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雪》 【十四】劲弓长啸落飞鸿 坛中杏花醉狂翁

作者 : 残剑飞鸿

再说流沙堂这边,自沙万里走后,唐温蕙就没一日安心过,自己要照顾忆儿和碧儿,还要打理流沙堂的一些日常事务,更是为沙万里这次泉州之行大为担心。

大徒弟程青云和二徒弟胡明忠本来是执意要去查明箫剑之死的原因,不想师父沙万里早他们一步出了流沙堂,而流沙堂不能没有人来打理,况且箫剑之死,轰动整个江湖,若是流沙堂有个三长两短,那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性命都会埋葬在这莽莽的沙海里。

沙万里离开的当天下午,唐温蕙就把二人叫到大堂,礼节过后,唐温蕙就开口了:“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想商量一些事情。”

话音刚落地,程青云就答道:“师母,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们一定照办。”

唐温蕙缓缓开口道:“你们可知师父早已离开了流沙堂,一路去了泉州?”

未等程青云开口,胡明忠接道:“哦?没想到师父行动这么快,那么,我们该怎么做,还请师母吩咐。”话语中似乎带着稍许高兴,说完,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出的微笑。

唐温蕙谭了一口气,说道:“云儿,如今你已长大,若是想弄清你的身世,你现在就可以去江南了。不过,江湖险恶,凡事要三思,一定不要忘了师母师父对你的教诲。”

程青云立刻拜谢道:“师母,您放心,云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待我查清了身世,就立刻回来照顾你!”

唐温蕙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明忠,师母怕你师父独自去泉州会有什么闪失,你就即刻起赶往泉州,尽快和你师父见面。你师父此去泉州一路凶险,你一定要保护好你师父。”

胡明忠立刻抱拳道:“是!”,话音未绝,就转身直奔马厩,骑上一匹棕黄马就绝尘而去。

大堂只剩下程青云和唐温蕙二人。唐温蕙缓缓的坐在椅子上,说道:“云儿,来,到这边来坐。”话语里尽是慈祥。程青云坐在她旁边,唐温蕙接着说道:“云儿,你是师父从江南归来的路上从一伙劫匪手里就下来的,你也已经知道,就我的推测,你的父母应该是江南人,至于你为什么会被劫匪捉住,这里面的情形,我和你师父一概不知,希望这次南下,你可以将你的身世查个水落石出。”

程青云略带忧郁的回答道:“多谢师母师父这十八年对我的养育之恩,虽然,你们不是我的父母,但是,在我心里,却比父母还亲。纵然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你们在我心中的地位,仍然比亲父母还要亲。”

唐温蕙感觉心里有一股暖流在缓缓流动,她一把揽住云儿,轻轻的说:“孩子,你已经长大了,该是时候去做你想做的事了,去吧,凡事小心就行。”

话音刚落,程青云就从唐温蕙的怀里抬起头来,突然跪倒在她面前,说道:“师母,你们的大恩,云儿永生不忘!”唐温蕙一见云儿跪下来,赶紧想拉他起来,程青云却纹丝不动,接着恭恭敬敬的向她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头,程青云接着道:“师母,哦,不,娘,请你照顾好忆儿和碧儿,我这就去办,多多保重!”

唐温蕙等了她这句“娘”,等了十八年,自是眼泪涌上来,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只得说:“云儿,你也保重,一路小心!”话音未绝,程青云就毅然转过身,大步的走出厅堂,背上弧刀,也自马厩中骑了一匹黄棕马,头也不回的打马奔驰,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独的站在大堂顶层楼上,两眼泪珠纵横的目送他消逝在茫茫的黄沙中,而此刻,忆儿和碧儿躲在她身后,天真的望着泪眼婆娑的母亲,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相公和两位大徒弟都相继离开了流沙堂,唐温蕙突然觉得整个流沙堂如冰殿般寒冷,虽然时值仲夏,心里却感觉不到一点火热和温暖。今后,就剩下她一人打理偌大的流沙堂了,幸好还有一双可爱的儿女陪伴在自己左右,才使得自己不孤单,也好将精力都放在儿女身上,那里,也是希望的所在。

她看着忆儿,长相真的像极了他的父亲,也不知道相公现在到了何处,掐指一算,已是十天,不出什么差错的话,相公应该到达祁连山脉了吧,那里,离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流云山庄,不过半日的路程。

