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姐,祈风哥哥说要你亲自去一趟。”新来的小绿在我的手下做活儿。
“哦,我知道了。你把这些饭送到前园去。”我把饭盒递给她,自己暗自郁闷一下,看到外面微微的细雨,连纸伞都不愿意拿就匆匆朝别园走。
时间荏苒,一年一年花红柳绿的,已经过去了七次。我由原来的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变成了后厨房独当一面的大丫头,主要负责后园和别园的伙食。祈然今年已经十六,已然在练琴室学习了一年,而碧儿今年也年满十五,开始在练琴室学习。至于祈风和李廉他们倒是长出息了。他们两个本来就是玉娘看中的人。在一年前的测试中,祈风以绝对的优势战胜了李廉,获得了管理前楼的资格;而李廉则退其次负责管理后楼。现在整个玉人楼除了玉娘和祥叔,就属他们俩的权力最大了。这么说起来,祈然和碧儿不用再伺候主子了,祈风和李廉开始领导下人了,只有我混得最差了,至今还在第三产业服务业中挣扎,并且目前来看还没有看到爬出来的曙光……
等我提着热腾腾的饭菜出现在祈风的门前时,探头进去,看到祈风还在纸上不停写画着什么,就站在外面看着他发着呆。七年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祈风和李廉因为都已经在管理玉人楼了,所以不再在一起住了,而是一人一个房间。人家都说“男孩小时候长相好看的,往往长大后会变得很一般”,可是这个理论在祈风身上显然是不成立的。祈风同学已经成功地从小妖孽华丽丽地变身成为了大妖孽。比如说现在正在郁闷的他:墨发披在双肩上,好看的上扬的眉微微皱着,一双星目好似夜空中的上弦月,清冷异常,散发出如潭的冷辉,嘴角勾勒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一身宝蓝色软缎阔袖滚回纹兰字长衣配上秋香蓝丝绦,使得他整个人显得更加冷峻无双,清雅无比……
“你是不准备进来了么?”祈风淡淡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花痴想法,“夏天的雨你又不是没见过,还不拿纸伞?”
“不是懒得拿么?”我讪讪地说,“而且也不一定能挡多少雨。”
“呐,自己擦擦头发,夏天生病可是很难受的。”祈风从里屋拿出一条月白色的毛巾递给我。
“哪儿有那么金贵啊。”我小声抱怨着:这家伙倒是知道关心别人了?心里没来由地暖了一下。
“你如果拿伞的话,我的盒饭就不会淋了吧?”祈风悠然地说着,手里拿着盒饭又坐回了书桌旁。
“下次一定会注意,一定把它保护得好好的,不让它淋到。”我咬牙切齿,小小的温暖被他的话淋得湿湿的,嘟囔着,“还不是因为某人,我自己才不愿意过来的!”
“记住就好了,记着擦完头发把毛巾好好洗洗。”说完话,就又边吃饭,边拿着毛笔写着什么。
“……”我泄气似的使劲揉着头发,心里暗暗诽谤:历史证明有洁癖的男的,十个有九个都是gay。祈风你就是个gay!
“祈风,你这里有现成的水没?”我问问,回答我的只有雨滴声。我见他好像没有听到,就自己“自力更生”了。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终于在里屋看到了那个洗脸盆,里面还有水。好吧,不是我懒,是雨太大了,我就只好用这水了。
我将毛巾丢到脸盆,有一下没一下地搓洗起来,心里还是老委屈了:我本身就是一个懒人,因为觉得麻烦,已经到了及笄年华,可是连盘头发都没有学,整天顶着一个“辫子”头乱逛。可是现在我竟然在给别人洗东西?自己的事儿不办,专门替人办事,学习雷锋,还不拿报酬,我这样算不算是“舍己为人”?
这样想着我的心里倒是平衡了一点,洗得倒是更快了。等到洗完,我拿着毛巾四处甩甩,心里还是很雀跃的。把毛巾搭在木凳的后背上,自己端着水出去倒水。
外面的雨还是下得很大的。密密的雨点紧紧地落下,夏花也随着小风四处纷飞着,有好几片落红带着雨点飘进了屋里。我将水泼出,刹那间飞溅开来,我倒是想到了一句词“琼珠碎却圆”。许是衣服湿了一些,我感觉有些凉凉的,就马上到了屋内。
本来是准备放下脸盆就到外厅的。可是我被里屋的铜镜吸引了:不是吧,这个镜子也太大了一点吧?我走上前,模了模,又凉又硬。祈风的镜子显然比我们一般人的要好许多,可是毕竟是铜镜,虽然我就站在镜子之前,影像并不是太清楚:淡得几乎不好找的细眉,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含笑的嘴角,再加上一身米黄碎红撒花交领纱衣……好吧,我承认虽然不能和祈然那样的大美人比,还是可以的,可是重点是为什么越看越像大丫鬟啊?难道我就是天生一副丫鬟命?
“怎么了?”祈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手还搭在我的肩上,“还不回神?”
“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吓了我一跳。”我拍拍胸口,“你的事儿忙完了?”
“你自己看着镜子失神了,还怪我走路步子太轻?”祈风好笑地看看我,手里拿着我的一绺青丝,“头发都乱作一团了。”
“木梳在哪儿?”我把头发拽过来,“你好像挺烦的啊?”
“都是前楼的事儿。新的花魁推选快到了,名单问题还有各园的安全问题都还要谈论,安排。”祈风总是在和我谈正经问题的时候才会难得地不惹我生气,其他的时候总是一句话把我堵得好几天都缓不过神。
“哦,那是挺烦人的。”我窃喜,从他手中接过木梳,“我梳完就给你染指甲啊。”我其实挺郁闷的,他现在贵为“管家第一助理”,还在“坚持不懈”地染指甲,就不怕他的手下笑话他?
“你到底会不会梳头发?”祈风在等我梳头的过程中突然插了一句,然后成功地把木梳转移到他的手里,“还是我来吧。”说着就自顾自地把我按在木凳上,一下一下梳着。
“我就是这样梳的啊。”我心里小小疑惑:我的头发不过就是湿了一些,不好梳了吧。我怎么就不会梳头了?我试着把木梳夺过来,“给我吧,你又没有梳过。”
“乖乖坐下。”祈风再次按下我的身子,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托着我的头发。手指灵活地从我的头发间穿过,并很快地单手将我的长发盘好,顺手拿起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和田玉钗将我的青丝固定住。我慌忙中想要把钗拔下给他,却被他制止了,“你今年的生辰,我因为参加测试,不曾呆在彰德,也不曾送你什么东西。这个就当是我给你的礼物吧。”
“哦,这样啊。”我表面笑笑,心里想着:这么贵的玉钗你也敢买,还不如直接送我银子呢。那样我还可以早点攒够了钱,云游四方去。
“秀儿,很配这样的玉钗。”祈风微笑淡然,双手搭着我的肩膀,对着镜子里的我说。
“那是玉钗好看。”我没有扭头,只是盯着铜镜看,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铜镜里映出我们两张脸,我心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看到他的脸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悄悄微抬头就看到祈风时常凌厉的眼中闪着一丝温暖。我微微敛眼帘,心里竟不听控制地乱跳一阵:看来是真的,淋雨是很容易感冒的。看吧,现在的我就是昏昏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