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袖春风 第七章

作者 : 蔡小雀

“你说什么?!”

沈随风猛地站了起来,英俊脸庞一阵红一阵白,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的史翔。

“大人,挽翠楼放出消息,一个月后将举行史上最盛大的新花魁娘子开苞竞标大会。”史翔恭敬禀道,不忘偷偷瞧他的脸色。“现在全城沸腾,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他们竟还有兴致把这种事情做大?”

“回大人,‘开苞竞标’一事是有凭有据,青楼历年来的规矩,礼部恐怕无法令可阻拦。”换句话说,纵然身为治理统管的礼部,针对此事也只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沈随风浓眉皱得老紧,“本官明白,这等事通常是心照不宣,可此次挽翠楼竟这般大肆敲锣打鼓地四处张扬,好似这是多么风光的大事,岂不是生生给了礼部一个耳光吗?”

史翔也这么觉得,就是嘴上不敢明讲。

这次挽翠楼故意搞得这么盛大显耀张扬,明摆着就是反将一军,给礼部吃了一记闷亏。

若是一个弄得不好,说不定还会让礼部在皇上面前大大失却颜面,连带损及了大人的威信和声誉。

“大人,需要命人向曹嬷嬷略略施压吗?”史翔提议。

“暂且按兵不动。”沈随风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此事可大可小,不宜冒然处置……本官再想想吧。”

她知道这件事吗?

或者,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由她唆使鼓励的?

“不,不会的。”他定了定神,眉头有些舒展开来。“挽翠楼里由曹嬷嬷当家,店务之事,她自然无从置喙……罢了,我还是亲自去问一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身为礼部尚书,前去找她详细询问此事的来龙去脉,理由充分十足,立场也牢不可破。

可是在内心深处,他却为了能有机会光明正大再见到她,而隐隐感到莫名的欢悦异常。

不过话说回来,自那日一早不告而别后,她也已近半个月没再在他跟前出现了。

是因为前一晚的事,所以她还在尴尬不自在,不好意思见人吗?

真是个聪明面孔笨肚肠的傻气丫头,他又怎么会因为小小误会就见怪她、取笑她呢?

他嘴角弯起一抹宠溺的微笑,浑然不觉自己眼神变得温柔了起来。

饱读诗书的沈随风并不知道,原来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叫作“牵挂”。

挽翠楼西厢

沈随风坐在收拾得幽静清雅的别苑里,环顾着简简单单摆放一堂红木家具的厅里,两三盆上头点点缀着米粒大小的雪白花蕾,幽幽绽放着袭人甜香的桂花,墙上挂着一幅柳永清俊风流的真迹。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犹压香衾卧

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

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这是柳永所做的“定风波”,文中模仿女子心思,后悔未能挽留住前去追逐功名的情郎,早知伊人一去便无信无踪,当初便该锁住了马鞍,收拾了书房,只求情郎日日吟诗作词,伴自己共度流光。

当初柳永仕途平平,终后失意,据信便是因为做了这一阕当中有“针线闲拈伴伊坐”的闲惰咏情之词。

词却是无双好词,情感亦极其真挚动人,可是大好男儿,又岂能为儿女私情而忘却功名前途、家国百姓?

沈随风一贯忠君爱国的思想犹作如此评论,只是浑然不知就在眸光不知第几度焦灼地望向门口,盼待着某个娇小身影出现时,自己的心已背叛了自己的理智,生生地自打了嘴巴。

终于,那抹熟悉娇女敕的身形跃入他眼里——

沈随风没察觉自己眸光瞬间亮了起来。

“大人,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曹绿袖脸上有着掩不住的深深惊喜和满满快乐,小碎步地奔近他跟前,“你怎么会来找我呢?你是自己想来找我的吗?真的吗?是真的吗?”

他不禁被她热切欢喜的模样逗笑了。“慢慢说,别被口水噎着了。”

“所以你真的是来找我的吗?”她开心得双颊红通通,满眼都是笑意。

“是,我‘真的’是来找你的。”他眼神温暖地凝视着她,嘴角微扬。

啊,幸亏他今儿上门来,正巧娘不在,否则她恐怕又得被疑神疑鬼的娘叨念得双耳冒油了。

反正往后你一遇着沈大人就给我有多远躲多远,听到了没?

