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歌 第十五章 莲花生佛

作者 : 紫残

空不大吃一惊,不料这黑衣人傲气得紧,软硬不吃,心中也不禁徒然火起,双手抱环,侧步横上,变出一个“总相”,欲与黑衣人一争高下。\\\超速首发\\

黑衣人嘿嘿一笑,双手倏换,旋即变式,如流风回雪,苍鹰盘旋,分击空不后肋,手法刁钻至极。空不一凛,翻身跃起,沉声道:“施主忒也小瞧老衲了!”登时凌空连变同相、别相、坏相三相,向黑衣人反扑过来。黑衣人冷哼道:“区区烛火,焉能与日月争辉?”说罢双手反转,形如莲花,宛似霎那间在黑夜里蓦然绽放,亮芒刺眼,彩晕生华,幻化出道道光影。

思远与羲寂皆是一震,思远变色失声道:“大莲花手!你是白人!”弹指之间,羲寂大袖一拂,白影瞬闪,便向那黑衣人掠去。

为时已晚,只见那道道光影如利剑般瞬间插入空不前胸,但听空不后背噗噗直响,僧裟穿破,血花激射,锵的一声,几道光影定在地上,众人凝睛一看,竟几片神形俱似莲花花瓣的暗器,白里透红,彩华流转,做工颇为精美。

空不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之色,低头看着自己如马蜂窝般的胸膛,鲜血汩汩直流,突然一口血仰天狂喷出来,身子颓然退了几步,跌倒在地,便寂然不动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负手静立。但听一声大喝,却是羲寂赶到,羲寂神色愤怒,道:“七年了,你仍改不了你好杀的本性!”黑衣人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改,改了做什么,难道和你做臭和尚么?”羲寂合十道:“蓝施主,若你真能有向佛善心,那倒是众生之福。”黑衣人哈哈大笑,道:“胡常照,这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亲手将你杀死,天助我也,我大莲花手终于练成,你以为我还会怕你那破三谛圆融么?”

方真已是老脸挣红,双眼狰狞,对羲寂沉声道:“羲寂,天台与七宗之事暂且放开,你我合力将这魔孽杀了,以免祸害了天下苍生!”贤首宗弟子见宗师转瞬被杀,悲痛欲绝,纷纷涌动,要将这恶贼斩于剑下。律宗弟子适才受尽苦头,此时见方真释去前嫌,袒护本宗与贤首宗,心中不禁感激,亦个个上前,誓要为然可报仇。

而思远震惊之色却还未退去,谛观心奇,不由忍痛问道:“月施主,知道此人来历?”思远摇首道:“在下不知是谁,但在下知道此人是我大理白城高手。”谛观一惊,道:“白城,白蛮帝都!”思远默默颔首,面色沉重,道:“现下大理皇族便是白人,白城历史悠远,从大南诏一直流传直今,世代居住着白人,遂自号白蛮帝都,素来是南疆最神秘亦最庞大的门派,听说数年前,我皇……那段思平推翻杨干贞时,白城鼎力相助,付出极大,后段思平建大理后,遂将白城封为圣城,受万民朝拜,却禁止外族人进入此城,这般白城愈显神秘缥缈,不过自段家当政,大理是白人的天下,白城中人,也经常出城露面,传闻个个武艺高强,武功最负盛名的便是这大莲花手。”

谛观听完问道:“月施主,你见过这大莲花手么?”思远点头,道:“我在大理时碰巧见过,此功甚是狠毒,将武功与暗器巧妙结合,防不胜防,稍有不慎,立时丧命,但听说此功很难练,会用的人寥寥无几,不想又在这碰见。”

但听羲寂一声长叹,道:“蓝施主,这是你我之间的事,希望你放过他们,不要滥杀无辜。”黑衣人哈哈大笑,道:“凭什么?”方真大怒道:“我们这么多人还怕这贼厮不成!”当下一声号令,三宗弟子纷纷大吼涌上,长剑雪亮,犹如白芒。

羲寂一惊,道:“不可!”左袖拂起,狂风陡吹,将三宗弟子迫得不能上前,只见黑衣人嘿嘿一笑,双手环绕,光芒暴闪,寸寸莲花呼啸而出,羲寂右袖一抖,挡在前面,真气鼓如皮球。

只听叮叮数响,片片莲花如散银般碎落一地,方真定睛一看,不禁乍舌,暗道:“这羲寂竟有如此能耐,忒也了得!”只见那莲花片片弯如纤月,闪闪发光,再看羲寂却是毫发无损,神态依然安详。

