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动第一部之恰少年 红颜动 第十章

作者 : 苏樱公主

关山飞度,明月如轮。美景年年在,人却心境完全不同,皆因为外界事物的不断改变。

宝儿和大虾出得暗道来,望见一地的尸体,鲜血干涸,死去的人如同蜷缩睡着了的婴儿一般,仿佛美梦酣然,叫人心底一点点的酸涩。

看到这些被杀的人,自己才方明白当前的处境有多凶险。

除去呼韩邪,还有更多的人要杀自己。

思考一下后,宝儿决定仍旧赶回难民丛中,哑伯既然被搜,说明来自各方搜寻自己的力量刚刚察检过这一遍,目前来说这难民丛至少还是安全的。这么一想,就和大虾动身疾奔,穿林登山,脚底下是火辣辣的疼痛,应该是连续多日来步行,脚底磨起的水泡现在溃烂了。以前和林漠出行,从未受过这样的苦楚,骑马还是坐车,总是林漠把自己照顾的万全,然现在天下动荡,百姓们如此流离失所,他们连饭都吃不到,自己却能够在大虾的照顾下,体力保存,这样一点点的苦楚,又算得了什么。

一路行走,一边拂开荆棘草丛,宝儿自我安慰地咬牙坚持,却不想前面的大虾突然猛地蹲下,自己却来不及收势,差点一下子撞到他的身上。

“有兵队。”大虾说,附耳在地上听了一会;“是骑兵队。”

宝儿心中一跳:“在什么地方?”

“难民营我们是回不去了。”大虾冷笑:“哼,速度可真的是快——”

难民营?宝儿心中一紧,难道要追杀自己的已经杀往了难民营?

“不是要杀你——追杀你,可能只是其中一个部分,更重要的是拔除那些安插在难民营中“有心人”的属下们。你们汴朝的太后娘娘果真是个把玩政治的高手,这么快就看出难民营中不纯粹了。”

宝儿心中突地一跳,太后娘娘要杀难民营中仪麟的属下?仪麟的属下如果真的也匿藏在难民营中的话,只怕杀他们不易,连带无辜的难民倒要死很多了。那么谢容怎么办?谢容的娘亲,扛铁锅的老李怎么办?他们身无缚鸡之力,只是最最无辜的人!

“快走!大虾,我们要赶到那边去!”宝儿心急如焚,火速的向前。

“你去干嘛?”大虾却不急起来,反而变蹲为坐,在山道上坐了下来,冷冷地望着她:

“你要救他们?”。

“不错——我要救他们!总不能——总不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送死!”

大虾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怪物一般,突然很好笑地笑了起来:“你要救他们?你拿什么救他们?就凭你——”

他看着她,上下打量,带着不屑和轻蔑。

宝儿心中激愤无比,她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狼狈极了,不仅瘦弱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掉一般,头发,衣服都早已经肮脏的不像样子,更有脸上化妆的烧伤的半边脸,看上去吓人的狰狞,但是,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就这样的死去?而那些难民,曾经还那样的相信自己,把所有的救命的粮食集中在一起,交给了自己!把所有的希望和对生的*****交给了自己!

“不错,我确实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我必须得去救他们!必须!哪怕只能救得了一个人也必须去!”宝儿说。眼睛里闪着灼热的光。

大虾眯起了眼睛,眼眸中是冷冷的恶寒:

“你一定要救他们?你不知道你现在自己的处境么?那些人关你何干?就因为他们给了你一点点的信任么?别忘记,他们信任你是因为你可以暂时地让他们吃饱肚子,如果你给不了他们吃饱肚子的东西的话,你看看,那些信任你的又有几个可以继续坚持对你的信任?再说了,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救人?你救得了谁?在这个乱世活着,可不是靠怜悯,更要靠的是实力!胜者为王败者寇!

大虾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快,说到最后,竟然是冷冰冰的语气中带着罕见的激愤,甚至到他的脸色在月光下也逐渐的苍白。最后,他竟然一转身,不再看向自己,快速的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哼,这么多人要杀你,你却还想着早点去送死,那你自己去送死吧!”

