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老头子给花想容讲着建筑行当的捣鬼办法的时候,花想容听到了旁边有人走动的声音。可能是别的看房的人来了。花想容没有理会。继续听老头子讲下去。
老头子接着说,“唉,现在的人,都急着赚钱,可忘了要做事才能赚到大钱,都用学着哄人赚钱了。可他们不知道,这盖房是一辈子的大事,别人攒了一辈子的钱来买一套房子,要是住几年出了毛病,那不是要了人的命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出了麻烦怎么得了,人家还不得找上他们家去闹个天翻地覆呀。”
花想容点着头。
看得出来,这个老头子是个比较正直的人,他也是建筑上的内行。说的话可能没有错。要知道,人家是来拿着钱买房的,不是闲人在这里说闲话。一股正直感从花想容的心里涌了出来。怎么能让他们这么干。以前可以这么干,那与她花想容没有关系。可现在是她花想容当着基建办的主任,这事是她负责,出了问题,人家是要拿她是问的。她不能不管这件事。
花想容不想看了,在这里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要不是听这老人的一篇话,她花想容也不会明白这件事的。人家一直就这么干下去,到最后,她花想容当要来承担这件事的责任。
一出那幢半截楼,一个人差点撞在花想容的怀里。
花想容是城里人,在人多的地方走习惯了,本能地一侧身,闪来了。那个人进了半截楼,一把抓出了刚才给花想容讲盖楼中间捣鬼的老人的衣服,说,“你给我出来,来,你给我出来。”
老头子给拉到了楼前的空地上。
花想容一看,拉人的人就是这个工地上看门的人。这人四十来岁,肚子很大,皮肤黑,全身粗壮有力,很象是近郊的农民或者是外地镇子上的闲人。有这样的一干人,闲着没事,就给别人看场子,要么给夜总会当保安,要么给人看料,从职位上看,他们不过是一个看门人,可实际上,他们是包工头的兄弟哥们。眼前的这个看门人,可能是也是这一类的角色。
看门人把老头子拉到了空地上,还想拉到自己的传达室里去。老人怎么也不去了。他的双手掰着看门人的双手,说,“你放开,你放手,你拉我干什么?有什么事你说嘛,拉什么拉?有事当着大家的面说嘛。”
那个看门人咆哮着说,“说,跟你说什么?走,到了我们里边跟你再说。”
老人也不示弱,“你放开,跟你说吧,我在城里也混了几十年了,也见过几个人了,一出声,也能叫来几十个人。要打架在这打也行,要别处打也行。说吧,你说个地方,要不我一会来找你。”
看门人有点软了。老人这句话的意思是专找他闹事。他一听不对了,就对着楼上喊,“老三,老三,你快下来,底下有事了。”
楼上并没有人答应。
老头子终于分开了看门人的手,他整理好自己的身服,大声地对花想容说,“你看怪不怪,我正跟你说话,这个人突然跑过来拉着我要走他们房间去,什么事情也不说,还讲不讲理?神经有问题吧。”
看门人说,“你说,你刚才在半截楼里,跟这个女人说什么了?你说,你刚才跟她都说了什么了。”
花想容说,“没说什么呀,我们在商量买房。在看房子。”
“你快算了吧,你们谈什么买房子?他在对你说,我们公司建的房子不合格,用的是次品砖,用的是回收的钢材,水泥标号不够,对不对?你说,他是不是这样说的?你是不是这样说的?有种就顾承认,好汉做事好汉当。”看门人还在大叫。
花想容现在明白了。这家伙偷听了他们刚才的谈话。真是墙里说话墙外有人。这个看门人是怎么偷听到的?原来他刚才以为这里没人,就在墙外边小便,一下就听到了两人的谈话。本来过来看房,都是售楼部那边人陪着的,可今天一早,他为了省事,就把看房的干活的全放进来了。花想容刚才只顾跟老头子说着房子的事,根本没有往身后门外看。她听到的人走动的声音,就是这个看门人。
既然人家听到了,那也没有什么掩饰的必要了,老头子大气地整整衣服,说,“我说了,怎么样,这个妞是我们邻居,她要买房,我不能看着她上当买个坏房吧,我跟他说了,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怎么了?好你个河南蛋,你是专门跑到我们这里来捣蛋的,我让你捣,”这个看门人一边说着,一边往老头子的胸前一拳打来。老头子站在那里,有准备的,看门人一拳打来,他侧身一闪,一把抓住了看门人的手腕,用手一折,往后一推,看门人一坐在了地上。
“老三,快叫人,有人打人了,还偷了公司的东西。”看门人坐在地上,大声地喊叫起来,样子看一个发彪的娘们。
楼上开始有人往下跑了。
花想容看了一下,这不是要打架吗?她知道农村出来的人,多是一村一伙的,还有亲熟朋友关系,要是打起群架来,那可不得了。群殴的结果是很严重的。有时打死了人,有时打残了人。到时候一哄而散,查都不好查。
花想容对老头子说,“快跑大爷,他们人多。”
老头子这会也明白了过来,他也看到了楼上有很大民工在往下跑着,一些人的手里还拿着钢筋,砖块,锤子……这可全是铁家伙,打到人身上非伤即死。老头子转身就去推自己的破旧的自行车。他开了车子,等着花想容也开车两人回时走,可是花想容半天从小包中取不出车钥匙。