黑衣人见羲寂居然用身体护住三宗弟子,不禁冷哼道:“真是贱骨头,适才三宗杀你多少弟子,毁你多少佛堂,现在倒反过来帮他们。”羲寂摇头,道:“他们只是未醒悟罢了,既为出世人,何烦世间愁,我佛尚且割肉喂鹰,贫僧挡他一挡,又有何妨。”三宗弟子听了甚是感激,方真老脸愧红,一时进退维谷,不知该如何。

思远正欲过去,忽听黑衣人冷笑道:“你以为挡着我就没法么?”说罢掏出一串银铃来,型式古怪,望之甚是破旧,轻轻晃动,却是清脆悦耳。

众人齐齐一呆,但听银铃一动,俱是心神荡漾,双眼微花,不由感到奇怪,羲寂皱眉道:“这是什么?”只听思远大声急道:“大家速速捂上耳朵!这是风天铃,铃内藏蛊,听着必受内伤。”众人一听,心里大惊,都清醒过来,捂住耳朵。

黑衣人一愣,转身看着思远道:“你是白人?”思远摇头道:“在下是汉人,大理的汉人。”黑衣人眼光流转,忽然嘿嘿笑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思远沉声道:“足为白城大闪波(白语,意为巫祝。),怎会如此心狠手辣。”黑衣人冷笑不语。

羲寂轻叹,道:“蓝施主,你到底要做什么?三宗与你无怨无仇,又何必执抓不放,不如放过他们,你我之事,贫僧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黑衣人哼哼一笑,道:“我从南方过来,听说七宗围攻天台,心中本想是杀你好机会,不料这群废物竟大门都进不去,若不是我暗中授意空不,然可岂会随我杀进来,哼哼,一群废物,留着做甚?”

方真勃然大怒,正欲破口大骂,却被羲寂一挡,羲寂转身道:“方真大师,临济、法性、法相三宗皆已回头,大师还是执迷不悟么?此人全因贫僧而来,贫僧不想让大师搅这趟浑水。”

方真想来想去,原本七宗齐来,何等威风,结果竟是死的死,走的走,只剩提伽与自己,而提伽亦不知所踪,也不知是否得手。此战中土八宗,除了密宗,俱是损伤惨重,短时间怕是难以恢复。眼下形势对三宗已是极为不利,还是先走为妙,待他日再来过。方真想到这里,狠狠跺了一脚,扬声道:“三宗弟子,蒙羲寂大师恩德,他日再来图报,走!。”说罢头也不回,当先走了。

三宗弟子齐齐向羲寂合十,却是出自真心,感激羲寂临危相救,只有贤首宗几名弟子忿忿不平,那刀疤和尚狠狠啐了口痰,看了思远一眼,却是满目怨毒,冷哼一声,随方真而去,三宗弟子陆陆续续跟上,须臾便已去得空空荡荡。

黑衣人默不作声,竟似看不见,负手望天,眼中瞬息万变,也不知想些什么。

谛观将思远接好左腕,思远站起身来,深吸口气,默默看着他二人,一黑一白,端然对立,相隔三丈,却好似天涯海角,孤寂影单。

羲寂一直静静看黑衣人,眼神淡定而安详,忽然微笑道:“这几年还好么?”黑衣人身子一颤,旋即怒道:“胡常照,你何必惺惺作态,我七年来所受的折磨,今日定会一并还你,你若是男人就和我一战,少来啰嗦。”

羲寂一笑,竟盘腿坐下,双手合十,大袖及地,垂目合相,道:“蓝施主,请出手吧。”

众人大惊,不想羲寂大师居然如此托大,那黑衣人武功委实深不可测,思远不禁道:“大师……”羲寂却微微摇首,示意众人不要说话,遂闭目静坐。

黑衣人见羲寂这般小瞧自己,不由浑身气抖,眼神登时变得凌厉至极,嘴中冷冷道:“好!是你自己找死的!”说罢滑步上前,单手出掌,彩华蓦然再起,闪烁刺眼,虚虚实实,这便是大莲花手的精义所在,让你捉模不定,你若以为是出掌,它偏偏是暗器,你若以为是暗器,它又偏偏是出掌。

思远见羲寂仍是不动,忽然想到什么,便扬声道:“好!众生变,我不变,众生不变,我已变。”黑衣人心中微凛,瞬又冷笑道:“再变也是一样,你跳得出五行三生么?来吧,胡常照!”单掌光芒暴涨,烈日似乎顿时暗淡,清风仿佛停滞,时间也如静止一般,只余那耀眼华辉,宛似天雷地火,怒放而出。

轰然一声,众人惊呼,思远立时如遭锤击,脑中嗡嗡作响,失惊道:“羲寂大师!”

