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绕过他,直接坐在床上。
“你的屋子也没有锁,我以为你人在,就进来了呗。”元稹拿了一个藤萝饼,说着不着调的谎话。
“编,你可以接着编。”我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
“不过就是过来,避避雪罢了。你那是什么话?”元稹将自己的手用手帕擦擦,坐到我的对面。
“下去,你。”我对他就是一脚:天啊,我的脚真的很疼啊~
“季秀,我告诉你。你现在怎么这么野蛮啊?”元稹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行使他的言论自由权。
“我们小丫头本来就没有什么礼数,元少爷想找淑女,就别来别园。”我明明就是理亏的那方,可是面对他,我的脾气不知怎么得就变成了这样:他走的时候,我还不是这样的,明明那时候不是这样的。
“我告诉你,季秀。我今天是来和你好好聊聊的,你别气我。”元稹又坐了下来,眼神中是少有的严肃。
“你还有理了?你自己一声不响地进入我的房间,我还要敲锣打鼓地欢迎你不成?”我起身又推他。
“季秀,你可是别逼我啊?”元稹的脸色似乎都没有好看过,“别气我。”
“你走,你走。我就是逼你了,怎么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我是在逗他,但是又或许不是。我对自己也不太了解。
“你说的啊。季秀,这可是你说的。如果我对玉娘说了什么该说不该说的,你可是别怪我啊?”元稹说着还真的朝门口走了,我还坐在床上,心里纳闷了: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了啊?
“你还真的是很淡定啊?就不怕我把祈然她们的事儿给说出去?”元稹见我真的没有想起来的意思,咬牙切齿地问。
“你是说那次?”我想到这里,马上就蹦到床下,上前一步,将门关住,愤愤地看他。
“元稹,你说过的。以后都不会告诉玉娘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亏你还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我是答应过你,不过你都没有履行承诺。我又何必死守着?”元稹上前一步,我后退一步。
“我怎么没有……”我退无可退,后背抵在门上,弱弱地说。
“你还敢说自己守承诺了么?”元稹的头低了下来,和我距离很近,近得我可以看到他眼睛迸出的亮亮的光彩,暖暖的气息诉说着,“你说要帮我看着那块玉,等我回来的,可是我还没有回来,你就把玉邮给我了;你说要给我写信的,可是你的信上,我几乎看不到什么文字,当然除了信封上的我的名字;你说会给我回信,可是你自己想想,自从七夕之后,你给我写过信么?”
“那是我最近太忙了,我最近的事儿很多……”我努力地解释着:可是不能让他和玉娘说,不然然儿她们就完了。玉娘一向最痛恨后楼的丫头偷偷学艺的。
“你是太忙么?”元稹突然站直了身子,来自头顶的压力一下子就小了,丝丝的冷气因为他的离开而充斥过来。他没有回头,只是去开门。
“元稹,可不可以不要去?”我用力拽住他的衣袖,轻轻摇了几下,舌忝舌忝下唇,“我知道那是我的不对,可是你也不能牵连无辜啊?”
“我牵连无辜?你季秀,说我牵连无辜?”元稹的头扭了过来,本来含情的丹凤眼这时候尽是嘲讽。
“不是,可是这些事儿。你也用不着一直拿来逼我吧?我的不对,行吧?你就别闹到玉娘那儿了,嗯?”我拉住他的衣袖,就是不松手。
“放手,你听到了没有?”元稹的眼神瞬间有点凌厉,还带着点威胁:我怎么可以忘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少爷,和我身份差了好几个层次的少爷。他对我那些所谓的“好”,只是他想;他也有对我“不好”的权利。在我们之间,地位总是不一样的。我现在可以这样对他,不过是因为感觉他不会为难我罢了。所以,当他为难我的时候,我可以说是毫无招架之力的。很是无力罢了。
“不行!”我死死地拉住他的衣袖: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他去,不能!
“喂,季秀。你别逼我,我说了就是要去。你怎么拦,也是没用。”元稹和我完全就犟到一块去了。
他向前走,我向后拉。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两个人都不肯让步……接着就听到“嘶”的一声,我们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元稹的衣袖上:好吧,衣服坏了?
“呵,衣服坏了。”我真的是很无语了:能说衣服坏了的人,这天底下没几个人了吧?
