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从梅园回来之后,我就乖乖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期间小绿会告诉我玉人楼的一些事儿,除却她,元稹也曾来过。他那次是踏着小雪来的,到了屋子里,照样和以前一样,一边埋怨我没有点火盆,一边凑到我的床上将我的被子披在身上,丝毫没有大少爷的样子。我们的话不是很多,常常是他要一杯茶,我倒给他,他喝完我就接着倒……
我的消息来得总是很晚的。那次小绿吃过午饭到了我的屋子。她告诉我最近玉人楼有怨债,前楼陆陆续续地死了几个姑娘,而且祈风也受到了一些黑暗力量的暗算。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会这样?我的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云逸那轻轻的呓语般的威胁“季秀,我给你机会了。是你逼我的……”……
“秀儿姐姐,你去哪儿?”小绿跟着跑出来,大声叫着,“秀儿姐姐,上官总管被玉妈妈派去长安了,遇刺的消息也是从回来的路上传来的……”
“……”我听到这里,脸上不觉就荡起一抹笑容:原来他早就去长安了,怪不得没有见到他。他并不是不关心我,只是身在远方,没办法传达……祈然一定和他说过了事实,他一定会理解我的……嗯,就算他不知道事实,我也可以告诉他,告诉我一切都是云逸那个家伙布的局,他一定会原谅我的,毕竟他答应我要陪我看一世的烟火的,他说过的……
“秀儿姐姐,你……嗯,你还好吧?”小绿显然被我川剧变脸似的的绝活给吓到了,双眼直直地看着我。如果我没有看错,她的眼神似乎还在向医馆那边瞟着……
“小绿,姐姐明天去后厨房,你高兴不?”小绿的脸变得也是够快的,一个大大的问号停在她的双眼里。
“好了,马上就要到上元节了。后厨房一定会很忙的,我得过去帮忙。”我说完就自顾自地朝回走了,只留下了小绿一个人在那里郁闷着。
我本来是要回屋子里,但是由于自己对于祈风情况的认识,而且貌似云逸最近都没有在后楼出没过,就兴冲冲地到了梅园,去找宋珊。
“珊儿,你知道么,也许一些只是我自己的主观臆断,他也许已经原谅我了,只是我不知道罢了……”我的欢快现在还只能在她的面前展现,因为我不知道在碧儿他们面前,我的这些东西是不是会很快灰飞烟灭,即使这只是一个错觉,我也想要拥有……
“珊儿,自从你出事儿之后,我的心情就一直是很沉重的,但是现在虽然还是有点忐忑,但是总是给了我一个歇气的机会,是不是?”
“珊儿,你娘她在哪儿呢?”自从“相思豆”事件,张妈就不见了,“珊儿,我昨天有做梦梦到你……”
“你做梦就没有梦到我?”我的声音马上就停下了:怎么又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他最近不在后楼么?
“云公子好。”我微微欠身,瞬间感觉呼吸短促了许多,“公子没事,奴婢就先走了。”
“你总是喜欢这样忤逆我么?”云逸又是一把拉住我的手,为什么我们每次见面都是这样?
“奴婢不敢,云公子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奴婢的手脏怕脏了公子的玉手。”我试着从他的手里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相比于他手里暖热的温度,我的手指冰冷得很,顿时感觉他的手指灼人的不适,“公子请放开您的手。”
“我如果不放呢?”云逸的声音中还是带着自己独有的懒懒的味道,恍惚中好像有点冬日里泻下一片阳光的味道。
“那么公子得罪了。”我也是笑笑:怎么会碰上你这样的人?我的另一只手从衣袖里拿出一把小刀,一刀下去,红色的、黏黏的血珠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红色手链,并不断有血液滴在同样红艳的落下的梅花上,四溅开来,显得格外耀眼……
我今天穿得是件白色粉绿绣竹叶梅花领长袄,云逸也穿了件白色明绸青色兰花长袄,血液从我的胳膊上向下流,浸湿了我的长袄,现出可怕的红晕,流到我们交错的手指上,黏黏的,甚至是有点骇人。而云逸只是诧异地挑挑眉,嘴角微微一撇,并没有松手。我的心里一阵冷气:我自虐,他高兴看戏,我是在图什么?你以为他看你受伤,就会放手?你还真的是天真啊。
“云公子还不准备放手么?”我轻声问,可是马上就感觉他就是以伤害自己为己任的,怎么可能会松手?我咬咬嘴唇,微微合上眼帘:罢了,已经有一下子,我还怕什么?你喜欢看血,我放给你看,这下你高兴了?
