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微微一惊,道:“杨勇虽然制造了这起天大的冤案,但此时还未被朝廷定罪查办,杀他只怕惹出大事啊,大哥可要想清楚了!”
温承冷笑道:“兄弟,咱们沙场上九死一生多少回了,还怕这些个么?老哥本事低微,因此才求兄弟帮手。就算我们败露了,只要最后能定下杨勇的罪状,也不会有大罪的,答应么?”
萧云看着温承被忧郁与愤恨挤成一团的面容,心下暗叹一声,道:“只要大哥想好了,小弟自然跟随。”
王五郎也在一旁击桌而起,道:“杨勇实在可恶,温老哥,五郎也随你同去。”
温承大手一挥,道:“你大哥已在战场上残了下来,家里需要你照应,不许跟我犯险。”萧云心挂成兰陵等一干人,当下不愿耽误时候,也起身道:“五郎不必跟来了,我们是去刺杀,人多反而不易成事。”
王五郎还待争辩,温承又道:“若我能将杨勇杀了,下来你须告诉月娘,就说是你们冒着我的名义杀了杨勇的,别让她知道我曾回来过。”
王五郎闻言一怔,温承却已转身往外走去,萧云又看了一眼呆呆如也的王大名,随后跟了出去。
温承对沙洲城内兵勇巡夜的路线更次熟悉之极,领着萧云一阵疾走,竟是大道行得多,藏身躲避巡逻兵勇的次数少。片刻后来到刺吏府外,只见此地正是沙洲城中那条小河湾流之处,一片青草绿地展在湾旁,上面有座白墙红瓦围绕着的独户高宅。温承停下道:“这是杨勇新买下的宅子,月娘也被关在里面。我们得手便走,不可缠斗。”
萧云抬头看看天色,已值四更稍过,点头道:“大哥可要想清楚了,真不带月娘一道走么?”
温承叹气道:“兄弟,做哥哥的有不得已的缘由,却无法对人明言,何况就算说出来,旁人又不是我,怎能懂得其中的苦楚?”说完当先潜近府墙,萧云不便再问,跟着来到墙下。
二人撕下袖子蒙住嘴脸,翻墙进入府内。温承打听清楚杨勇居室的位置,当先领路蹑行,萧云跟在后面游目四望,只见府中庭院曲廊亭塘一应俱全,俱都小巧精致,院子虽不大,却显得丝毫也不紧促。少时前方出现一座雕脚小楼,楼上一间虚室,灯火透亮,隐隐传出说话声。
二人相互使个眼色,悄悄爬上楼去,在半撑开的窗户外往里探望,只见房梁上垂下一根拇指粗细的极长麻绳,绳下端绑在一名少妇的双手腕部。那少妇上身**,脚步歪斜,垂头散发,吊着绳索勉强站立。身后一名白脸中年男子手持马鞭正是一鞭子抽在她背上,却见那少妇浑身一阵颤动,口中低声哼哼,竟忍住痛楚不喊叫出声。那白脸中年男子骂道:“贱货,婬妇,看你能忍多久?给我喊痛,叫啊,快给我叫痛……”,话音未落又是一鞭抽在那少妇背上。
这一鞭显是抽正了那少妇背筋,痛楚实在难当,令她身子顿时如蛇蜿蜒,猛然死命向后仰头,将背险些拧成了反弓形状。
萧、温二人所在这方正好斜对着那少妇背部,只见上面鲜红的鞭印纵横交错,又有浅褐、深褐各色鞭痕横陈其上,显是长期遭受毒打。那白脸中年男子也是头发披散,神情狰狞无比,却又似乎透出一丝恐慌。
萧云仔细一看,认出此人正是杨勇,当下转头对温承示意,就待突入进去刺杀此人,却被温承一把按住膀子,缓缓摇了摇头。
萧云不明就里,但见温承眉头紧皱,按住自己膀子的手掌用力甚大,显是心中有难决之事。他点了点头,又往房内观察,只见杨勇青白的面上竟然泛起了一丝血色,喘息着走到一旁靠墙席地坐下,忽的一阵诡异抽笑,对那少妇道:“温承那厮恐怕早已将你忘了吧?安西那边可不比咱们这里,就算这一仗未死,也难逃下一仗做鬼,嘿嘿,现下即便他还侥幸活着,怕也吓破狗胆了,多半正趴在哪个胡女身上只图偷个苟安,哈哈哈……”。那少妇顶过刚才那一鞭带来的锥心痛楚,神志反而清醒过来,轻移脚步转动身子,将背部对着坐在地上的杨勇,正面却恰好对着萧、温二人这方。
萧云却被眼前所见惊得心下微动,只见那少妇鹅脸桃腮,星眸悬鼻,本是一付甚美的面容,但在左脸颊处被人用刀刻下了一个显眼的“婬”字,整个左脸疤痕盖满,就连嘴角也因被伤痕牵动微微斜了上翘,令人一见之下顿觉丑陋无比,接着再看她完好无损的右边脸庞,却是一付娇媚的少妇美态,端的令人看上一眼,便会多出一分说不出的诡异之感。心下不由寻思:“这女子定然便是月娘了,大哥为何阻我动手?”