“好吧,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吧?!”元稹的声音里压不住的火气,直勾勾地盯着我还拉着的他的衣袖。
“现在天这么冷,你的袖子成这样,出去一定会很冷的吧?”我咽咽口水:好吧,我承认是我不好。
“那你说怎么办?莫不是你这里有男式的衣袄?”许是我的话显得很没有诚意吧,他的话一下子就堵过来了。
“行了,行了。我的错,好不好?”我拉着他的衣袖,向里屋走,“你这样走的话,明天一定会生病,那你不记恨我一辈子?”
“还算是有良心,你。”元稹嘟嘟嘴,很有小时候的可爱样子。
“好吧,把衣服月兑了吧?”我把他拉到凳子上,忍着笑,轻声问他,“你先月兑吧,我去找针线。”
“诶~”元稹的声音呈上升的架势,“喂,我的衣服……”
我从柜子里拿出针线,走过去,将木盒放在桌子上,抬眼看他。
“你是月兑还是不月兑?”小样,还不整你?看你的脸上能蒸熟几个鸡蛋?
“切,你真的没有衣服?”元稹还是一副疑问的样子,不到黄河心不死。
“你觉得我应该有几件男式的衣服?”我也挑眉看看他。
“……”元稹显然不想回答什么了,一脸的郁闷,为难地将自己的绒毛锦色披风解下来,正准备解自己的雪里金遍地锦滚花狸毛长袄……
“行了,就这样吧。先别解了。”我轻快地说着(我还害怕自己长针眼勒),“把那件绒毛锦色披风放到屏风上,再拿过来一个勺子。”
“不是要缝这个长袄么?”元稹停下自己的动作,十分诧异,但还是照我说的去做了。
“衣服不是非要月兑了才可以缝的。”我的笑意实在是憋不住了,由原来的笑声笑渐渐变作大声。
“季秀,你逗我?”元稹坐下来,嘴上还是埋怨着,“你又是故意的?”
“呐,叼着。”我没有回答,一把把勺子塞到他的嘴里,看着他有要拿出来的意思,接着威胁他,“你可是别拿下来,我给你随身缝衣服,这样才可以辟邪的……”
“胡说。你才会中邪!”元稹用勺子打打我的头,看到我眼中冒火,就接着把勺子放入嘴里。(好吧,元稹你不讲卫生!!)
“行了,我缝补的时候,勺子可是不能落下来的。那样不吉利,你记得啊。”我嘱咐他:还真的是怕他玩叛逆。
“嗯,嗯……”元稹嘴里叼着勺子,含糊不清地答应着。
我将他的衣袖放到自己的腿上,一针一针地缝着,看着元稹嘴里叼着勺子的傻样,心里暗暗笑笑,清清嗓子,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随身了,随身缝,有了坏事,不要找元稹,不要找元稹……”
说得正欢的时候,抬头看到元稹的叼着勺子,嘴角都快有口水流出来了,心里更是雀跃了,就故意放慢了速度……
“嗯?”他的眼角微微上扬:你是龟速吧?
“快了,快了。你再等等啊。”我敷衍。
“嗯?”
“嗯。”
……
n久之后,从别园传来声音,那是一个高昂:“季秀,你是故意的!!”
“元少爷,这么大了。还流口水啊?”
“你给我闭嘴!你叼勺子半个时辰,试试?”
“元大少,流口水!”
“不许你说!!”
“我就是要说,元大少……”我的声音被扼杀在他的手掌之下,只剩下一双眼睛瞪着他。
“嗯?”我表示强烈不满,“嗯?我不说了,行了吧?”我就是传说中的不坚定的革命者,从小就是这样,并且直到现在也没有改变的迹象。
“怎么不说了?”元稹的声音低压压的,带着莫名的笑意,暖暖的气息扑到我的脸颊上。
“嗯,不说了。”我猛地点点头:和元稹这样的人还是讲策略比较好。
“那么,这次就先放过你。”元稹的手是离开了,可是身子还是和我靠得很近。无论理论上还是实际上,我都非常有压力。
“嗯?”我用手戳戳他的身子,示意让他让开一点,但是他却置若罔闻。反而倾身上前,我就怕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呵,知道怕了?”元稹的笑声还是低低的,却完好无误地传入我的耳朵。
“我怕什么啊?”我无知的勇气啊~正准备给他一个十分凶悍的眼神,但是……
元稹越过我的身畔,从屏风处拿起自己的绒毛锦色披风,就潇洒地走了;而我反应了半天,模模被吻的额头,过了好久才咬牙切齿地叫:“元稹,你活该被冻死你!”
门外的身影微微停顿了一下,而后肩膀微微动动,欢快地踏着雪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