于是又想起他们的初相遇,那时的自己是个任性的姑娘,父亲唐斐海也是宠坏了年少的她,现在想起沙万里当时的种种迷惑与傻愣,不禁莞尔。

话说沙万里自阿尔泰山一路向东南方向走马,虽然江湖上盛传箫剑死于他的绝技之下,竟然一连十日平安无事。他想起自己和夫人已经很久没有走出过大漠,自救了程青云算起,整整十八个春秋!此次去泉州,一路的风景明丽如画,好似在梦里畅游一般,只不过,风景依然而物是人非。

早在五日之前,他就进入了茫茫的大草原,看见这草原的风光,不免使他暂时忘记箫剑之死的紧迫。一眼望去,天底下都是绿的海,真叫人心情舒畅。

他想起自己很久都没有出来打猎了,不禁想一试身手。心里刚刚有此想法时,在马背上就远远的看见一行数十骑人朝自己飞奔而来,凭穿着打扮,沙万里知道那些都是蒙古人,自己纵横西北多年,最熟悉不过了,也会一些简单的蒙古族语言和文字。

及至眼前,沙万里在马背上用蒙古语向他们问好,那些蒙古人热情似火,非要他去帐篷一叙,恭敬不如从命,沙万里打了一个响马,飞也似的跟着那一行人朝草原深处跑出,只见马蹄翻腾,风声飞扬。忽听得头顶一声鸿鹄鸣叫,为首的一人反手拿箭便射,奈何技术太差,连大雕的毛都没碰到,一行人都哈哈大笑不止。

沙万里也友好的笑了笑,示意借弓箭一用,那十几个蒙古人都饶有兴致的望着他,因为,他们只知道,天底下只有蒙古人射箭技术是最好的,才不相信眼前这个汉人能射下来那只翱翔云霄之上的鸿鹄。

沙万里也不说话,只见他左手握弓,右手拉弦,弓开如满月,那些蒙古人看得沙万里也是会开弓之人,不由得面露钦佩之色。只待沙万里右手一松,一只白羽箭就呼啸着飞向高空,箭去似流星,直直的飞上云霄,只听得半空里一声哀鸣,那只鸿鹄就倏忽的从云端落了下来,正好掉落在那一行人的面前。

那一行人都向沙万里举起了大拇指,称赞他箭法了得,沙万里只是抱拳回敬,笑而不语。

很快,就到了蒙古族的扎营处,八个巨大的蒙古包围成一圈,都是白色的屏障,帐篷顶上彩旗飘飘,最中间是一个最大的蒙古包,是周围的三倍大,沙万里明白,那里正是首领所在。

刚到蒙古包,就看见很多带兵器的蒙古人站在入门两边,沙万里跟随那一行人进入了那个最大的蒙古包,里面铺设着红色的大地毯,金银色的器皿在蒙古包顶上天窗射下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一切用具都是皇族的标志。

其中一人与蒙古包里面一个头戴金冠,长有胡髭的人耳语了片刻,沙万里也不在意。稍后,那人就向沙万里走来,笑道:“欢迎来我这做客,来,喝一碗我们蒙古族的女乃茶!”沙万里正诧异此人怎么会说汉语,旁边的仆人就送上了一碗女乃茶,沙万里连忙拜谢,待坐下,那人又开口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说汉语,其实,我很小就随父母在中原生活过。”

沙万里此刻抱拳作揖道:“在下沙万里,不经意受得你如此厚待,多谢!”话音未绝,那人就道:“哦,原来是沙掌门,久闻你的威名!在下叫布日固德。”沙万里暗暗想道,真是个好名字,“布日固德”在汉语里的意思是“鹰”,而鹰,则是草原上最凶猛的飞禽。

于是二人交谈甚欢,大碗喝着白酒,大口嚼着女乃酒扒肉,及毕,沙万里抱拳道:“今日你我有缘相见,日后你若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我沙万里尽当竭心尽力!”布日固德也回敬道:“好!祝沙掌门此去一路顺风!”

离开了蒙古包,沙万里继续朝东南方向跑马,又跑了五日,就渐渐到了贺兰山,他坐在马背上,遥望着连绵起伏的贺兰山脉,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场武林大会正是在这举行的。自己已有十八年未来了,此次去泉州,还不知道日后是否有机会再来此地,因此,他纵马疾驰,直直向流云山庄飞去。

沙万里刚到流云山庄的山岗处,就听得松树林里一声清啸,他一抬头,就看见从树顶“唰唰”飞下五人,清一色的白衣穿着,一样的佩剑服饰,不等他们行动,沙万里就马背上作揖道:“在下沙万里,今日冒犯,还请诸位引见剑庄主,多谢!”

