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出来,赵将军长松了口气,心情却是大好。在他看来这位朱皇陛下并非传闻中的量小之人,识才爱才之意溢于言表。自己真是又一种龙归大海,如逢明主之感。此刻不觉胸中生出几多豪气。想起赵家祖辈,一直戎马为生,自己不肖,一直在军中担任小官,如今总算遇到识才伯乐,今后建功立业,显宗耀祖,指日可待。
出了宫门,赵敬翻身上马,仿佛也脚下生风,很快回到了夹马营中。来到自家门前,厅中早已经备下祝贺他荣升的喜宴。往日一些旧好,已经等在门外。
见他落下马鞍,一个白袍武士走上前去,牵过缰绳。此人年方二十,容貌和赵敬几分相似,身材虽然稍稍瘦弱,而且更显书生之气。但是却也器宇轩昂。
“弘殷,你在等我!”声音却比往常更中气十足,看来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赵弘殷也似乎脸带微笑:“爹爹,刘将军、高将军、还有王丞相他们都在前厅,等着为您道贺呢!”赵敬一听将马鞭抛给了儿子,径自快步走入庭院。
赵弘殷栓了马,走进院门,却听得厅内笑声朗朗。内心也是替父亲高兴,正要往正厅走去,忽然迎上了俩人,一个身穿青盔软甲的武士,一个白色宽袍的文士。一文一武虽然是少年模样,却颇有不凡的气质。
“郭威兄弟、范质兄弟,你们二位也来了?”
赵弘殷知道,眼前这两位乃是自己的好友,日常脾气相投。郭威乃是禁军都尉郭简之子,今年二十出头,随父在军前效力,除了有一身传自幕府的好武艺,而且颇懂文墨,为人好结交,是个讲义气的好小伙。
另一位却是开封军判范守遇之子,虽然没有什么武艺,但文采出众。虽然不过十五岁,却在京城的官宦子弟中颇有名声。小小年纪却已经身居朝堂,是朝中最年轻的仕官,虽然还只是个尚书舍人,官居六品,但是比赵弘殷和郭威要强许多。
此二人虽然年纪不大,却胸怀壮志,而且见识不凡,向来被赵弘殷引为知己,常在一起畅谈天下之事。
“弘殷兄!”范质似乎脸上带着一丝愁绪。
赵弘殷道:“文素弟,今日爹爹荣升,我请大家屋里喝一杯。”赵红殷似乎十分欣喜。
范质却不同,不但无喜色,而且还是一脸愁绪。“听说皇上夜召赵伯父?”
“是啊,蒙皇上恩宠,我赵家看来要转运了!”赵弘殷仿佛丝毫没有感觉范质的神色。
“赵兄此言差也!”范质稚女敕的脸上却显露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重:“我看此事非是赵家之福,倒怕是祸事!”此言一出,不但让赵弘殷惊讶,就是郭威也觉得大为意外。范质平时是有些嘲弄天下粪土王侯的秉性,但是还不至于在兄弟大喜的时候无故来泼冷水?
“这是为何?”赵弘殷对这位少年进士向来十分看重,从政治谋略来说,他和郭威全是武将世家,都是小兵出身,不能说无知,也实在不擅长。
冲锋陷阵打架斗殴在行,说到为官之道,那就差的太远了。眼前的范质不但博古通今,而且深知帝王权谋。就是在清流子弟之中也是见识卓著,这一点平常最让赵郭二人看重。所以年龄悬殊,却把手结拜。
此刻,如果范质说有祸,那一定得好好防备!
