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歌 参学卷 第四十五章 暗香浮动

作者 : 紫残

天色渐亮,红日已冉冉升起,一道道金光穿破乌云,天风浩荡,驱散了天空的阴霾。

凌绝风见天痕良久不说话,不觉淡然一笑,道:“小子,你看明白了么?”天痕一震,吐出口气,点点头道:“嗯,明白四成。”凌绝风捋须一笑,道:“不错,不错。”说罢却不多言,回至亭中,拎起酒壶一饮而尽,长长吐出口气,望着天际,道:“小子,人之初,性本善,老生虽与你相识甚浅,但也看得出你心地善良,为人耿直,行事侠义,但毕竟你年纪幼小,许多事你尚不明白,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老生望你日后固守本性,分清善恶,莫作出些天人共愤,大奸大恶的事来,老生今日传你枪法,一来看在你有恩于阿雪,二来看在你也是一可塑之才,但日后你若有违初衷,背信弃义,哼哼,老生虽剩一把老骨头,也必然千里之外,取你首级!”

天痕一惊,心知这位老先生嫉恶如仇,口气虽硬,但也是对自己好,当下点点头,口气坚决,道:“先生放心,天痕谨记。”凌绝风满意点头,笑道:“那老生便可安心离去了,小子你放心,日后老生碰到那番僧,必然将经书夺回给你。”天痕一喜,道:“多谢先生!”

凌绝风哈哈一笑,大袖一展,拧身纵起,宛如大鹏一飞冲天,如箭般射出墙去,凌空一转,双袖展如垂天之云,翩然消失在市井之中。

天痕望了一阵,不禁感叹,抬头眯眼望了望日头,转身回去了。

回到清澜居,进门便看到小眉坐在小厅桌上昏昏欲睡,小手搭在桌上撑着螓首,点头不已,额前几缕秀发遮着微闭的小眼,随着螓首轻轻拂动。一名紫衣少女坐在这古色古香的居所,说不出的宁静祥和……

天痕一见她这样,不禁微微一笑,又觉奇怪,便过去轻轻推醒她,笑道:“怎么了,小丫头,大清早就想睡觉了?”小眉徒然惊醒,见天痕微笑满面,顿时心情难过至极,不觉小眼泛红,垂头道:“没、没什么,不知道怎么有些困……”

天痕见她眼眸通红,不禁诧异,道:“小眉,怎么了,昨晚没睡好么?”小眉先点点头,后又摇摇头,过了良久,方才垂头道:“昨晚、昨晚天痕哥哥与小姐出去时,小眉醒了,后来不知为什么就睡不着,就、就……”天痕恍然,心中顿时生出歉疚之感,便道:“那你再去睡会儿,我也要休息一下。”

小眉摇摇头,垂下头去,那双澄澈的双眸呆呆望着地板,轻声道:“天痕哥哥,夫人身子是不是又……你怎会一夜都没回来?”

天痕一怔,随即望天叹道:“没有,昨晚碰到一位老先生,看了一场比武,晓了一些道理,听了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小眉奇怪,便张口问之,天痕笑笑,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只是与叶秋夕在湖畔之事却是难以启齿,便含糊而过,而凌绝风的故事也只是简略而言。

小眉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如释重负,嘴角不禁扬起了笑意,天痕挠头纳闷,却听小眉微笑道:“天痕哥哥,快点休息吧,一夜不睡,你不倦么?”

天痕无奈一笑,忖道:“真弄不懂这傻丫头一天想些什么……”一念至此,也未深究,便打了哈欠,回房睡去了。

繁花碎尽,一地落红,不知不觉已有了晚春景象,颓败的花瓣随着柔软的清风跹翩起舞,红的,黄的,白的,紫的,纷纷扬扬,宛如柳絮飘荡在空中。

自那日一夜长谈之后,又过了十余日,这段日子倒也相安无事,天痕每日依旧悉心医治叶夫人,叶夫人身子终于康复痊愈,只是天痕询问病源之时,叶夫人只是含笑摇头,并不曾吐露半字,天痕也只好作罢。至于叶秋夕,两人关系日益亲密,但两人均是初恋,不知如何相好,只觉能在一起,便感欢喜,两小无猜,倒也其乐融融,只是小眉隐隐发觉两人不对,眼神颇似有些哀楚。

郭威之事,仿佛下了禁制,大家都缄默其口,叶落残终日不见人影,旁人也无从知晓,天痕每有忧愁,但均被古灵精怪的叶秋夕弄得哭笑不得,也只好一笑而过。

一日清晨,天痕喝过早茶,感觉神清气爽,便跑到秋吟居找叶秋吟对弈,两人正杀至酣处,冷不丁被突如其来的叶秋夕吓了大跳,搅混了局,害得天痕大败。天痕忿忿不平,道:“秋夕,这局棋你哥哥输定了,你若不来,我绝对能赢。”叶秋夕不怒反笑,扮了个鬼脸,笑道:“笨猪扮老虎,我哥哥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你才学了几月就想赢他,你昨晚没睡好吗,大白天作白日梦!”

叶秋吟莞尔,道:“夕儿,别胡闹,天痕他天资聪慧,棋风犀利,我以前就输过给他,只是你没看到罢了。”叶秋夕撇撇嘴,颇为不服气,心里却满是欢喜,嚷道:“哥,那是你故意让他嘛!”

叶秋吟摇头一笑,道:“你这鬼丫头,真拿你没辙,你别捣乱,适才我棋错一着,却被你弄得满盘皆赢,心里还真有点气愤,让我再与天痕弈一局。”

天痕不说话,瞪了秋夕一眼,却并无恶意,只是故意恼她,叶秋夕果然不敢惹恼自己心上人,吐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两人回子重来,又出手如风,落子如雨,两双炯目都盯着棋枰,浑然忘事,叶秋夕便觉无聊,就在庭院里东逛西逛,忽然在长廊上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大步走来,顿时眼前一亮,喜道:“傅南大哥!”