中间一人开口道:“哼……江湖上都传闻是你杀了箫大侠,你今日还有脸面见我家庄主?还不快快来受死!”话音未绝,那五人齐齐拔剑便向沙万里刺去。

沙万里大吃一惊,当然,这也在他预料之中,不过自己和剑庄主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与这五人毫无恩怨,因此,不可伤了这五人的性命。

不容他思考,五把剑就“唰唰”直逼沙万里胸口,来不及细想,他一个纵身,就平地跃起三丈,刚好右脚踏在五把剑剑锋交织处,那五人见状,都齐齐往后收剑,沙万里也不出招,他们根本不是沙万里的对手,沙万里要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停顿片刻,中间那人向左右四人各使了一个眼色,完后,五人一齐飞向沙万里,其中两人直取上三路,中间那人直取腰部,剩下两人直取下三路。

沙万里也不打紧,他反手拔刀,于电石火光之间,连挡三招。第一招,压下攻击上三路的两剑;第二招,挑上攻击下三路的两剑;第三招,将五剑都聚集于一处,腰部一运力,就见得五把剑齐刷刷的刺向了沙万里左腋处,加上借力打力,那五人刚好进得沙万里出剑范围,不等他们往后收剑,沙万里右手弯刀一挥,直取五人手腕,只听得“当当”的五声,那五人都松了剑,捂着自己的手腕惊呆在原地。

沙万里笑了笑道:“我若是杀了箫大侠,怎么可能留你们不杀?刚才你们只是手腕受击,皮外伤而已,带我去见你们的庄主,我有话和你们庄主讲。”说完,左手往前一挥,那五把剑就齐刷刷的飞向五人手中,那五人刚好接住,就如同自己拔剑一般。那五人顿时大惊,知道技不如人。

稍刻,中间那人说道:“我们技不如你,看你也是将死之人,来吧,让我们庄主除掉你!”

沙万里也不生气,笑道:“好,请带路!”

转过一圈翠竹林,就到了山庄门口,二十年未来了,这里一切都没怎么改变,依然可以听见松涛阵阵,内屋散发出的檀香沁人心脾,沙万里就门口下得马来,僮仆引进内屋,却并没有见到剑流云。沙万里正欲开口问时,只听见游廊尽头传来一人苍劲的声音:“万里大侠,廿年未见,一切别来无恙啊!”

沙万里知道那人就是剑流云,于是抱拳作揖道:“时光似水,多谢剑庄主挂念,今日乃是万不得已而重出武林,还请庄主明鉴!”

不多时,二人就坐在内屋里,敬茶已毕。剑流云就开口了,说道:“万里大侠,今日前来敝庄,是否是为箫剑之死而来?”

沙万里抱拳道:“庄主慧眼,正是为此事而来!”

剑流云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依老夫之见,箫剑之死与你毫无半点干系。”

沙万里心里暗暗惊叹,剑流云果然出口不凡,停顿了下道:“哦?既然如此,那庄主以为杀害箫大侠的凶手是谁?”

剑流云缓缓道:“自十年前剑仙峰一战,天下各门各派,已是元气大伤,尔后,江湖也平静了十年。”

“只恐怕有些人居心叵测,唯恐武林不乱,因此滋生出事端来,目的就是想挑起江湖风波,陷武林人士于困境。”剑流云又接着道。

沙万里道:“在下自二十年前的那场武林大会之后,随夫人一起浪迹西北,并未踏江南半步,未曾知悉江湖秘事,剑仙峰一战,实是没有听过。”

剑流云道:“有些人就看着你这样纵啸西北,很有些不问江湖恩仇,因此就坐不住,想方设法就给你个罪名,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此次若是重出江南,依老朽之见,怕是中了奸人的计谋了。”

沙万里若有所思,道:“庄主明*慧,在下未曾想到这些,不过,我沙某,乃是一侠客,既然江湖风波起,那么,我自然要重出武林,查出这件事的凶手,方才肯罢休!”

剑流云叹了一口气,道:“哈哈哈……都过了二十年了,万里大侠,你的性子,还是半点没改啊,既然如此,还望此次南下,凡事三思而行为妙!”

沙万里抱拳道:“多谢庄主提醒!”

话音刚落,就见两个僮仆各自捧着一坛“杏花村”走上前来。剑流云脸上喜色浮起,接住一坛“杏花村”,笑道:“来,素知万里大侠能鲸吞海饮,今日相逢,不醉不散!”

沙万里亦大笑,接住另一坛“杏花村”,高声道:“好!承蒙庄主惦记!来!干……”

有诗曰:

廿年沙海天涯梦,一样笑览武林风。

弯刀日日耀长空,劲弓萧萧落飞鸿。

不畏江湖风波恶,更看流云山上松。

相逢一笑纵疏放,坛中杏花醉狂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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