娘的话犹在耳边,但是她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不怕不怕,嘻!

“曹姑娘,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我很好。”她本来心情就不错,可不知怎的一见到他,心情就更是大好了。“而且是好得不得了,呵呵呵。”

他一怔。

她是为自家挽翠楼里要盛大举办花魁娘子开苞竞标大会之事,而如此兴高采烈吗?

——真是令人难以理解的思想和生活方式啊。

沈随风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免有叹气的冲动。

曹绿袖笑咪咪的,突然想起一事,有点腼腆地道:“喔……对了,我还没向大人道歉呢,那天晚上……不好意思误会你了。”

“原来你真的还在在意这件小事。”

“我居然怀疑大人的男子气概,还侮辱了大人的男性尊严……”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讪讪道,“这样还算是小事吗?”

沈随风凝视着她娇女敕可爱的小脸,不知怎的,自己脸庞也微微发烫了起来,连忙收束心神,随即露齿一笑。

“和那一日你在街坊乡亲面前诬陷我白嫖不付钱相比,自然是微不足道得多了。”他揶揄道。

“……也对喔。”她噗地笑了出来。

想到那天他狼狈尴尬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就觉得自己真是坏心,可谁教他就爱乱充老夫子,爱乱教训人呢?

“所以你大可不必把那晚的小事放在心上,也不需为此就躲着我——呃,我是说……”他脸庞没来由地一红,慌忙解释道:“总之,真的没什么事,你……不用多心。”

她顿时像发现了什么稀奇珍罕物事似的,眼儿亮晶晶地瞅着他。

咦?他这是在害羞吗?

被她热切好奇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不自在,沈随风清了清喉咙,眸光垂落,全身莫名发热紧绷着,面上却强装镇定无事。

曹绿袖水灵眸儿骨碌碌一转,随即抿着唇偷偷地笑了,故意慢慢凑近过去,离他身体好近好近。

坐在太师椅上的沈随风身躯往后仰,想闪避她太过亲匿接近的姿态。

“呃,曹姑娘,你……”他盯着她笑得灿烂若花的小脸,语气戒慎地道:“靠太近了。”

“大人……”她伸出双手握住太师椅的扶手,笑咪咪地俯近他,小嘴几乎碰着了他的唇,吐气如兰的开口:“你该不会是在害羞……还是在怕我吧?”

“我……有什么好害羞害怕的?”他想退,却懊恼地发现背部已抵到了椅背,退无可退,只得屏住呼吸,极力保持冷静。

“既然不怕,那我靠得近不近,又有什么关系呢?”曹绿袖笑得好甜好媚又好顽皮。

他心脏狂跳如擂鼓,俊朗英挺的脸庞紧绷,“曹姑娘,你想做什么?”他满眼警戒地对上她晶光闪闪的含笑眼神。

“没想做什么呀,就是想和大人您多聊聊!”她淘气轻浮地模了一把他的下巴,“哇,大人,您的脸真好模呀!”

“曹——姑——娘——”他一张俊脸尴尬得涨红了,几乎快翻脸。

见他像是要不顾一切地站起来,曹绿袖哪可能放过这大好机会,想也不想地闪电般凑过唇去,“饿羊扑虎”地牢牢封住了他的嘴!

沈随风一惊,直觉就想将她推开,可是她花瓣般的唇儿紧紧贴着他的唇,就这么堵着,他清晰无比地感觉到那柔软丰润的唇儿伴随着宁馨的蔷薇花香,幽幽缭绕缠绕而来。

但是她冲动莽撞的热情和勇气也仅止于此。

纵然心神饱受冲击,大为悸荡的他,依然察觉到了她的青涩害羞和手足无措。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本来大为震惊的他在认知到这一点后,突然有点想笑。