他说,灰色的影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消失在夜色里了。

大虾竟然离开了。

宝儿不明白他突然为什么会这么的情绪化。但是,他本就是一个古怪的,偏激的人。当然,也是一个神秘的人。

但是现在宝儿无暇多思考什么,最要紧的是,要奔赴刚才的难民集中地。大虾听到了有骑兵马蹄声,屠杀必然马上就要开始。虽然知道自己就算去了,也未必能够就得了一个或者两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有东西在催促着自己,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地就放弃。不能就这样看着那一条条的生命就这样做了无谓的牺牲。

就像那年的那一场战争,自己怎么用尽力气去阻拦,却偏偏不能够阻挡。今日却又要重来一次。就算救不活几个人,却也要再努力一把。

宝儿加快脚步,向着刚才回去的路上。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路究竟什么时候能有了尽头,潜意识里,走到最后,竟然只感觉到有双腿的移动,一地惨白的月光渐渐地淡化,东边的天空已经蒙蒙地发出了亮光,在微微的晨曦里,终于远远地可以看到了那杀马的地方。

安静,还是安静,在晨曦的微亮里,宝儿的心里却咯噔一下,这是种不详的安静,一地的人群仍然是极其静静地躺着,但是死亡的气息却夹杂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冲鼻而来。

宝儿深呼吸一口,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慢慢地走向躺着的人群,弯下腰来,伸手去,轻轻地推动一个侧躺的人,自己并不用力的一推,那人却顺着推动翻转了过去。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二十个,烧火的小子,还有那贡献出了盐巴的老人,宝儿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喷薄的太阳,一如往昔那般炎热地即将冲开云层,迎来新的一日,但是这些躺着的人们却再也看不到了。

推到最后,宝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伸出去的手已经颤抖的没有力气,但是她却还是忍不住地强迫自己,一个,一个,又一个地,她不知道自己的心底是什么样的感受,挫败,伤心,悲哀,还是无力,如此疲累,如此疲累。

为什么我就是救不了他们?

难道这就是我奔回来想要看到的结果?

难道,就没有一个活着的么?

没有一个?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手掌下却传来了一点点的温热。宝儿一喜,忙低下头去,仔细看。原来是个死去的妇人,胸口的鲜血已经干涸,但是,身子却牢牢的护着身下的包裹,以匍匐的姿势,自己那么轻轻地一推,正好推翻了她的身体,那包裹里的婴儿却漏了出来,在早晨初升的阳光下,在鲜血已经渗透了那已经破烂的包裹里,那婴儿脸色红扑扑地,仍在安睡。

宝儿心中一酸,疲累至极的她,不由得想笑,却笑的如此苦涩,有眼泪冲眶而出。伸出双手去,抱着那肮脏的包裹,将自己的脸贴在那小小婴儿的脸上,她的眼泪扑簌簌落下。

还好,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活着。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有人却在边上轻声地叫:

“林公子”。

宝儿一惊,抱着婴儿在初升的阳光里,看见一条瘦弱的,薄薄的身影站在自己的面前,正是谢容。谢容看上去憔悴而悲伤,但是却冲着自己施礼。

宝儿欢喜起来,还好,谢容还在,但是,谢容的娘亲呢?

谢容施礼之后,却不说话,弯来抱起了什么,宝儿定睛一看,正是那白发老妇的尸体。

谢容抱住妇人的身体前行,宝儿跟在身后,一路穿过树林,到达了夜色里遇到了那养马人的地方,早有一块人形大小的坑已经挖好,谢容轻轻地将母亲放到坑里,推土,掩埋。

原来谢容的母亲已经被杀,谢容却因在月光下前往溪畔巧遇了自己后,耽误了时辰返回,从而躲过了一劫。

“林公子请宽谅,谢容无意中偷听了你们的对话。”谢容说,虽然母亲去世的悲伤仍然难以掩饰,但是他却面色苍白的尽力克制,言行举止依旧文质彬彬。

宝儿苦涩一笑,若是偷听自己的谈话能救活一个谢容,她真希望能有无数的人来偷听。

“尊母仙逝,谢公子节哀。”宝儿说,撮土为香,向那小小的坟堆一拜。

谢容惨淡一笑:“谢容惭愧,在下幼时生父早亡,全靠母亲大人勤俭持家,供资读书,原以为可在母亲有生之年,颐养生母天年,却不想天公大旱,母亲散尽家资以助乡邻,后却落得个尸骨流落他乡,儿子也无能送母遗体返乡,甚至更连一卷黄纸也无!”

说至此,谢容双目里热泪盈眶。

大旱之季,散尽家资以助乡邻——竟是这客死他乡的坟下不起眼的老妇所为?宝儿听到谢容这么一说,心中不由肃然起敬。原来这谢容举止言谈彬彬有礼,有异他人,与其母的教育培养是离不开的。而这天下,又有哪一家的子弟能在父母的培养教育下,动乱之中尚能牺牲自己保全他人呢?

