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歌 烽火卷 第五十五章 离别

作者 : 紫残

一日光景疾如白驹过隙,眨眼即过,傍晚之时,船舶靠岸。

天痕起身,正欲窥缝张望,猛听舱门砰地一响,旋即大开,一人大步进来,方巾敝履,正是舒狂草。

舒狂草甫一进来,见得天痕,双眼一翻,冷笑道:“臭小子,还没死么?”天痕冷然道:“蒙君所赐,区区还死不了!”舒狂草怪笑两声,道:“死不了就好,走吧!”

天痕哼了一声,正欲走出门去,猛觉身后劲风迭起,登时吃了一惊,想要闪避,却偏偏有心无力,刹那间后背七处大穴接连被点,继而胁下一紧,已然被人提了起来。

天痕惊怒交迸,叫道:“姓舒的,你要干什么?!”舒狂草冷笑不语,只管大步前行,蹬蹬走过舱道,便朝下船登板走去。

天痕火冒三丈,破口大骂,身子微挣,猛觉自身穴道并未被制住,不觉暗自吃惊,过得片刻,方想起:“是了,我浑身穴道皆被蒙破飞那厮移了位,想来他们并不知晓,既是如此,我大可趁人不备逃走。”心念电转,不觉大是振奋,当下佯装被制,仍在叫骂。

舒狂草铁青着脸,提着天痕下了船,葬花众人与云氏父女皆在岸旁等待,云裳儿见得天痕,眉间一颤,美眸倏红,又落下泪来。

天痕心头一阵泛酸,不忍再看她,旋即撇过头去,但见远处夕阳渐坠,山峦峰落,聚成一湖,分出身旁这条大川与另一条大川潺潺东逝,身后一座黑黝黝地大山,山势峥嵘,岿巍雄壮,如同一名魁梧的黑膛将军伫立在大江之旁。

众人牵了马匹,旋即向南而行,行至湖畔,只见绿柳垂岸,粉荷满地,水鸥翔集,风光宜人,花溪云瞧得心旷神怡,不禁颔首微笑道:“这大野泽名字是取得俗了些,但却有我江南的风光。”

舒狂草一把将天痕掷在地上,坐在一块湖石上,笑道:“想是水丫头知道公子脾性,故而约在次相会。”花溪云一笑不语,让文承推着云鞘,琴宫羽跟从,四人一道漫步水边,观览湖光山色。

“这是大野泽,那两条大河当是汶水和济水,”天痕目光闪动,望着此处地势,心头暗自惊骇,忖道:“此地离黄河不过百里,地势竟如此低矮,唯独有湖东梁山居高,这黄河一旦在此决口,连上汶、济二河,势必一发不可收拾,不说水淹千里,少不得也要淹掉八百里……”

天痕熟识历数,精通水利,也尝读山水地理,此刻见得这一带水患严重,祸及百姓,不觉心忧,一时竟忘了如何逃走,正道此时,忽听云裳儿诧异道:“舒先生,你怎么了?”

天痕转首,只见舒狂草眉目皆皱,微有恼色,手不停地揉着小月复,嘀咕道:“怪了,怎么你们都没事,唯独我闹肚子了?”武德闻言险些笑翻,但又不敢笑出声来,忍不住撇头偷笑,含糊其辞,道:“可能先生肚里的墨水儿太多了!”

舒狂草一瞪眼,脸色涨红,喝骂道:“臭小子,少跟穷酸胡乱放屁,过来守着这小子,少一根毫发,穷酸唯你是问!”说罢哼了一声,捂着肚子,奔出百余步路程,匆匆忙忙钻进草丛中。

武德见舒狂草狂奔难耐的模样,终忍不住前仰后合,大笑了起来,天痕见此良机,岂能再忍,当下要猝然发难,猛听武德“唉哟”一声,仰天跌倒,四肢僵硬,已然被人点了穴道。

天痕一惊,只见云裳儿双目含泪,急奔过来,道:“天痕哥哥,快!你被点的穴道在哪儿,我帮你解开……”

天痕眼眶登时湿了,涩声道:“裳儿,穴道我自个儿解开了……”云裳儿脸色一怔,白皙的女敕靥上泪珠犹挂,道:“真的吗?”天痕叹了口气,点点头,拉着她的小手,抹掉她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来,轻声道:“裳儿,你为何要对我那么好?”

云裳儿望着天痕,目中缱绻万千,凄然一笑道:“天痕哥哥待裳儿,裳儿自然待天痕哥哥好……”天痕心弦剧震,忍不住要落下泪来,正当此时,猛见云鞘在湖边伸手直指,惊骇欲绝,颤声道:“裳儿,你、你做什么?!”

云裳儿花容失色,只见花溪云、琴宫羽二人脸色剧变,疾步奔来,连忙从武德身上取过纯阳剑递给天痕,慌乱道:“天痕哥哥,你快走!你快走!”天痕接过,拉她的臂腕,道:“我们一起走!”

云裳儿拼命摇头,挣月兑天痕的手,哭道:“天痕哥哥,你快走!娘亲不在了,爹爹他年岁大了,痼疾缠身,裳儿不能撇下他不管!你快走!回东京去!”

天痕脸上忽暗忽明,蓦地仰天长啸,忽地一掌将她打翻在地,冷笑一声,扬声道:“臭丫头!老子神功盖世,谁要你充滥好人?!你爹是个废物,你也是个废物,你当老子真的喜欢你吗?呸!想得倒美!”

云裳儿瘫软在地,不明所以,听得天痕言语,登时如遭雷击,双眼欲黑,颤声道:“天痕哥哥,你、你说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天痕哈哈大笑,大声道:“老子不过看你还有几分姿色,也就随便玩玩,只不过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骚,真他妈的晦气!”

天地刹那间静了下来,云裳儿只觉耳畔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神色痴痴,望着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庞,不知是喜是悲,脸色苍白如纸,泪水无声滑落,心儿也随着一滴滴坠下,摔得支离破碎。

天痕望着她凄楚神色,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心碎了也似,眼见花琴二人已至两三百步外,一咬牙,跌跌撞撞地向北而去。

花溪云、琴宫羽二人须臾奔至,花溪云扶起云裳儿,焦急道:“云姑娘,你可有恙?”云裳儿木然摇了摇头,猛地扑入他怀里大哭起来,花溪云欲追不能,只得低声安慰她。

琴宫羽哼了一声,冷然道:“这小子有伤在身,想来逃也逃不远的!”说罢震袖欲起,猛地只听“锵”地一声,云裳儿刷地抽出花溪云腰间的宝剑,霍然站起,横在自己颈前,颤声道:“琴先生,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先生如若执意要追,那裳儿只好死在先生面前!”

琴宫羽僵住,大怒道:“小丫头,你在威胁老夫吗?”云裳儿摇头不语,长剑兀自横着。琴宫羽暴跳如雷,喝道:“那小子这般没心没肺地待你,你还护着他,你难道疯了不成?!”花溪云望着云裳儿血色全无,叹道:“罢了,让他走!”

天痕奔出约莫数百步,旋即爬上梁山,又爬了良久,藏在深草丛中,方才坐下,喉头一甜,登时吐出一口血来,忍痛起身回望,只见那大石前云裳儿孤孑立着,颈间横着一把长剑,夕阳拉长了她那弱小的身影,犹若天边一抹淡淡的山岚,可望而不可及。

天痕望着望着,只觉那背影如此清晰,却又如此模糊,终忍不住伏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绝歌最新章节 | 绝歌全文阅读 | 绝歌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