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传奇 三○七、行路艰难

作者 : 格言

镇子上吃饭很早。

倪子布和花想容走出镇子的时候,正是人们吃饭的时候。一些年轻人和中年人,端着一个大老碗,正蹲在自家的门前,一边吃着饭,一边和邻居闲聊着。每一个人在自己的家里,是一个世界,可是出了自家的小院,在这条街上,大家都象是兄弟。你家的小板凳,我可以坐,我家的小菜你也可以尝。因为冬天里,大家在家里吃饭冷,出来在街面上吃饭,既可以晒晒太阳,也可以与邻居交流一个社会新闻,民间趣事。这是山地人们一种习以为常的乐子。

花想容看看正在吃饭的人,觉得他们很可怕。有的脸比较黑,有的长得比较丑,有的显得有些野,有的显得比较憨……

正在吃饭的人们,也都停下正在往嘴里送的饭菜,盯一眼花想容,然后互相对视一下,年轻人就发出会心的一笑,也许他们在说的是,这是谁家的女人,这是那里的女人?这还用问吗?倪子布不是在他的身边吗?

倪子布还算可以。这种小镇,是他非常熟悉的地方。小的时候,他就经常地在这样的小镇上上集,买卖东西。

一切都象回到了以前。

走在这种青石铺就的石板路上,皮鞋的底子踩得地面卡卡响,发出很有节奏的声音。这种声音也熟悉,不过,以前是倪子布看别人这么走,现在是别人看自己这么走。人生真的象梦一样啊。小时候的梦想,在中年或者老年就变成了现实,所不同的是,小时候那么强烈地想得到的东西,当现在得到的时候,竟然觉得他远远不是自己当初想象的那样地美好了。

太阳不见了。天空是一层灰白的暗云,风很冷,看样子真的要下雪了。

倪子布和花想容加快了脚步,往桥梁头走去,那里放着他们的汽车。

花想容经常走的是城里的大马路,那是平得象镜面一样的路。现在走在这样的石板路上,上面还有积雪融化后结成的薄冰,本来就不好走。再加上她穿了高跟鞋,一歪一歪的,她的由自主地去抓倪子布的手。

其实倪子布走得也不稳。因为他的鞋底在这样的冰路上也打滑。他们穿着的皮鞋,其实是不适合于在山地的这种环境下行走啊。

前边有本地的人在走。

花想容一看,人家穿的是破鞋,那种用手工纳起来的鞋底,在这样的冰路上,比他们的皮鞋底子好多了。布鞋的底子,不单可以在雪上走,还可以在冰上走。几个不大的女孩子,正笑得咯咯地,她们正大桥上的高处,排成一排,往下边滑。那么陡坡的地方,她们也敢玩,身体的平衡能力和勇敢,真叫人佩服。

花想空想起了自己的十二三岁。

她们小的时候,也玩过这样的游戏,也是在小见的冬天里,冒着大雪在街上滑冰。不过,不敢去大街,只能在小街上或者巷子里。城里的地方太平了,根本滑不动,只能很快地助跑一下,借着惯性的力量,往前滑行几米远。女生不敢这样滑,小的孩子也不敢,于地他们想出了一个办法,从家里拿出一个小凳子,一人坐在凳子上,让另一个人在后边抓着凳子的两条腿推着。凳子上冰上飞快地滑行着。人坐在上面高兴地笑着。这是花想容小时候难得的快乐日子。

远去了,过去的日子。

一转眼,花想容现在也是奔四的人了,女儿现在的年龄,也差不多就是花想容当初的年龄。

快到了桥头的陡坡了。花想容的脚下开始打滑了。她用手抓住倪子布的衣服角。这样,就象是倪子布拖着花想容行走一样。倪子布累得气喘吁吁。不过,倪子布的脾气还可以。他不太发火,死牛,有什么事不太轻易地说出来。

花想容脚下一个打滑,她一下子摔了个墩。

那一群小姑娘们哈哈地笑了起来。

旁边正在吃饭菜的大人骂道:“笑你妈的个P,人摔倒了,你们不去扶,还笑,你看看你们,象他妈的什么东西。”

孩子们不管这样,她有的弯着腰,有的用手捂着嘴,还在笑着。对于她们来说,这实在太好笑了。一个穿得整整齐齐的人,一个看样子很角是高级的人,一个大人,怎么会走路自己摔了个跟头。大人不应该有这样的举动啊,因为他们是大人,怎么会这么笨呢?这实在太好笑了。

花想容摔倒在地上,朝下滑了一段。地在雪地上划出了一道雪印痕。也许是摔痛了,也许是她等着倪子布来拉她,她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嘴巴张开,做出要哭的样子,便又没有哭得出来,只是坐在那里。

旁边有本地人经常。他们停住了脚。但他们没有人伸出手来。因为他们是男人,一个女人摔倒了,人家有男人在旁边,另外一个男人去拉,是不太合适的。这几个站住的人,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倪子布。

倪子布急忙跟下来,伸出自己的戴着皮手套的手,拉起了花想容。

花想容的衣服上,粘了不少雪,倪子布为她拍着,问:“摔痛没有,要紧不要?”