只见黑衣人一掌结结实实印在羲寂胸口,羲寂身子微偻,向后滑出一丈有余。黑衣人不禁退了两步,看着自己的双手,双眼茫然,又迷惘的看着羲寂。

羲寂微微苦笑,道:“若町,是我对不起你……”说罢满腔鲜血夺口而出,灰白的僧裟点点落红,犹如水墨画中的朵朵红梅。思远脑中晕眩,似乎又回到七年前那不堪回首的一夜

黑衣人双眼茫然道:“你为什么不躲……你为什么不躲……”猛然扑到羲寂面前,紧捏着羲寂的双肩,嘶吼道:“你为什么不躲?!你为什么不躲!?”羲寂气弱风烛,轻轻道:“一切仇怨皆由贫僧起,自是……由贫僧化去,七宗已走,贫僧未辱……天台列祖,可以安心……去了。”

黑衣人发疯叫道:“不!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声音越说越低,竟带着哽咽啜泣之音,说罢竟将羲寂紧紧抱住,死死不肯放手。

思远一惊,忖道:“莫不是二人是生死对头,久战已成惺惺相惜的敌友?”忽又猛醒,失声道:“难道你……”

话未说完,只见那黑衣人一掀面具,吐出一截铁管,青丝轻抖,獠牙恶鬼之下,却是梨花带雨的清丽容颜,美眸噙泪,双唇微微颤抖,虽已约莫三十年纪,但丝毫未减风姿,遥遥可想当年花容月貌。只听她轻声道:“常照,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声音清淡如琴,确实是女音,完全不似适才那般冷涩沙哑,想来是她口中那截铁管玄妙,改变了声音,话方说完,她双掌抵在羲寂胸口,真气絮绕,羲寂一震,嘴角又溢出鲜血。

众人皆是震骇,这心狠恶毒的黑衣人居然是个美貌女子,似乎与羲寂关系非比寻常,不知大师是否无恙。思远早已隐隐猜到,此时还是不免一惊,他略通医理,深知羲寂被震伤心脉,已是濒危,当下奔过去,道:“让我看看。”

不料那黑衣女子单掌翻起,一掌将思远逼开,哭泣道:“滚!”神志已是不清,泪流满面,真气催动,却只见羲寂摇头苦笑,道:“若町,烟儿有七岁了吧,我想……见见她。”黑衣女子泪如泉涌,抱着羲寂呜呜大哭,道:“烟儿,就在山上,你要好好活着,我不允许你死!”

羲寂咳咳,又呛出口血,忽扬声道:“谛观,为师传你衣钵,为天台宗第十六代传人,望你能不忘祖训,弘传天台**,救济苍生!”谛观虎目含泪,道:“师父!”跪倒在地,天台众僧齐齐下跪,双手合十,颂起佛经。

思远冷冷道:“蓝若町,你还不让开,羲寂大师必死无疑。”

忽然蓝若町仰天大笑,笑声凄惨至极,痴痴道:“常照,你死了我怎么活!”说罢猛然一掌,拍在了自己胸口。

羲寂一震,口中鲜血激射而出,身子一委,竟昏死了过去,思远单臂陡起,欲挡蓝若町自尽,谁知蓝若町手如灵蛇,霎那穿过思远重重印在胸口。

只听咔嚓骨响,蓝若町退了两步,口角流血,哼哼惨笑道:“胡常照,我不会欠你的,我恨你八辈子,做鬼我也要缠着你……”思远揉身欺上,单臂数点,蓝若町惊道:“你要做什么?”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思远抱住蓝若町,道:“谛观,把羲寂大师带入房来!再晚便来不及了。”谛观点头,忙将羲寂负起。

思远正欲踏进房间,突然天间猛然巨响,如天雷落地,洪水决堤,轰隆不绝,众人惧怖,忽又身旁有人大声大叫道:“藏经洞!藏经洞炸了!起火了!”

谛观如遭雷轰,转身向后山望去,只见青山葱郁,而半腰尘土漫卷,大石滚滚,草木皆枯,火焰如蛇,在烟尘中欢快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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