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盎一审她神情,正对向她道:“芳玫,难道你想让我屈从权贵,顺附于这样一个重贪己利而祸国殃民的奸相吗?你要知道,朝中若不是还有卢大人、袁大人这等良佐重臣,我大吴社稷只怕早衰败断送在洛诚礼一干恶小党徒的手中了!”
芳玫抬目直望着他道:“当然不是,可你即便是不答应,也该找个委婉的托词才好。洛诚礼乃是当朝一品大员、今圣国丈,亲随众多,权势熏天,你也知他是个奸恶小人,那你如此直冲得罪他这样一个人,就不知日后真是祸患无穷么?”
夏盎不屑一哼,毅然摇头道:“我不怕。此番蒋师兄已荐我拜入工部尚书袁敬业大人门下,前日他又已和卢大人在朝圣共议今年秋闱头三名中者的选官事宜时,保举我任民务督管之职,此事基本上也就这么定了。我本来就想在为官之后,力寻机会向圣上好好参一参洛诚礼和他一干门党欺下瞒上、大损民利的种种恶行,如今更是职责所在、义不容辞!日后总归是要得罪他的,早一点晚一点那也没什么关系。”
芳玫想想也有点道理,且事情已做再说无改,可还是有些止不住内心的忧虑道:“夏郎,若非我秦家乃定国公之后,世代忠于皇室,那我们这等武林中人的素来习风,原是无所顾忌这些国朝法制和什么朝廷命官的。我并非畏怯官居当朝一品的奸相权贵,而你要明白,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一个人若要达成己愿,须得权衡实际情势度谋举措,当退则退、以求后进,光具无畏勇气那可远远不够。你既已身入仕途,所谓官场险恶,哪还能如从前一般狂放自任、口无遮拦呢?你多年寒窗苦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一朝得中、壮志能酬么,总不想出师未捷就身先死吧?”
夏盎不由一笑道:“芳玫,我知你是为我担忧,不过你勿须如此,朝堂上的事情你不清楚。蒋师兄对我详述过,目前满朝权系分为三大派:一是‘相国派’,不用说你也能知指的是哪些人,朝中倒有一大半官员都是归属这一派的;一是‘宦官派’,以四大宦官为首,他们主要掌握的是后宫蝎厂等特务机构,还威制着大内禁卫军、各级御前侍卫。
三年前那桩刺杀朝廷命官、震动京师天下的大案你一定听说过吧?满朝文武其实皆明这桩案子乃四大宦官中排名第二的紫阳宫总管大太监施戚暗使,可皇上都对其充傻不究,底下做臣子的又敢怎样?此案最后就不了了之、草草收场了。
你由此可自见出我要对你讲的情况,‘宦官派’因其身份所限而隐于后宫,在朝堂的公然权势虽不及‘相国派’,事实上却深具威力。洛城礼门下那一干党徒大都是只会阿谀奉承的贪生怕死之辈,他们可不知有多恐惧会遭后宫特务的报复,哪里敢同四大宦官真正明显对抗?不过是跟在其主子洛诚礼的后面跑跑龙套罢了。
当年那桩行刺案中被刺死的那名‘相国派’贪官钱尚书,据测传就是因暗受洛诚礼秘命与卢、林两位大人联本参劾了四大宦官,才落了那么个也算是罪有应得的下场的。这两大派在朝上朝下、明里暗里的已对峙多年,也算势均力敌,因此以卢、袁大人这些忠正老臣为主的本该是他们皆排斥的第三派,反倒成了他们皆不轻易敌立并权宜拉拢的对象。只因卢、袁等大人都官居尚书,所以就被称作‘尚书派’。
当今圣上贪乐好逸、怠理国政,又性情软懦、缺乏主见,平素对这三派都算仰重。如今这三派在朝局势可谓是三足鼎立,‘相国派’和‘宦官派’之间早已久结怨隙,但在可倾覆对方势力的时机未得前,虽谁也不轻失打破这种格局,却也各自费动阴心伺机利用‘尚书派’打击和牵制对方。而‘尚书派’平日所措理的诸多国事民务,也的确是有时会符同于‘相国派’主张,有时又会暗合于‘宦官派’心意,不过他们可不管这些,本是只全凭可利国利民的公心虑措理事;且在多时皆不合于这二派,会把两派都得罪了,但正如我先前已对你介绍过那诸多情势,也引发不出激明的矛盾争端。
洛诚礼乃是久游皇朝官场、早擅使弄权术的举国头一巨奸,老谋深算、阴怀远虑,向来是拉拢当朝一切可以拉拢的对象,以尽最大量充壮其势力。否则以他赫赫一品老相、皇亲国戚之至尊,又怎么会看中亲召我这个方中科举的小状元,做出那样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如今我既投在袁大人门下,虽然袁大人他们自己并无心结立什么派别,可洛诚礼势必要将我视归为‘尚书派’无疑。他在此非常时期,不会不必要树敌,已便落四大宦官力逮可乘之机,是不会把我这他认定为的‘尚书派’中人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