花想容一下子生起来,“摔得那么重,怎么会不痛,你怎么跟个死人一样,人家摔倒了,也不说伸出手来拉我一把,还傻站在那里。你就是个死人,比死人多一口气的死人。一辈子跟了你,倒了八辈子霉了。”

花想容一边自己拍着雪,一边骂着倪子布。

花想容就是这样,她总是有理。也不知道她的这些事,都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对外人,她还可能客客气气,但对自己人就不行了,要求极严极高,动荡动就生气,动不动就开始骂人。不过倪子布跟她过了半辈子了,早已经习惯了。他经常安慰自己的一句话就是,谁让你当初看上了她呢?看上了她,景该一辈子受他的气。

倪子布尴尬地笑着,伸着手去,对花想容说:“来,我拉着你走,你现在就跟个刚学走路的女圭女圭一样,大人不拉着,肯定要摔跤的。”

这是他们开玩笑的一种方式。

花想容经常性地撒娇,在倪子布看来,这就跟女圭女圭淘气一模一样。所以,就用这种半开玩笑半讽刺的语气打趣她。

花想容一听更生气了。她摔开倪子布伸过来的手,说:“谁让你拉,我自己会走,你走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花想容大步地往前走着,她想走出一个样子给倪子布看看。可是,路面太滑了,刚走两步,又差一点摔倒。不过这次,她还逄机灵,一把抓住了街边的谁家的一道石头垒成的石堰。

这一次,滑冰的小女孩子们不敢说了,有人过来要扶她。

花想容在两个小女孩子的的挽扶下,慢慢地向着桥头走着。

倪子布跟在后边,一边走一边教导着着花想容:“走雪天的路,步子要小,要慢一些,不要走路的中间,那里人来人往,都踩成冰了。光滑得厉害,你走路边,路边有雪,不滑,要么挑不平的地方走,那里也好一样,要猫着腰走,不能挺着胸走,那样重心容易失衡,看看,就象我这个样子。”

正在说话的时候,倪子布一个不小心,自己摔倒在地。

花想容乐得哈哈大笑:“吹嘛,你再吹嘛,那么能吹,自己却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了,让你以后再吹。”

扶着花想容的小女孩子也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倪子布爬起来,自我解嘲地说:“好东西是不能教给别人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看看,你看看,我还没有把你教会,倒把自己摔倒了。真是的,一心不可二用。要是做事情分神,有你的好看。”

上了桥头,就到了平处。花想容向那个两小孩子感谢,孩子们羞得一下子就跑远了。真是太可爱的孩子。花想容本来还想买点什么小吃的,感谢她们一下子,可人家跑到那边,两手一伸,又哧地一下,滑向了街中间。

陈印书的摊子门锁着。他的摊子的旁边是一个买烟的妇女。一个黑脸大眼睛的妇人。可能是这里太冷了,她用头巾包了脸和嘴,只露出一对眼睛,看到花想容倪子布他们过来了,就打着招呼说:“你们回来了。印书是不是喝多了。”

倪子布笑着点头。

那个妇女说:“他就是那样,十回喝酒,十回有他,那里有场子他都去赶,结果人家喝酒都没有事,就是回回把他给喝醉了。你说说,喝酒有什么好,辣哄哄的,有什么好喝的。就是真好喝,也是喝一香,回回把自己喝得上医院,这是图啥哩。”

倪子布说:“是哩是哩。”

那个妇女人又说:“他还有病,家里负担也重,挣钱一点钱,不说看病,或者养家糊口,结果全把钱送给买酒了的。印书他娃不听好人言,迟早到把小命送到这个事情上,这不是我咒他,我说的是真话。”

倪子布也说:“是的,是的,我信。”

那个妇女又问倪子布是陈印书的什么人,现在要到那里去,晚上是住下,还是要回去。倪子布都详细地告诉了她。

那个妇女说:“那你们快走吧,你看看,天气不好了。弄不好要下雪,要是路上下了雪,车会堵住,那时候很麻烦。”

倪子布点头称是,感谢这个妇女帮他们看了车子,又让妇女替陈印多照看着门,多留点心。

那个妇女说:“那是当然,我们摊子在一起,我不在,他照我买着烟收钱,他那里有活,我也是帮着接着收了,等他回来修理。我们是邻居。”

花想容对倪子布的这样的啰嗦很是看不上眼。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倪子布一见农村的这种粗巴巴的妇女,就话多,也不知道他是看上了人家的难看,还是在这样的女人面前,他特别地有自信,就总是那样的跟人闲扯。

花想容一拉倪子布的衣角。倪子布这才发现,跟着花想容来到车旁。

车内暖和多了。

倪子布一上车,就打开了空调。花想容和倪子布都解开了外衣扣子,发动起车子。车子经过桥头,那个妇女很有礼貌地向倪子布招着手说:“没事,你们再来啊。”

倪子布说:“一定的,一定的。”

花想容说:“不用

再来,你现在就可以不走,今晚上就住在这里,去帮人家看摊子去,那样不比你下次再来有意思。”

倪子布笑了。

花想容说:“真没想到,这次出来,还帮你找了一个老情人。收获不小啊。”

倪子布说:“你别胡说了,要找农村的媳妇,我还用那么苦苦地追你啊,你这个就是心眼小,爱胡思乱想。没有出息。人家帮咱看车,不得礼貌一下感谢人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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