想至此,宝儿心中一动。难道说这谢容是?

“谢公子,尊母品行双修,虽尸骨流落他乡,却也必定早等仙班。”宝儿说:“不知谢公子,可与河北谢家有何渊源?”

“谢天敏是在下太祖父。”谢容淡然说道。

宝儿一惊,原来,这谢容竟是“河北谢家河南王”中,素有“德品修养,名满天下”之称的谢家、王家两大家族中的谢家后人!自己曾听父亲说过,在汴朝太祖打得天下的时候,手下曾有两位得力的谋士,一为河北谢天敏,一是河南王洛图,河南王洛图后人现在朝为官,封西南巴蜀等地为俸地,在巴蜀为官,而河北谢天敏生性淡泊,太祖天下得定的时候,便辞官隐居,后经过百年后逐渐销声匿迹,不知所踪。没有想到,今日自己所遇到的谢容竟是谢天敏之后!想至此,宝儿不由的噤声正

冠:

“原来是河北谢家的后人!在下失敬!既然谢公子是河北谢家的后人,那日被难民所攻击,何不量出身份来?”

谢容淡淡一笑:“母亲大人生前一直教育儿子,不可因先人之名号而自傲,谢容一介男子行走天地之间,又如何能辱没先人之尊。只可惜谢容不孝,未能尽得赡养之孝。”

宝儿沉默,不错,这才是真正的名人之后,看来河北谢家的“德品修养,名满天下”之说确实是名不虚传,这谢容看来不仅仅是有自尊有骨气之人,而且品行纯孝,在分马肉之时就为其母能承他人之辱,确实令人尊敬。只是现在其母已然逝去,不知道他将何去何从。

“谢公子,接下来你要前往何处?有何打算?”宝儿问。

谢容沉吟,苦笑:“在下,只想能够送母遗体回乡,不过依现在看来,回乡已然不可能了,但是若是长期如此,只怕活也活不下去了,届时母亲的尸骨也无法返回故里,唉!罢!罢!谢某,也只能像李大哥一般,和难民一起落草去了!”

落草?宝儿一愣,这谢容,竟然要去落草为寇?而李大哥,他说的可是烧饭的老李呢?

“刚才来了一群骑马的官府兵,说是要在人群中找什么叛逆之贼,手起刀落杀了多人,没有办法之下,难民只能反抗,最后李大哥他们跟着昨日那些叫着要砸城的人,一起奔向西边的卧虎山去了!谢容埋葬完娘亲,没有其它出路,也只好跟着他们一起了!可惜——我谢容一生饱读诗书,从未想过反对朝廷,没想到最终却要落草为寇,做个流匪~~~~”

谢容无奈至极地一叹,说不出的悲苦和无奈。

原来,谢容要去和仪麟的属下们一起“落草为寇”了!现在的局面如此混乱,官府的人要杀难民,别有用心的人却要利用这股难民流,但是落草为寇,也许,还能保得住这些无辜的人的性命。至少,目前可以保得了谢容的命来。而有谢容在那些难民中,又何尝不是对难民们能够起到点正面的帮助呢?只不过,以谢容的温文尔雅,也许在这个难民群中,还需要一点狠心和魄力,否则他能否生存下去,也成一个问题。成者为王败者寇,这个世界需要的是实力,而不是怜悯,自己需要给他做个提醒。

想至此,宝儿心中不由的一惊。这个想法怎么会如此的熟悉?大虾的话什么时候竟然在自己的脑子里如此清晰?但是望着谢容,宝儿狠狠心,还是淡淡地说出口来:

“谢公子,人都有权宜之计,特别是乱世之中,生存当是第一位的。谢公子要去卧虎山,林某不做阻拦,但是有几句话,望公子能够铭记。”

说这话的宝儿,虽是衣着破烂,但在这一刹那,却又迸发出掩饰不去的王者之气来。让谢容看的一惊,不禁躬身为礼:“还请公子赐教。”

宝儿怀抱婴儿,遥望初升的太阳,微微一笑:

“第一,生存是第一位,若是权宜之时自当权宜。第二,公子要明白,很多时候你所看到的黑和白并非一定是其本质,要留神观察内在。第三,谢公子,望你时刻记住今日埋葬于此的令母,记住你是谢家之后人。”

说到此,宝儿伸出手来,将发簪一拨,满头黑发飘扬,晨曦在面容上流淌,光华耀眼,灿烂至极。

她解下了头上的银色丝带,递给谢容:“公子,若是有难危及生命之时,可向来人出示此根丝带,可保公子性命无虞。”

