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乱坟岭 405、我不是我

作者 : KKUU

洪书记问我:“你身上油腻的,倒底涂了什么?我担心这跟治癌也有作用。”

我说:“洪书记活学活用啊,我身上是松脂油,在松林中沾的,已积了厚厚地一层,刀枪不入,你若下决心治癌,衣服最好就莫穿了,松脂油既然抑制癌细胞的生长,又能杀死癌细胞。”

洪书记说:“这就好了,看来找你是对的,找那些狗屁医生,他娘的全是吃饭的,要我化验这化验那,把我折腾得够呛,临到结末,他娘的揣一张报告单给我,让我回家等死,让我的儿子准备后事。我说花钱还不行吗,他说装一车钱来也是白搭,都晚期了,我说晚你妈的B,你把我口袋里的钱榨干了,你就叫我回家,这什么鸟医院啊?”

“洪书记堂堂人物也学会了骂人?想不到你苦衷真不少呢!”

“我骂人啥的,我就不是人吗?阳阴啊,我现在就相信你一人,我的命栓在你的裤腰带上,你说的那几点我都记全了,其它的都好办,就是活吃鼠蛇,我还真有些后怕。”

我淡淡地说:“你怕吃鼠蛇,到时候可是鼠蛇吃你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坟地里的棺墓中,多半尸骨是鼠蛇吃掉的。”

我给洪书记治癌总结了五点,方便他记忆,分别是撞树杆,远,睡棺材,吃鼠蛇,穿松脂。

洪书记问道:“阳阴啊,你有什么要求吗?”

我说:“别的要求没有,我只想在亚菲画像前睡上一觉。”

洪书记说:“你这人也真怪,难道不缺钱吗?”

我说:“我要钱干什么呢?你一定要克服这种名利思想,把心思花在保命上。”

洪书记哀叹地说:“我赚得许多钱,却没福消受,我总想在我的有生之年将这些钱花去,也落个无悔无憾。”

我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洪书记呜呜地哭起来了,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洪书记记得镇政府扶贫办公室里有一口黑漆棺材,但叫人抬出来,搁在树荫下,另一间房内却是一具干枯的女尸,识不出身份了,跟干鱼一样。我不解树上为什么要吊这么多死猫,像过年准备了很多干肉块一样,那些吊颈的猫儿被阳光晒得只剩皮骨,再经雨露一浇,细毛与皮屑一如秋天的黄叶到处飘扬。我指着猫儿问洪书记,他好像有所顾虑,只说,附近出现猫瘟,而猫是不能葬入土中的,只将它们悬上树梢。但从他的话语中,我听出他是在骗我,猫背后肯定还有为人所不齿的事儿。

当晚,他便来到了老镇政府大院里,这里是他敛财玩女人的发祥地,如今正像他衰弱的身体一样,四处破败,人迹罕至。锈迹斑斑的铁门,几棵合抱空心的百年古树,阴森空荡的残楼。那口棺木的颜色跟古院色调很和谐,洪书记先是去撞那棵空心歪扭的饱经沧桑的树,撞了两下,感觉劲还不够,猛地撞过去,却跌进了树洞里,树内被火燃得焦黑,一群鸟扑哧地飞出,抓破了他的脑袋。洪书记感觉脚下软绵绵的在动,想提脚走出,却绊倒了,树底下有点坡度,他像滚西瓜似的,恰巧滚在棺材边,而脚边却带出了一条小花蛇,正沿着他的裤腿往里爬。

我站在矮楼旁,叫道:“吃了它,吃了它!”

洪书记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吃人都不吐骨头,何况蛇乎?他极力想像这正在餐桌前用野味,他以前是吃过怪七怪八的野生动物的,只是被厨师加上了佐料,盛在盘子里而已。洪书记抓起蛇,喂在嘴边,那嘴却不听使唤,牙齿咬得很紧,蛇在他脸上咬了一口,洪书记记起我的话,你不吃蛇,蛇要吃你,那舌头就伸向了蛇的七寸,往内一吸气,像吃面条似的,把条蛇囫囵进了肚。蛇闹翻了他的肚子,竟吐出一堆污秽来,满是恶臭之气。

我捂着鼻子说:“你肚里真脏啊,蛇没吐出来吧?”

洪书记拖着长长涎液,吞吐地说:“蛇还在肚里。”

“舒服些了吗?”

“身体舒畅多了,看样子你下的药很行。”

我就势撕了洪书记的裤子,又剥下他的几层上衣,洪书记的皮下脂肪还剩了不少,他连打几个喷嚏,问道:“要月兑光睡吗?”

“大院里可有松树?”我反问。

“多呢,楼后有一片。”

“你去涂些松油吧,最好擦出血来。”

洪书记像牛似的去松树上磨蹭,我则在一旁窃笑,人玩人,还真是个滋味。那松油沾在身上毫不自在,像万千蚂蚁在皮肤上爬动一样,油脂粘得人心里发闷。

洪书记粘了不少,问我够了吗?

我说:“松脂粘身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要天天粘。”

“难过极了,不清爽啊,能洗澡啵?”

“越难过,效果越明显,你知道吗?躲棺材里歇着去吧,记着,千万不能想女人。”

洪书记填在棺材里,合上了眼,那松脂粘在棺材木上,让他挣扎不起了,洪书大喊我的名字,让我别走。

>我说你千万别喊,惊动了鬼魂,魂魄会被勾走的。我暗笑着回到了洪书记的卧室。

更多的时候,我觉得我是两个人,一个是前身,五十岁上下的心态与思想,一个是目今的样子,对什么事都充满新鲜,好像真是刚生下的婴儿,有着月兑胎换骨的感受,有些事明明是我干的,却好像是别人干的,有时候又认为自己不存在了,这种想法很怪,我于是常把自己看作他,会叫自己的名字阳阴,也好像在叫别人似的。我不知道我是否存在两个灵魂,总是变年轻了倒有些不适应。我吃食也改变了习惯,那食道像瘀塞了一样,我无意中把东西丢进了两根肋骨里,那东西就滑下去,全身也随之舒服。

当我走到亚菲的画像前,看见她又流泪了,她徐徐来到我身前,我唯一遗憾地是,我不能感觉她的肉身,我能看清她的表情,与她对话,但无法亲近她的身体,哪怕连拥抱一下都不能,她是那样虚幻,那样飘渺,就像彼此相隔很遥远,不在一个世界中一样。

“你哭泣什么?”我去拂她的眼泪,触到虚无的一片。

“带我离开这儿吧。”她酸楚地说。

“你不喜欢呆在这儿吗?”我关切地问,依旧看着她的眼神。

亚菲伸过白素的衣裙依偎在我身边,说道:“我目睹了洪家由兴盛走向衰败的全过程,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亲人离开这里,像我一样悲惨地死去,我不能见到他们,不知他们去了哪里,我将灵魂附在这张年轻的素像上,在我家里沾了不少人气与灵气,我还能活着,不是**的,而是精神的,虚无地活着,我俩前生无法相爱相亲,这会儿能相爱了,至少能彼此地看到对方,听到对方的说话声,我已经满足了。所以,我想跟你走,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好吗?我原来看着我家的不幸遭遇时,我是开心的,而现在,却也开始伤心起来,尤其是我的父亲,对他的感觉是既恨又怜,他骨子里是毒辣的,如今也逃月兑不了死神的羁绊!”

“洪书记会死吗?我在救他呢!”

“不,他已经死了,我看得见他灵魂的飘散——”

“你骗我,为什么我的有效治癌方法搬到他身上就没用呢,我那时也患了癌症,没有死,他为什么会死?”我惊讶地说,但脑海里已信了她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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