶放下,哭声越来越小。无数人的希望又被拦断。

咬咬牙,宝儿强迫自己不回头去看。她知道,只有穿过了这里,才能救得活更多的人来。

而真正到了兴化寺的时候,宝儿才惊呆了地发现,为何那性灵大师,对收养夏熙感到如此的困难。

兴化寺,远在城内一郊,原是座极其巍峨雄壮的寺院,而黄昏将至的时候爬上兴化寺,宝儿却赫然发现,沿着寺院登山而上的每个台阶,竟然一步一步的都是饥民匍匐。为的就是能早晨的时候,喝到一碗稀粥。

“大师——大师,明日还有粥么?”他们和性灵好像已经非常熟悉了,一路上无数的人在看到他们走过的时候,在冲着性灵们念佛号。

“阿弥陀佛——施主,会有的。”

性灵他们安慰说。

“可是大师啊——我们已经两三天没吃到粥了——”很多人环绕了上来。

“阿弥陀佛,施主——我们寺庙里能有的都已经拿出,现在贫僧正在与别的寺庙联系,正在迅速的募捐粮食。施主们——且耐心等待。”性灵说。

性灵的话让很多躁动的人安静了下来,但是宝儿却望见了性灵那平静面容后的忧戚。天下四处干旱,哪里会有地方可募集粮食?和尚们所给予的只是一丝精神上的鼓励。想至此,心里忧虑更甚。

而拾阶而上,不过半里山路,却发现寺院门口三步一个台阶就有了和尚们手持棍棒,守在了寺院边上。那些饥民们跟随至此,守卫的和尚们马上就赶了过来,大有戒严之意。宝儿不明究里,为何这寺院却要如此严阵以待?

走进寺院正殿,虽然是饥荒连绵,大殿里依旧是香烟缭绕,佛祖端坐,宝相庄严,似未见这庙外的人间疾苦,拈花微笑。

“大师——寺院里的粮食还够几日?”随着和尚的步伐走进寺庙,宝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性灵听到这一问话,不禁苦笑:“施主,天下大旱,何处有粮?贫僧与弟子们也已经是饥饿三日有余了。”

听到这话,宝儿不禁默然,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敬意。原来这和尚是真个慈悲为怀,不能收养夏熙,只怕未必是推月兑之词。

“施主——且随我来。”性灵说,示意其他

走进寺院正殿,虽然是饥荒连绵,大殿里依旧是香烟缭绕,佛祖端坐,宝相庄严,似未见这庙外的人间疾苦,拈花微笑。

“大师——寺院里的粮食还够几日?”随着和尚的步伐走进寺庙,宝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性灵听到这一问话,不禁苦笑:“施主,天下大旱,何处有粮?贫僧与弟子们也已经是饥饿三日有余了。”

听到这话,宝儿不禁默然,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敬意。原来这和尚是真个慈悲为怀,不能收养夏熙,只怕未必是推月兑之词。如此想到,向大师合掌道:

“大师——在下莽撞,有冒失处请大师原谅。”

性灵却微笑摇首道:“不——施主,你能来临至此,自有佛祖的法意,小小夏熙,不过为因而已。”

和尚说的一席话,稀奇古怪,说的让人如坠梦里。然而他却不再说下去,示意其他和尚下去后,向宝儿道:“施主——请随我来。我家主持大师要见姑娘。”

宝儿蹙眉,主持大师,莫非就是智元?

宝儿虽与智元从未相交,但是却也听父亲说过这位大师精通佛法,慈悲为怀,年轻时未出家前,曾与太祖皇帝相交挚深,十年前入关面壁,精研佛道,现又广开佛门,普度天下众生,实可谓得道高僧。但是,却万万不知为何他却在自己要来之际,要见自己?

略一思考后,宝儿跟着那和尚抬脚欲走。却被如眉拦下。

姑娘——如眉目光里有着疑问。宝儿知道她的担忧,微微一笑示意她与夏熙门外等候。

走入偏殿,穿过内院,一路蜿蜒行去,竟似走出了寺院。慢慢地云雾缭绕,依稀到了半山腰去了。却见山中景色越来越不一样,寺院之外山尖之上,竟有竹庐茅屋,全然不同于寺庙光景。

茅屋外,立着块石头,上书二字:“求缺”。那是极其敦厚沉稳的字体,大开大合之间,隐隐有大象,却又不失轻灵飘逸。

求缺,求缺,人生最美满状态,当是花未开,水未满,月未圆,是故月圆则亏在即,水满则将溢,求缺为何?人生不过在分寸掌握里。

看到这二字,宝儿心里一愣,对比自己这一年半来的生死离别来看,突然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难道,这就是智元大师修行的地方?不是青灯古寺,却是人间烟火?求缺二字,虽然是大彻大悟,却终有隐隐地对人生不美满的感叹,一代高僧,智元大师却如何写的出来此字?

性灵至此,却不再向前。只微笑做手势,示意宝儿前行。

宝儿绕过石头,来到茅屋前,正犹豫是该推门而入还是先要出声拜会,却听到一声很低沉,温和的声音:“施主,喜欢那石头上的二字么?”

声音从身后传来,宝儿回首,却发现石头边上有一棵青松枝繁叶茂如盖,下有一老僧,灰衣布纳,形如枯木,盘腿而坐,看上去极为的不起眼,仿佛跟周边的景物完全溶为了一体。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竟没有发现他来。

宝儿知道,这肯定是智元大师,敛眉恭敬施礼,答道:“不——在下只是心里有些想法。”

“小施主,有何见解?”

“在下觉得,这字,不应该是大师所写。”宝儿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心里的疑虑。

这话一出,那老和尚倒是微微笑了:“不错,这是老僧一友所作。这里,也是这位老友常居之处,只可惜天下动荡,老友已经多日未来了。”

老和尚叹一口气,话语一转:“小施主,可知道今日为何叫你前来这里么?”

宝儿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大师,可是为了真一大师?”宝儿看向智元。“真一大师,已经圆寂了。”

智元点头微笑:“不错——,当是今日巳时。”

虽然知道,出家人对于生死已经参透,智元大师修道多年,自然更早了悟。但他的面部表情,仿佛早有知晓。这种不动声色,让宝儿感到有种寒意在身体内爬行。

“大师——,为何,为何真一师傅一定要今日巳时坐焚?”宝儿犹豫了下,说出了心里的疑虑,终归到底,她赫然发现自己对所谓的箴言仍旧心有耿耿。

然而智元却不作答,只是低眉顺眼微笑道:“小施主,如今天下大旱,难民流离失所,当如何解决?”

宝儿凝眉,不知道为何智元突然问到自己这些来。

他这么一问,倒是让自己想起了满街的饿殍横尸,还有如眉怀中小小的夏熙。如此一想,不禁眉有忧色,而在心里尚未成形的,刚才那灵机一动,涌上心头。

“大师——,宝儿正有事情想要请大师相助。”

智元不做声,仍如枯木。

宝儿望望天空:“我想——请大师帮我见到当今的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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