她说,看着谢容望着自己十分的错愕,因为宝儿知道,谢容定然没有想到自己会是一女子。而自己给他这根丝带,预防的是什么他也一定不会知道。因为,那是一个自己也现在只敢猜测,不愿发生的结局。

那是聪明人和聪明人的博弈,但是自己孤身一人,没有任何胜算。

况且怀里还有个抱着个小婴儿。当务之急是要给这小婴儿找一个好的地方安顿。宝儿这么一想,就迅速起身,向兴化寺方向行去——在这乱世里,城已经进不了,也许寺院愿意收留这么一个小小的婴儿,给她一条活路。

连绵的青山多半干枯,天,还是热的让人发狂。太阳拼命地照耀,所有的树都是恹恹地枯黄。宝儿看看头顶的太阳,感觉到自己经过一夜不眠不休的奔波已然是筋疲力尽,然兴化寺至此还要有至少几十里的路可走。

想至此,伸开手打开那孩子的襁褓,不经然竟看到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盯住自己,原来孩子已然醒来,红扑扑的脸可爱异常,黑豆一般的眼睛里全然是不解世事的天真,望着自己竟是嗟的一笑,发出了格格的笑声。

宝儿心中一暖,五味杂陈。世间生老病死痛苦哀愁对于一个不懂世事的小生命来说,算得了什么,只可怜她从此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娘了。

“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更不知你家在何处,捡到你的时候,正是朝阳初升,我就给你起个名字吧。”宝儿伸出手逗逗那小女圭女圭的脸,自言自语地沉吟道:

“夏日朝阳初升,但愿这日后天地能够太阳璀璨,却再也没有如此干旱,你就叫夏熙吧。”

宝儿把夏熙的襁褓依然捆好,负于身后,检点了一边的物品,幸运地发现大虾昨夜扔给自己的那一包干粮还未丢下。而剩下的皮囊里,仅有的一点水,她不敢吃,因为那小婴儿不能进食干粮,只能以这水来续命。

草草的吃了一点,艰难地咽下后。宝儿奔波上路,朝着兴化寺的方向,她必须尽快地赶到兴化寺,否则自己的命受此折腾不保外,只怕这小婴儿的命危在旦夕。

是谁说过山中阴凉?大旱之年,山中不仅不阴凉,更多的是蒸腾起来的闷湿,宝儿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感觉到天地之间仿佛什么都没有,仅仅剩下的是就是头顶的一轮太阳——不,应该说是就在自己的颈后,一轮太阳热腾腾地烤着皮肤,仿佛要烤掉了一层皮般的痛苦,刚开始,还有汗水流下来,顺着头发,咸咸的,流过晒红了的皮肤火辣辣的疼,再到后来,汗水都已经没有了,宝儿只感觉到自己浑身如同抽干了一般,虚月兑的难以支撑。但是,模模糊糊中,还是有一个信念支撑着自己,一定,一定要走到兴化寺去。

一定要走到兴化寺,但是如果自己这样蛮走下去,只怕没有走到兴化寺,就已经先行倒下了,宝儿想。但是环顾四周,哪里见到一点人影?更别说是有水源。除了光秃秃的官道边上,每隔一段路就有一两个躺倒的已经发臭的死尸外,四处死气沉沉。

得想个办法——如果有匹马代步就好了,正这样想着,遥望着远方,竟发现了白亮亮的天边,官道的尽头有蓬起的一团团烟尘像自己这边飞速的赶来,那肯定是马儿飞奔的脚步。宝儿心中一喜,忙顺着山道往官道赶过去。然到了官道边,她却赫然发现,飞奔而来的,却是一队旗帜鲜明的骑兵!

那是官兵的骑兵,来意不明,但是来到官道上的自己却没有办法躲避,因为自己这个时侯孤身一人出现在官道上,而且是距离刚刚发生屠杀的城外不远的官道上——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让人起疑的事情。如果,这来的官兵,又恰好是昨夜那些杀人的官兵,后果更是不堪设想。犹疑之中,来不及多做考虑,宝儿把夏熙从背上解下抱在怀中,天气极其炎热,夏熙原是昏昏欲睡,但是经这一抱,不禁哇哇大哭起来。

骑兵来势之快,等不及宝儿安抚夏熙,已经到了面前。

宝儿抱住夏熙,掩面向路边。那骑兵快速掠过去,飞驰的速度带过一阵冷风,差点叫人踉跄跌倒。

“滚开——”马上的人呵斥,一鞭子甩了下来,宝儿忙急转身护住婴儿,背部火辣辣地硬是挨了一鞭,疼痛入骨。

还好,当我是逃荒的难民,尚未起疑。宝儿自己安慰自己,背部的疼痛让自己呲牙咧嘴,眼泪差点掉落,但这一鞭子也让宝儿从昏头昏脑筋疲力尽里一个激灵地,清醒了很多。

然而还没有等她回过神来,官道上刚刚远去的马蹄声又开始回转。

难道是刚才的官兵起疑回头了?