又听杨勇怪声说道:“温承那厮文不能文,武不成武,究竟有哪一处好?我不过比他大上十几岁而已,但我却满月复经纶,又坐到一州刺吏的位置上,对你百般顺从,想不到你竟宁愿与一个肮脏的莽汉私通,也不愿看我一眼,贱货,真是天生的贱货……”说话间情绪骤然激动,跳起身来执鞭上前又是狠狠的一鞭抽在月娘背上。
月娘再次痛苦的绷紧了身子,面上肌肉牵动,半是令人恶心的丑陋,半是教人心痛的凄楚。温承身子一阵颤抖,萧云正欲再次转头询问,又听杨勇说道:“当初武承袭鞭打你,你咬烂嘴唇也不叫上一声,哼,但却在温承身子底下叫得便如野猫一样,贱人,贱人,贱人……”,说话间又是一阵胡乱抽打,但是力散鞭乱,却还不如先前那两鞭狠毒伤人。
月娘竭力摆动身子躲避,一双星眸摇曳闪动,未受刀伤的一侧面容渐红,竟令人觉得增添了几分艳丽。听杨勇又接着怪声说道:“知道当初是谁识破了你与温承那厮的奸情么?哼哼,是我,是我啊,哈哈哈,你又知不知道,那天夜里我本是为你作了一首情诗,想趁承袭回来之前交给你,谁知竟教我看到你偷汉子,你……贱货,真是……真是贱货……”,边说边用手中马鞭疯狂抽打。
萧云实在看不下眼,正待催促温承动手,却见温承也似忍受不住,低吼一声撞烂窗户扑进房内,手中紫金厚背大刀当头砍向杨勇。
萧云紧跟着跃进房内,却见杨勇躲在月娘身后连退两步,躲开温承含怒劈来的刀锋,大叫道:“来人啊,拿刺客……”,温承顾及月娘挡在身前,不敢将招数用得实了,眼睁睁看着杨勇后退避开。
杨勇这一阵喊叫在静夜中传出甚远,立时便听府中锣鼓敲响,有人跟着大叫道:“拿刺客,拿刺客……”,接着刺吏府内灯火四下点燃,一阵衣襟带风声杂乱响起,竟有多名轻功不凡之人飞身抢到这间虚室之外。
萧、温二人情知中了埋伏,心下却也不惧,萧云绕过月娘身后,挥刀横斩嘴角露出阴笑的杨勇,忽然面前人影闪动,一名麻脸男子窜至杨勇身前,手中长剑斜向摆动,堪堪架住萧云砍出的刀势。
杨勇毫不惊慌,哈哈大笑着退至房门,迅即又有几人扑进房内,温承已是与窗外进来的敌人接上了手,不过房间狭小,双方都难以动用兵刃,只得倒执刀剑与对手拼上了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