老头子喊,“快点妞,要不种们要吃眼前亏。”
花想容也急着点头。
就在这时候,大门锁上了。
是那个怎门人干的。他本来躺在地上耍赖,后来看花想容和这个老头子去推车子要跑,就从地上爬起来,到门口关上了大门,把大锁子给锁上了。
看门人得意地喊,“我让你跑,我让你们跑。现在看你们给我往那里跑。”
一边喊着,看门人顺手在地上捡起一把铁锨,一边轮着,一边就冲了过来,拿着铁锨就往老头子的头上砸下来。老头子急忙往旁边躺闪。可毕竟是老人。差一点给打到了头上。铁锨打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浅出一串火花。
楼上的人跑下来了,他们围住了老头子和花想容。
看门人喊,“老三,快叫弟兄们动手,给我揍这个死老头子,他们说咱们公司的建的房是次品,偷工减料,还打了我,快打呀,弟兄们……”
民工们拿着手里的东西在看老头了逼近。
老头子也从地上拿起一根钢管。
有人轮过来一块砖头。砖头砸在老头子的腿边。差一点砸着。
这时有一个瘦瘦的戴着安全帽的小个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走到老头子面前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吃饱了撑的,没事跑我们这里找事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干什么吃的。你不是吹你能叫来几十个人吗?看见了没有,我这现场就四五百。那边的保安和工地上的人还没有过呢?要把他们全叫过来吗?”
看门人喊着,“老三,你真不够哥们义气,跟他们费什么话,这个女人也不是好东西,连她一块揍,我给人打了,你跟他们磨叽,我一会找老大去!”
那个叫老三的往后一退,手一挥,“上。”
花想容急了,她往老头子前边一挡,说,“你们要打,打我好了。一帮男人,在这里欺负一个老人和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街上那么多流氓,也没有见你们见义勇为?”
看门人笑了,“嗬嗒,那里蹦出来你一只母老虎,还想护你的姘夫啊?老子连你也一块打。”那家伙嘴里说着,就把铁锨轮了过来。不过看得出,他并没有想把花想容往死里打,只是吓唬一下她。
那个叫老三地对看门人说,“男不和女斗,别惹她,揍那老梆子。”立即有几个民工扑过来拉花想容,他们嫌花想容挡着了老头子。
花想容叫着,“你们可别胡来,打了人是犯法的,是要坐牢的,你们家里有老有小,替别人打架,家里人谁管?再说你们打人,我会报警的。”
“你报个屁警,你手机没掏出来,老子就给你砸了,不信你掏?”看门人说。
民工们一听报警不动了。
那个叫老三的一看民工们不动了,他生气了,骂着,“都他妈的给我上,打出乱子来我兜着。大不了给他看病,大不了给这死老头子赔钱。老子有的是钱。打了人大不了蹲几天号子,出来还不是一样混。再说,警察时也有我的朋友。别理这破娘们,再叫连她一块揍。老子是好男不跟女人,可不是怕一个城里的娘们。”然后他走到花想容面前,说,“识相的,给我混,别让人给捧得鼻青眼肿连衣服也给扒了,丢人现眼。”
有下流的人跟着喊,“老三,你把她给扒了,让大家开开洋晕,看看城里女人是啥样的。”
“老三,你是不是看上她了,跟她有一腿。”
花想容气得全身颤抖,她回头对着那些乱叫的人说,“住口。”
有人挑衅地说,不住口你能咋的。
花想容走近这个叫老三的男人面前,说,“你是这个工地的负责人吗?告诉你,我是公司基建办的。”
那个叫老三的睁眼看着花想容不说话。显然,他在判断真假。看门的那个家伙说,“老三别信这个娘们的。她刚才说她是看房的,现在又说她是基建办的,一会该说她是国务院的了。基建办的小军我认识,来都坐着小车。她骑辆破车子,能是什么基建办的,给我揍呀弟兄弟们。”
花想容一听这个工地是基建办小军管的。她对那个老三说,“怎么?你不信我是基建办的,我给朱小军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老三没有说话。
花想容拨通了办公室的电庆,对着手机喊,“我是花想容,让年朱小军过来。”那边科室的人听出了花想容的声音,让她稍等。
一会儿,朱小军在那边说,“花主任啊
,你在那里?找我有什么事?”
花想容生气地说,“我在你负责的工地,你临理的好啊,工地快成了土匪窝了,他们正围着我要打架呢!”
朱小军一听也着急,说,“花主任,你下工地怎么不找人陪着,一个人下去了?现在谁在工地负责,你让他们来听电话。”
这声音很大,旁边的人全听到了。花想容对着在场的人说,“你们谁是负责,过来听电话。”那个叫老三地无声地走了过来,拿过了花想容的电话,蹲到一边去接电话了。
看门的人也听到了电话中朱小军的声音。他刚才的气焰一下子没有了,手中的铁锨也乖乖地放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