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歌 烽火卷 第二章 花祭

作者 : 紫残

水淅涟定睛望去,只见玉京子轻喝一声,并步上前,大袖继而一展,划剑归元,陡然刺出一剑,去势不急不缓,却有一道弧形气劲激荡而出,登时如石落止水,涟漪四溅,四下桃花纷纷飘落如雨。

他一剑刺罢,却不再进招,白眉轻挑,骤然收剑,大袖一捋,左掌顺势而出,这一掌仍以弧形起始,又自弧形而落,飘飘渺渺,虚虚无无,落掌之处,若舞长风,桃花漫卷。

水淅涟瞧到此处,心底甚奇,忍不住问道:“前辈,这不是两套功夫么?怎么你忽而出剑,又忽而出掌?”

玉京子收势,微笑道:“小丫头,老道传你这一剑一掌,名虽不一,实出一辙,均是我派祖师抱朴子依据三清变生而化,你可莫小觑适才这一剑一掌,此乃‘三清太乙剑’与‘三清洞玄掌’总式‘大罗天’,此后诸般变化皆源出于此!”

玉京子说罢一笑,却不待她答话,剑掌径自而起,足下如风轮转,边演边解,剑掌之法,一而二,二而三,愈演愈烈,也愈加繁复多变,未过多久,举手投足之间,落英缤纷,花瓣聚而不散,桃红桃白,煞是悦目。

水淅涟恍然之后,愈瞧愈奇,不由得目不转睛,耳边听着玉京子扬声道:“涟儿,《道德经》有载:‘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三而生一,亦生万物,”

“故而此神通一化为三,三合为一,用则分三,本则常一。总式‘大罗天’,混沌生元,玄气所成,自此三气各生,‘大罗天’之下,可变生‘清微天’‘禹余天’‘大赤天’,三大式其下又各生无穷。”

“三清太乙剑法之中,‘清微天剑’‘禹余天剑’‘大赤天剑’各有二十四般变化,是故此剑共计七十二路剑招;三清洞玄掌法之中,‘清微天掌’‘禹余天掌’‘大赤天掌’自生一十二般变化,故而此套掌法有三十六式。”

随着玉京子逐字逐句的讲解,水淅涟眸子初时的黯淡,也愈发神采,瞧得一阵,她心有所悟,手下一震,秋水剑旋即破鞘而出,足下飘动,右剑左掌,随玉京子而舞。

灵峰绝顶,青墓坟冢,桃花幽幽,一老一少,剑光如练,俄尔天光流转,悲风萧萧,落英点点,一如流逝韶华,祭奠天下间英魂。

自那日后,玉京子便留在雁荡传授水淅涟武艺,两人每日清晨上峰,傍晚方才下来,颇为辛苦,幸而水淅涟勤奋,往往事半功倍,不负玉京子授武之恩。

如此过得月余,水淅涟便已将三清剑掌七十二路、三十六式尽数融汇于心,武艺精进甚多,连风乱尘也不得不刮目相视。这日她演罢一遍,玉京子仰天大笑,连声道好,却不再言语,谁料当晚便飒然而去,不告而辞。风乱尘闻讯感怀而叹,让水淅涟恭恭敬敬地向西三叩首。

次日两人便收拾行李,来到孤寒墓前跪别,便向淮上寿州而去。自三清一役之后,临霜阁、葬花山庄都遭受空前剧创,均已易主,雪千山与花溪云各自继任,此二人文武全才,倒也服众,只不过年纪皆轻,难以谋大事,却是令人堪忧。

其时已值后周广顺四年春,郭威病重,遂大赦天下,改元广顺四年为显德元年,四方诸国闻讯,举国震动,无不窥视,皆蠢蠢欲动。李璟愈加急于北伐大计,操兵练马,囤积粮草,岂料却被霸天山从中拦截,如刺梗喉,难咽难拔,不得不暂缓军事,遂命燕王李弘冀坐镇淮上,日夜敦促雪千山急思剿匪之计,务须在一月之内攻破霸天。

但这霸天山方圆百里,山高峰陡,地势险恶,素来易守难攻,否则昔年黄巢也不会在此囤积兵粮,几日来雪千山殚精竭力,终不得破敌之法,无奈之下,只得唤师弟北上,共图良计。

这日风乱尘带水淅涟到达寿州,也无心玩赏,便匆匆入了节度使府,方入大厅,尚未见到燕王李弘冀与寿州节度使刘仁赡,便见雪千山急奔而出,神色焦虑,叫道:“师弟,大事不妙!”

风乱尘眼神微变,上前道:“师哥,出了何事?”雪千山一振袖,怒骂道:“大周那皇帝老儿郭威前两日死了!真他妈晦气!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当儿见了阎王,你说此事该如何是好?!”

风乱尘身躯一震,神色大变,说道:“此事可真?!”

“假不了!”雪千山冷哼一声,寒声道,“昨日那晋王柴荣在柩前继位,继而大赦天下,免大周诸道州府所欠去年夏秋租税,此刻大周境内满城哭丧,遍野缟素,岂有作假之理?!”

风乱尘皱眉如山,踱步道:“如此说来,此事委实棘手。”雪千山怒道:“这老儿死得当真不是时候,此等良机,百年难遇,如此白白浪费,却是大为可惜!”

水淅涟奇道:“郭威死了,新帝登基,江北时局动荡不稳,正是大唐北伐契机,你们为何如此恼怒焦虑?”

风乱尘摇头道:“涟儿,你有所不知,霸天一日不除,大唐就不能妄动一兵一卒,不然届时与周兵戎相见,我大唐便会月复背受敌,甚至会有亡国之危,郭威死在此时,对大唐毫无利处,再而你实不知柴荣此人厉害之处,此人魄力较之郭威,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今其羽翼丰满,峥嵘崭露,势必将一飞冲天,对我大唐而言,实大大不妙!”

水淅涟秀眉微蹙,正欲说话,忽听身后脚步声响,不由回首,但见一名鳞甲蟒袍的老将大步走出,此人面容伟武,不怒自威,长须如戟,正是手握淮上重兵的南唐名将寿州节度使刘仁赡。

风乱尘一见,连忙上前拜见,刘仁赡神色凝重,一挥手示意三人坐下,方沉声道:“京都来消息了,圣上昨日接到北汉帝刘崇手书,得知北汉将在七日后同辽军兵发太原府,拟以十万大军,直捣大周都城东京!”

风雪二人震惊当场,尚不及开口,又听他沉声道:“如今形势逼人,圣上已决意对周宣战,遂命老夫协同各路节度使兵发秦淮一线,与汉辽形成两面夹击之势,速战速决,一举拿下大周!”

风乱尘急道:“刘将军,此事万万不可,我大军一旦离境,后方必然空虚,霸天山那时若乘势从后方偷袭,抑或挥师而下,大唐势必举国不宁,稍有不慎,更有覆国之危!”

刘仁赡神色微黯,轻叹道:“乱尘,你与老夫共事多年,老夫自知你言下之意,话虽如此,但圣旨在此,老夫又岂敢违抗,纵使没有圣旨,而如今大势所趋,箭在弦上,难道我们就白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

他一席话,问得风雪二人相顾无言,各自凝神思索,神色皆有惆怅之意,过得良久,风乱尘长叹一声,信步负手,走下庭间,仰望云翳,喃喃道:“容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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