叶秋吟与天痕都是一震,抬起头来,旋即听到那琅琅笑声:“小姐也在这儿,公子人呢,不会搬到你的绣香居住去了吧?”说罢便见傅南面带微笑,转过长廊,走进庭院来。

叶秋吟微笑起身,道:“傅兄,你既过来,怎不去总舵,反而来我这里。”傅南哈哈一笑,道:“反正时候还早,属下挂念公子,便来看看公子身体是否无恙,小姐可否安好,哦,这位小兄弟还在。”后话却是看见天痕,便随口道出。天痕微微一笑,不觉透出一丝苦色,道:“还在。”

众人一番寒暄,便坐在石桌旁,叶秋夕笑道:“傅南大哥,怎么今天有空来看我们?”傅南微微一笑,道:“这空子也是你爹爹给的,若不是盟主召令二十四舵主回总舵,老傅可不敢擅离职守啊。”

秋夕与天痕齐齐一惊,叶秋夕道:“什么?爹爹召令二十四舵主回总舵?到‘剑会’了么?”说罢与天痕对望一眼,隐隐感到不安,不觉心儿提了起来。

“剑会?”傅南摇头一笑,道:“盟里‘剑会’去年才开过,十年一盟,三年一剑,哪有那么快!此次盟主突然发出藏剑令,必是有大事发生了。”

叶秋吟却默然不语,仿似沉吟,傅南说罢,见叶秋吟不语,便问道:“公子,此次不知发生什么事了,公子若是知晓,不如说来听听。”叶秋吟颔首道:“前阵子爹爹倒曾与我提过,似是少林送来请柬,邀爹爹南下嵩山少林,观看少林大释迦牟尼像像开光。”

“开光?”众人皆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天痕心头暗凛,料知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只见叶秋吟起身负手,望天一叹,道:“傅南可曾记得那日洛阳之事?”

傅南一拍桌子,喝道:“怎会不记得,一提我就来气!”叶秋吟叹道:“少林此次大释迦牟尼像开光,邀请了中原四大佛门宗主,与藏剑盟主,五大门派齐聚少林,共睹号称中土最大的金佛像大释迦牟尼像的开光圣典,唉,天雨虽宽,难润无根之草,佛法无边,难度无缘之人,我藏剑盟素来与佛门互不往来,此次少林贸然来邀,只怕另有图谋,那日牡丹楼一战,我便有所察觉,果不其然,藏剑盟此番怕是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大敌了。”

傅南哼哼道:“少林倒还没什么,贤首宗、律宗那些秃驴,老……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自命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却欺压良人,鱼肉百姓,此番那些秃驴若真是与我们为敌,干脆叫盟主杀上嵩山,来个大闹少林!”

叶秋吟一叹,道:“如今乱世之下,百姓尝尽世间苦难,身不由己,投入空门,使得当今天下,人丁短缺而佛门大昌,僧侣之多,寺庙之盛,宛如流星彗雨,千年罕见,中土八宗,虽不乏清竦、宏泰之类世外高僧,但难免间杂宵小之徒,参差不整,良莠不齐,唉,佛门污浊,已不是一日两日了。”

傅南呸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傅南说话粗俗,天痕与叶秋夕都不禁脸上微红,但都不敢说话,凝神聆听,尤是叶秋夕蹙眉深思,似乎在思量什么。

叶秋夕望了天空片刻,又坐了回来,道:“傅兄,此事重大,日前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少林请柬,光明正大,万无拒绝之理,但如此施施然上山,恐怕落入小人布下的罗网,但若有所准备,带盟下众弟子上山,行动意图又不免太过明显,爹爹此番召令你们进京,恐怕要携诸位舵主及盟里五位长老齐上少林,孤注一掷了。”

傅南哼了一声,道:“少林算什么,当年盟主携公子孤身闯少林,单掌对少林宏生,盟里谁人不知,此次盟里精英尽出,连不出世的五位长老也来了,何愁对付不了少林寺那三个老和尚!”

叶秋吟摇头道:“傅兄切莫大意,少林寺享誉武林数百年绝非浪得虚名,三位首座也均是不出茅庐,便名动江湖的人物,莫要小觑了他们。”

傅南虽不服气,但面对叶秋吟谆谆告诫,也含糊点点头,叶秋吟颔首道:“你既已来,想必各位舵主也该到达总舵了,事不宜迟,你我尽快前往古吹台。”

两人说罢即刻起身,余下天痕与叶秋夕坐在那里,叶秋吟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对天痕,道:“天痕,本来过几日,我想带你去镇安一趟,但眼下盟中发生大事,只好让你再在这住一段日子了,待此事一了,我便送你去。”

天痕奇怪道:“去镇安做什么?”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去到镇安再告诉你,但眼下无时,只好便宜你了,你叶大哥虽不能帮你见到你郭爷爷,但你不说还有你柴伯伯、赵伯伯么?”叶秋吟微微一笑,道,“我派人多方打探,你柴伯伯月前已被你郭爷爷封为镇宁节度使,你赵伯伯也在他麾下效力,眼下他二人正在镇安任官呢!”

“真的?”天痕小眼蓦亮,脸上却抑制不止的狂喜,手脚禁不住颤抖起来,忍不住拍掌大笑。

叶秋吟淡淡一笑,道:“此事待回来再说,让秋夕陪你玩会儿,我与你傅大哥先去了。”说罢便与傅南出了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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