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乱坟岭 刀子扎了我的心

作者 : KKUU

2、刀子扎了我的心

刁三读了一页,上边传出田氏的哭泣声,他只好缩进去一些,看下面究竟写了什么?

“当我在餐厅里吃饭时,看到别人举杯叫干,开怀大笑,我的内心便隐隐作痛,他们表现得越幸福,我痛得越深。这个世界是属于他们的,除却痛苦,我什么也没有。孩子天真的笑容,情人甜蜜的言语,富人舒适的享受,穷人愉快的操劳,对我来说,都是一把锐利刀子,就像小时候别人手中的糖果,我只能舌忝舌忝嘴唇,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吃,那神情是多么的可怜!一个垂死的人才能真正领悟到生命的可贵,失去了的东西,才会懂得去珍惜。

“病魔把我折磨得不成人样,我坐卧不宁,精力衰竭。我变得自私起来,我才不管他什么儿子不儿子的,他有钱也好,没钱也好,都得给我治,那怕能在世上多活一天也好。我的这条老命就是被三个儿子拖坏的,他们有责任有义务为我看病。我知道他们与医生串通一气,来隐瞒我的病情,说什么吃点药就会好起来的,要我在家静养,全是屁话!我连命都豁出去了,他们却舍不得那几个钱。唉!世上从来都是老子看重儿子的,却难见儿子看重老子。他们无法体会老子的心情,仍是搂着老婆孩子,该干啥干啥,还说些风凉话,说老子拖累了他们。我这才领悟到最好的人莫过于自己,人首先珍爱的是自己,其次才是别人。我估且不去考虑能活到哪一天,反正死是一定的,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脑袋里装着一丝希望,总比守着绝望要强。

“我的一生是痛苦的。

“我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年,我的父亲便撒手西去。那时候正值新中国成立之初,国家一穷二白,虽说是解放了,老百姓仍过着牛马不如的日子。我母亲是童养媳,生在一家,长在一家,由于寄养的那家,唯有的一个儿子夭折,便将我母亲贱嫁给一个大她八岁的罗圈腿男人,我母亲死活不肯,逃了出来,不想刚出狼窝,又落虎口。她在寄宿的旅店被人了,这人得寸进尺,竟将我母亲卖到妓院,从中捞了一把。那年月妓院的日子也不好过,常有土匪捣乱。有一回竟酿成惨案,两帮土匪为着一个妓女火拼,打死了老鸨,母亲趁乱逃走。后嫁给我父亲,原指望平平安安地养家度日。没想到父亲患了大脖子病,若是换了现在,肯定能治,但那时医疗差,大多为庸医,我父亲误治身亡。

“七年后,我母亲带着我改嫁到土洼村,我第一次离开生我养我的故乡,到我的继父家生活,我气得哇哇大哭,死也不肯,我舍不得那些朝夕相处的同伴,舍不得早已熟悉的家庭环境。母亲生过好几胎小孩,由于条件差,只有我侥幸成活。但并没有影响母亲再生,只要有生育能力,就会一直生下去,养得活养不活是另外一回事。在我十岁的时候,很明显,我成了一个供他使唤的奴隶。继父没有再娶,操办完母亲的丧事后,家中已是负债,哪有钱去讨老婆呢?”

“父亲说这些干嘛,真是神经病!”刁三索性揉皱,但布儿自动展开,上边字儿一个个地跳跃,他的双眼无论怎样转动,却离不开布面。另外,他发现他只要看完了一页,那上边的字迹竟然消逝了,仿佛写这遗书就是专为他一人写的。

3、一条绸带结束两条人命

刁三的眼睛放着光,继续读着跳跃的文字:

“我十五岁时,蒙受了一场灾难。当时正值文革,在继父的家中贴有一张画,上边有***、**、***、***等人,我在画上钉钉子,以便挂水壶。村子里的领导上我家收缴谷子,见水壶的带子套着***的脖子,也不由分说,叫了几个同伙,把我和继父推出去问罪。据他们解释说:那钉子钉上***头上,这不是有谋害的意思吗?我和继父因此挨了毒打,继父的脑袋上罩了尿桶,满村游行。

“我二十六岁才结婚。继父花了两百元为我买了一个小房间,是生产队堆放稻草用的,很破烂,那便是我的洞房。我当时算得上个漂亮小伙,苦于穷困,才矮人一头。我跟村子里的亚菲很相好,可她的父亲当年斗过我的继父,两家是死对头,联姻是不可能的事。她做事很麻利,割禾插秧跟机器一般,沙沙沙挺快。我与她分在一个组里干活,一来二去便有了感情。有一天干到天黑,我们躺在玉米地里聊天,天然的屏障使我们春心萌动,虽然累得半死,但我们仍有精力纠缠。我们不敢留得太久,怕人起疑心,匆忙回去。让我痛心不已的事情是亚菲的出嫁,我无法接受自己心爱的女人不情愿的落入他人之手,这全是她父母的意思。我意料有悲剧发生,因为亚菲的肚子里有我的孩子,我不敢去承认,不敢去拯救爱情,如果被她父亲知道,我只有死路一条!我悔恨我的怯懦,我不是个好男人。亚菲嫁出去的当晚,用绸带结束了两条人命。我想她是为我死的,倘使我现在去阴冥与她相会,她一定不会饶恕我。

“当我处于极度地悲伤中时,继父与一位远房亲戚已为我谈妥了对象。这姑娘姓田,是我现在的老婆。田家初时收了我家彩礼,却又偷偷将女儿许配给魏家。我当时本不愿意,见田家如此,索性告吹。继父操起棍子便往我头上打,说:‘你胆敢说半个不,我送你上西天!’原来田家女儿多,负担重,见魏家彩礼厚,便想反悔。继父本是个重面子的人,得不到的东西他偏要得到,那怕是堆牛粪呢!这样便起了争执,请村长出面调协,也未能如愿。田家怕夜长梦多,提前将女儿嫁给魏家。谁知继父得了小道消息,带领一帮人马拦在半路抢婚。这一抢还了得,原本土家与魏家就结过怨,都想找机会收拾对方。抢婚构成了决斗导火线,两村村民,倾巢而出,各拿器械,短兵相接。虽说土家彩礼过少,但人多势众,魏家不敌,败下阵去,造成一死多伤。这种结局是田家不愿看到的,但事已致此,也只好将女儿嫁给我,由此结了亲。

“我跟田氏的结合是我人生当中最大的不幸。我看不起她,鄙视她,继而鄙视她的父母。一年里,田氏有大半年在娘家过日子。田氏的第一胎生了个女孩,由此更遭继父的嫌弃。在家里,咒骂吵架是家常便饭,橱柜里的碗摔得也没剩几个。田氏一气之下躲在娘家,不肯给女婴喂女乃。有一晚,女婴哇哇大哭,看样子饿坏了,任凭我如何逗,都无济于事。后来,她的嗓子哭哑了,仍不肯罢休,我意料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吃不到女乃,她会饿死的。我在内心痛恨田氏的恶毒,我真想拿把刀,冲向她娘家,将她剁成一块一块的。然而,当我边逗小女边抽泣时,只能无奈地抱起她,去求田氏的女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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