“依兄弟所言,那又是为何?”赵弘殷不免有些忧虑涌上心头,刚才还有那么一股热情豪气,此刻却似乎冷了下来。“来!兄弟,我们这边说话!”说着赵弘殷拉起范质的手,领着二人走入偏厢房。
推开厢房的门,迎面而来的是杜氏。赵弘殷刚刚过门没有一年的媳妇,却已经身怀六甲,正挺着大肚子与家中仆从石大力的媳妇一起说话。
这石大力士也是跟随赵敬多年的仆人,从家乡涿郡而来,前年刚刚娶了东京街头杀猪屠夫包小兴的女儿。如今包氏和杜氏一样,也是身怀六甲。两个孕妇在一起,当然有话可说了,整日在屋里摆弄孩子的小衣小帽,有说有笑。虽是主仆名分,却毫无生分。
一看赵弘殷进来,身边跟着郭威和范质,二妇人早已经起身见礼。
“嫂嫂!”郭范二人却是抢先见面作礼。杜氏无法下蹲,只作了欠了欠身,脸上带着柔柔的微笑,杜氏虽然没有太绝伦的姿色,却是出身官宦,知书达理。
“兄弟来了,里边坐,我让下人奉茶!”杜氏识趣,和石大力的媳妇相扶走到内屋去。
“嫂嫂快要临盆了吧?”郭威看着杜氏道:“哥哥,真是好福气!”
赵弘殷看着杜氏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的幸福光芒。但是随即问道:“文素兄弟,您刚才说的是何意?快给为兄指点一二!”
范质却背着手,脸色沉重的说道:“哎,不是我博了哥哥和伯父的兴,这事情的确不能不小心为是。”
范质道:“如今这京城之中谁都知道皇上其实一直受制于国师,不仅因为国师拥有神武都尉营,更是害怕他的一身修为,而其手段更是毒辣!你也知道三年之前,国师带兵十万征讨叛军,未动一兵一卒,光凭着施展道法,一战而定乾坤,对方数十万将士顷刻被瓦解。简直是神鬼难测!此等手段岂是一般凡人能够为之。”
郭威却在一边说道:“此事我也听说,但我真是不信,怕是江湖讹传。”
范质道:“此事虽然真假难辨,但是国师杀人手段却相信你们见识过。这几年凡是对皇上和国师有微词的,均莫名其妙的死去,而起死状恐怖!相信这一点已经不容置疑了吧!”
赵弘殷听了脸上似乎十分凝重。暗道:是啊,自己是太开心了,竟然忘了这一层。那国师曹睿可不是凡人,而且做事十分阴险毒辣。自己父亲公开提出削减神武营,并大力鼓吹皇上重整幕府,这不是和国师对敌?如此举谏定会得罪国师。那曹睿乃是睚眦必报的之人,这几年仗着皇上宠幸,统揽朝政,人道是卧榻之边岂容他人安睡,他怎么会容忍父亲和他分庭抗礼?看来父亲真是太着急了,此事的确有较大的风险!
但是赵弘殷却又想:“这毕竟是皇上的主意,皇上必然会大力支持,自然那曹睿不会太为张狂吧!”
范质听了赵弘殷的意思,却叹息道:“帝王之术,赵兄如何能知”范质一脸忧色
“此事情切莫看的太乐观了!郭伯、赵伯和王丞相都太着急了。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曹睿这些年握着权柄,连皇上也不得不畏惧,虽然皇上前几年乃是引狼拒虎,如今又想扶虎驱狼。但是还只是借机探知曹睿心意而已,尚未到彼此翻脸的时候,不然为何乘曹睿外出而仓促拟定。实际上这是一招险棋,如果曹睿能容,则算是培握住了弹压神武营的筹码。如果不能容,那伯父瞬间就要遭殃。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说不定皇上在撑不住的时候,就会将伯父抛出,当做一颗弃子!所以此事未必是福啊,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送走了郭范二位,赵弘殷听着厅上几位谈笑风生,不禁暗暗眉头紧锁。几次来到门前,但是却没有走进去。他深知父亲半生戎马,总是不得意,平日里总是一副聊倒模样,回家总是长吁短叹,如今好不容易得到帝王的赏识,有了一番施展的计划,才有片刻的开怀,他真的不愿意马上就去惊扰他的兴致。
虽然范质的话十分在理,无可辩驳,但赵弘殷甚至愿意去迷信,但愿国师他和皇上一个心思,一心为了社稷,但愿不会发生那让人担忧的结果。当然这种假设连他自己都觉得不靠谱,但他真的不愿意看到父亲再回到从前潦倒的局面。
赵弘殷忧心忡忡的回到了自己屋里,想了许久,还是决定等明天一早起,找个机会提醒一下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