“你是疯了吧?”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来临,反而云逸的脸庞又近了一些,单手拉住我的另一只手的手腕,语气咬牙切齿。
“云公子,请你放手。”我如同复读机似的再一次复读着。云逸像是轻笑了一声,手指微微一使劲儿,我手里的小刀就应声落地,然后我的两只手都被他的一只手禁锢着……
“如果我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一辈子都不放,你该怎么样?”云逸的语气还是充满不屑。我不知道我的眼神是怎么样的,我只是知道这一刻我是如此厌恶他,如此厌恶他。
“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即使真要那样做,你又能如何?”云逸用另一只空出的手,挡住我的眼睛,暖暖的气息就在我的耳边徘徊,“你指望谁会来救你,是那个现在在回来的路上的上官祈风,还是那个只有在娘在玉人楼的元稹?”
“为什么是我?”我的表情我自己看不到,但是我知道,那一次是无比悲哀的:明明我知道祈风就要来了,明明我知道他可能已经原谅我了,我心情是那么好,但是怎么又会看到这个家伙,这个家伙?
“你好像已经问过我了,嗯,叫我好好想想……”云逸的唇角落在我的鬓角,引得我身子一阵颤抖,他却闷闷地笑了,接着说,“或许是你那次拿我的马夫开涮,引我出丑的时候;又或许是你在七夕时候的月光下,许着傻傻愿望的时候;又或许是你在我的严厉眼神下依旧坚持说谎的时候;又或许是在中秋时候的樟树边帮我解围的时候;又或许是你偷偷听我和翎雪对话的时候;抑抑或是你对我侃侃而谈地讲中原文化的时候……很多种可能,你觉得呢?”
“云公子也是彰德府的名公子,说话也是算数的吧?”我的脸别过去,不看他只是开口。
“那是当然。”云逸还是笑,笑得我想要把他的笑脸撕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奴婢记得当日公子答应过奴婢的,奴婢帮公子,公子欠奴婢一个人情……”我知道对于他不能以“君子”的要求来期望,但是还是说出口了。
“难得秀儿还记得。”云逸根本就没有看我继续血流成河的手臂,任红红的颜色将我们的白衣给渲染,静静开口,“说些实在的,如果不是我可以做到的。说了就算了,以后都没有机会再对我有所要求了,可是想好了……”
“这个……你当时并没有这样说。”我的气那个大啊。那你随便一个“办不到”我的想法不就都落空了?
“现在说也不晚。”云逸你丫的就是一个变态,以前我骂祈风变态,都是对不起他,你老比他配这个词,您老最配了!!
“呃……”那我能说什么,说“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他一个做不到,我不就浪费了这个机会?
“快点说,再想我就不履行了……”那厮还在那边着急,你急什么啊?
“那你先放开我,让我想想。”我皱皱眉:都是什么事儿啊?
“……”那厮将我的手放开,我的手里尽是干涸的血迹,冲鼻的血腥味让我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好了,以后我就什么人情都不欠你了。”云逸又上前,我就郁闷了:我说什么了么?我回想,我刚才说的是“那你先放开我,让我想想”,莫不是他就把这个当做我的想法了?我苦笑,准备开口,结果他的话堵过来,“我本来以为你会说‘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你’,结果你的想法很简单么。”
“我如果那样说,你会答应么?”我的讽刺适时出来,拦都拦不住。
“我为什么不答应,这个我又不是做不到。”云逸那厮还是装作很是诧异的神情,我气得想撞豆腐。
“那你说什么,你做不到就作废的话?”我真的一秒都不想要和他呆在一起,我周围的空气都不流通了。
“我本来以为你会提出什么‘要娶我’之类的要求,因为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况,我就只好先给你打预防针。”邪气的笑容十分扎眼。
“前楼和祈风的事儿,是不是你做的?”我再不想和他谈论这样一个问题,只得将埋在自己心里的问题都吐出来。
“你觉得呢?”云逸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衣袖里拿出一方手帕和一个小瓷瓶,将我的长袖撸起来,把药粉洒在我的伤口上,后熟练地给我包扎,“以后不用做这样傻傻的事儿了,你别说把自己的胳膊扎伤了,就算是……”云逸不期然地凑到我的耳边,狠狠地用手捏捏我的耳垂,接着道,“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手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害死那么多人,你就不怕遭报应么?”我口不择言。
“你乖乖的,我就什么都不会做。说到报应,谁又会比谁少?”云逸说完就转身,他总是善于给我留一个背影。
“放过祈风,放过碧儿他们,放过他们……”我大声叫着,也不知道他是否可以听到,“毕竟我已经害得然儿成色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