宝儿一惊,迟疑之下,想要挪动双腿,但是受伤的那一鞭子,和太阳的烘烤,让自己近乎于力竭。夏熙哭声更大了,干干的太阳照得人头昏眼花。

夏熙,夏熙,不哭。宝儿笨拙地哄着孩子,心中急躁万分。

骑兵越来越近,宝儿看到阳光下有寒光闪耀,是兵刃对光线的反射。在一刹那举起来的时候十分刺人眼。但是那骑兵却不是冲自己而来的,而是沿着来路快速返回。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观看,就觉得如同一阵风席卷而过。

但是马嘶长鸣,席卷而过的快马,却在跃过自己身边的一刹那,前蹄顿失,突然栽倒,那骑在马上的士兵猛地扑下,向自己压来。

宝儿急闪身,抱住婴儿避让,灰尘扬起,那倒下的士兵口中吐血,双目瞪如铜铃。原来,那士兵竟是死了的!而他的身后,赫然是一支箭。

宝儿急抬头张望,马嘶不已,灰尘遍地,刚刚去而复返的一队骑兵,现在竟个个仆倒在地,尸横遍野!

宝儿惊魂未定,脸色煞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好好地一队人马,这么快就个个被射杀?

然而不及她细想,从官道上,她听到了得得的马蹄声,灰尘四起弥漫,有人过来了。

一人一马,干燥的阳光下,白衣胜雪。

宝儿的牙齿咬住下唇,盯住那走来的人,脊梁僵硬,面无表情,随着他一点点的走进,一种说不出的百感交集和压迫在心底涌现。

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但是却也是要自己命的人。

心脏跳动的声音随着马蹄声一点点的逼近,猛烈的跳动。有一种从肢体内蔓延扩散的疼痛在四肢百骸游走,心口剧痛,宝儿,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不是说断肠草的余毒已经清了么?怎么会自己还有断肠毒发的感觉?

而他的脸庞越来越近了,这种剧痛的感觉却也越来越强悍,强到让自己看到阳光放大,闪烁,变成了白光一片。

他从白光里俯下了身,琥珀色的眼眸深沉的如同夜色的湖,绿松石的抹额,薄薄的酒窝,温暖,干净,而他抿起的嘴角,上扬的弧线,还是坏坏的邪魅。

那是呼韩邪。

宝儿突然想微笑,又想流泪,还是面对面了,不是么?

呼吸声也听不到了,阳光如此闪耀,只有怀里的婴儿突然放声的大哭,如此响亮,震人耳膜,一下下敲打着心脏,疼痛让面容苍白,宝儿咬住下唇,她不知道她的用劲已经让嘴唇流血。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她想问,可是阳光好炫眼,而他的目光里带着困惑和不明白,扫过她的面庞,伸出手来,他翻转开他身边的骑兵死尸,盯住那面庞后,目光变得深邃,如同所有的花儿凋谢一般,冷冷的杀气弥漫,染上了琥珀色的眼眸。

有别的人跑过来了,用匈奴语说着什么。

宝儿看到呼韩邪转过身去,明白他没有认出自己来。而闷热的阳光和刚才的惊险,让宝儿有要晕过去的感觉,阳光散开,意识开始模糊。

夏熙的哭声突然变大,拉回了宝儿一点点清醒。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走,不管他认得不认得自己,也不管认出后他是杀了自己还是剁了自己,但是现在,如果他离开了这里,死掉的将不仅仅是自己,更重要的是夏熙。

她艰难地伸出手去,在他转身的刹那,触模到他的指尖,抓住他的。

救救夏熙。宝儿想说,但是干哑的声带发不出声音。

然而,她还是拉住了他的手,一刹那,那手如此干燥,温暖,带着熟悉的体温和气息。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的安全,安全的叫人可以放心地睡去,也可以放心的昏迷。

宝儿微笑,嘴角上扬,朝着那个回转过来的面容,勉强的笑了笑,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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