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日秦川一闻传报立刻便奔赶到大门处亲接,一眼便见正站在门内高墙边转顾四望的秦楚,胸中直觉一股热浪涌荡!一步跃上大唤了声:“阿楚!”紧接着便对她仔细观端,双目从她脸上再移不开半分!却见她满面风尘、神容憔悴,远不似从前在家时那般一个小女孩儿家的娇秀。不由又是惊喜难定、又是酸怜莫名道:“四妹,你、你怎么会一点儿前讯没有的就这样忽然回来了?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怎么看起来……好象消瘦了许多?”
秦楚却并未正视他的目光,依然悲怆转望着家中四处庭阁院房,又往墙边一侧,伸手抚向一处已现斑驳的墙壁,感慨万千道:“快十年了,已经快十年了……这里似乎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又似乎一切都已变了……”
秦川一阵心疼,忙转过轻轻一扶她单薄双肩,亲顾道:“阿楚,回来了就好,快同三哥进去再说吧。”
秦楚这才紧紧正视着他,双目中大流幽怨道:“三哥,你好狠的心,六年前尚可顾记着来看我,之后就再无踪讯。六年岁月何等漫长,包含多少日夜?我在远域望眼欲穿,时刻苦盼着能见着你身影,你知道那种滋味有多么的难受么?以往我在家里时就同你最好,你竟如此对我?”
秦川其实对她无比顾重,自她当年不虞远离,又何曾不是紧担不忘?本在她初离几年,一有空机便要往西部看望,加上她是时所提的六年前那次共有三次。敦煌虽万里迢迢,可秦府中不乏日行千里的宝马良驹,秦川自身又丝毫不惧长途艰辛,又怎会不愿多多去看自己最亲爱思念的妹妹?真是只恨不能天天得见才好,只是后来无论家里公外发生的事端变故都太多,他实在无暇抽身抛下诸般要事远赴边域,此刻见阿楚怨尤,一阵锥心疼恻、由衷自疚,忙意欲抚慰的向她解释了两句。
秦楚其实只是一语图泄,心里重的也是对他无限的思念和亲情,当下点了点头,不再计较于此,顾腾起事实一路深怀的悲痛,蓦然便流下泪来道:‘三哥,这就带我先去拜拜爹的灵位吧,还有……我已听闻……几位兄弟姐妹他们也都……也都不在了……’说着声音一哽,再难忍抑,泪珠疾落!
秦川也是顿然旧悲迭腾、心痛彻骨,毫无异意的同她一径去到家府祠堂。
秦楚踏入堂内,受秦川相示方一见到父亲灵位,便一步奔上跪地大哭起来!
秦川也跪陪在一旁,点香悲悼。只见阿楚越发伤心难禁,手拍供桌失声哭诉道:“爹呵!女儿对你不起,千错万错皆是女儿之错,您在世时没听到过女儿的一字赔语,现在可能听得到么?当初是女儿年少轻陋,全不懂半点事理,自己不明还总惹您老人家生气……想您是何等辛苦把我们抚养成人,我却没在您身边尽一天孝,就连您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今日我没得您同意便来看您啦,您可对女儿还是心怀怨责吗?爹!我真是好悔啊,可惜现在什么都已经来不及啦……父亲,想您本乃一代英雄、阅人无数,见识比我这轻妄无知的浅悖之女不知强出多少倍,而我却实在是太迟才得明白,您当初的所有逆语皆是出于对女儿的一片爱护之心,皆是顾重女儿幸福明虑准测的苦心良言……您说得都是对的,为了那样一个浑性古怪的男人,我如今才知却已是再难挽回的所失去付出的这太多一切真是一点儿也不值得……可事已至此,纵再痛悔也是不及无补,女儿现唯求您在天有灵,一定要原谅于我,莫再以我这不值一念的不孝之女有丝毫挂怨牵怀,使您不得安息……”
秦川越听越觉有异,疑心大起,禁不住问道:“阿楚,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自己家里出了什么事?四妹夫呢,怎么他没陪同你一起回来?”
秦楚却不回答,只是恸哭,其后又寻向其他家人灵位,一双眼睛、一条身躯真是顾不过来,一个挨一个的哭悼道:“大哥……二哥……五弟……七妹……八妹,是我,是我阿楚回来了……我好想能再见见你们呵!……万没想到,你们一个个就这样早早的去了……若是我们永远都可以不要长大,永远都可以象小时候那般同吃共睡、相伴嘻闹,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活着,那该有多么的好啊!……”
秦川自己也是悲情大涌、钢肠寸断间,更又对着她那副痛不欲生、泪飞如雨的情状,还哪顾哪忍再追问旁它?陪着她就那样一直伤恸痛哭到沉沉深夜,眼看再不能下去了,便百般好劝加强制,方才将她扶送至早着秦忠办理收拾好的正是她以前在家时所居的房中,正待唤饭,她却一软歇在床上便已哭乏得昏沉睡去。
秦川忙将她向内适置了一下,为她掩上被,一时伫立凝视着这个而今已是唯存、感情又原胜于旁的妹妹那久别亲熟的脸庞,眼看她紧阖的眼角旁尚挂着两行泪水,真是百感交集、心疼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