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先头已听得惊异动魄,而后又泛起阵阵酸恻,只见父亲话到此更是痛惜得再也说不下去。芳玫早见父越说越流激情,关疼他太过伤心,忙意将他心绪向下引凝开道:“爹,想不到五姑母她一生原来如此可怜,那后来怎样?”
秦川心神果然从沉陷的伤情中一回凝,可自持平稳些的续诉道:“阿纤死后,向南那个天良丧尽的大恶贼,在崔家兄弟和诸多我同道中人的包围下,眼见大势已去、无可逃避,于灵岩山就地畏罪自杀。他虽终落罪有应得的这般下场,可我那如花般可爱的妹妹也是再也活不转了。赶在当场的殷秀妹妹抱起阿纤留下的那个婴儿,泪水打湿了孩子初生娇女敕的面颊。
我们在京城得知此讯,个个伤痛堕泪。我大哥火速去到苏州,本是要亲接阿纤遗体回我秦家安葬,可崔家因为此事对我秦家大怀愧疚,已于事发后便即于他们那里精选良地将阿纤慎重妥葬、入土为安。我大哥对崔家如此自行主张之举虽觉有些异常,但也大感其情,相表谢意。而崔家、尤其是殷秀妹妹还一心想收养阿纤遗下的那个苦命女儿,我大哥却坚决不允,顾不得世交情面,直诉心意道:‘我们已没能照顾好阿纤,终身莫赎,怎么能再让她的孩子流养在外?这孩子是我秦家骨血,我秦家纵剩一人,也定要将她亲育成人!’崔家自也理解,再未出一字违语。我大哥便将那孩子一路紧紧怀抱着带了回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我大哥不敢隐瞒我爹。我爹听了,当时只长叹两声,一语未发。没多久他老人家便在关内下了世,临终时方表留遗训:‘邪教妖孽,诡异非常,如纤儿般一旦有沾,便如附骨之蛆,不死不休。要不忘告诫我秦家后代子孙,对其当尽力尽快除灭,不宜多纠多缠;尤其是女孩儿,更须以此为训,时时警惕,万不可与其有任何瓜葛。’”说到这里,刻意一停,两道痛凛交含的目光大现警示地望向众人。
别人还没什么,无垢和月明却是最不能正视他目光的两个,一时二人都是神思恍惚,心里全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秦川其实自不知她二人私情,警示过这一阵后,接着下诉道:“阿纤留下的那个女孩儿,想必主要是因于那般动荡异境下所生的缘故,自小便多病多难、汤药不断。她五岁那年,又生了一场凶险的重病,那时已接掌秦家的我寻遍了京畿所有能寻得的举国顶极名医,却依然治不得她好转,眼看这孩子是难活了,我回想起已长眠于地下的我大哥当年在阿纤逝地之语,当真是心胆似割、五内如焚。那时我大哥一抱这孩子回来便替她精寻入府、此后一直对她亲照不离的乳娘李氏闻知过她一些身世,忽盟异念,跑到她生母生前常去的莲花庵痴虔拜祷,整整跪了三天三夜,万苦不辞的一遍遍祈求菩萨神明和她生母亡魂能显灵保佑她度过此难、安生下去。
那三天我在家中紧紧抱着这孩子,一下也不敢松开,眼睁睁看着她已是食水汤药一概难进,随时都可能死在我怀中,真是周身忧躁却又无法可想,从派去关侍李氏的仆婢传报中得知李氏在莲花庵中的所行,虽深为感动,但鬼神之事,终属缥渺,是以也觉无济于事。
但没有想到,也许真是李氏之行感动了神灵,这孩子三日间虽奄奄一息,那一口气却始终不断。而更就在第四日,世外得道高尼——峨眉山的静慈师太受她早年一同道至交,正是后居于莲花寺的一老尼相邀来到孤山。
那静慈师太本是一向深隐修道、绝迹俗世的方外之人,名不见世、世人少知,但她处身修行的峨眉派乃我武林同道,我秦家因是在武林中具有特殊首赫地位的豪门世家,世代多理事物、交识广博,对武林诸多各派情况皆有了解,是以也知道些鲜为人知的人事,我由此曾闻静慈师太不但深修佛法,且精谙远别于通俗的高异医术,只是此前从没想起到她身上,当时万没预料到她能正于此际来到此地,有望一见,真是欣喜若狂!虽也深虑她未必肯会见我这平生无交的俗世武夫,更别说为我孩子看病,但那也如在无边的绝望黑暗中忽见到一簇希望的火光,哪还顾得了其它的赶忙便抱着孩子前去求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