——这个傻姑娘。

他僵硬的身躯放松了下来,轻启薄唇,大掌温柔怜爱地捧住她的小脸,化被动为主动地轻轻啄吻着她的唇瓣,辗转吻得更深入,更加缠绵而炽烈。

曹绿袖娇喘了一声,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立刻反攻为守,让她浑身发热神魂颠倒喘息难禁,全然抵受不住。

身子像有火焰熊熊燃烧了起来,她心跳得好急好快好疯狂,双腿一个发软,无力地跌入他的怀里,腰肢却被他强壮的手臂箍得更紧。

老天,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好似就快要融化了……

这一记缠绵又热烈到令人面红心跳的长吻终于在她就快要昏厥,而他的理智陡地回笼的瞬间结束。

沈随风这才惊觉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居然……差一点点就控制不住把她给“吃”了?

“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曹绿袖小脸红若桃花,眼儿媚如丝,神情却是得意愉快,甜甜道:“嗳,事到如今,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想否认也来不及了!”

“我——”沈随风心神荡漾难抑,犹如翻倒了五味瓶似的,滋味酸甜苦辣齐齐涌了上来,心情微微喜悦却也微微苦恼,只能怔怔地盯着她。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对方才的行为一点也不后悔,甚至觉得自己这阵子以来莫名骚动混乱不安的心,像是终于得到了久违的平静,温暖踏实了起来。

好似这本就是他灵魂深处渴望、期盼了许久的……发生。

“我什么我?”她纤纤指尖顽皮地在他胸膛画起了圈圈儿,不知怎的,就是越来越爱逗弄总是一本正经的他。

她喜欢看他因为自己亲匿的举动就脸红、懊恼、慌乱的样子……好甜喔!

曹绿袖暗暗窃喜,笑得好不心满意足。

他衣衫下的肌肉一绷,急忙抓住她点火的小手,又是好气又好笑地猛皱眉头。

“你可以矜持一点吗?”

“谁教你那么古板?我要等着你主动对我这个那个,恐怕我都老了。”她叹了一口气,也很是哀怨。“我不积极一点怎么行啊?”

“你呀……唉。”他低叹一声,随即笑了起来,指头忍不住轻画她的粉颊。“真是不害臊。”

“我干嘛害臊?”她笑咪咪地望着他,“我要是害臊的话,今儿可就吻不着你了。”

“你还真理直气壮啊。”

还没见过像她这般敢说敢做、敢哭敢笑又敢爱敢恨的女人,自认识她以来,他真是大开眼界了。

唉,为什么他偏偏就是拿她没办法呢?

“我当然理直气壮啦,瞧我的魅力有多惊人哪!就算你是天下第一的假正经老古板,最后还不是被我给手到擒来了吗?”她笑嘻嘻地凑近,斜睨着眼打量着他。

沈随风一震,目光锐利的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绿袖这才惊觉失言,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方才他们又吻得那般热情激烈,不禁把握十足,信心满满地对他妩媚的笑了。

“被我这种俏皮又风骚入骨的小美人勾引诱拐可是大人你的幸福耶!”她轻点他直挺的鼻梁,嘴角的甜笑随着他铁青的脸色渐渐消失了。“大人干嘛又板起脸来了?怪吓人哪!”

沈随风缓缓握住她的肩头,坚定地将她推离至一臂之外,眼神有一丝危险地盯着她。

“难道从头到尾,你都在对我施展美人计?你是故意在勾引我?”

被他这么一问,她一颗心也突然迷惑茫然了起来。

从一开始的蓄意接近他,想报复他,要戏弄他,到现在却是莫名其妙地岔了路、走了调。

对于他的心情究竟是气是恼、是爱是恨、是酸是甜,她也早已分不清了。

曹绿袖怔忡着,什么都还来不及分辨清楚,可是方才那一瞬的心虚,却是无比清晰地跃入了他眼底。

沈随风只觉肚子仿佛被人狠狠击中一拳,眼底浮起一抹受伤的痛楚,双颊也难堪地热辣辣起来。

“原来你并非真心待我?”他喑哑地开口,“你只是想勾引我,是这样的吗?”

“我……”她有些心慌地望着他,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发怒。“等、等一下,你为什么生气?”

“我为什么生气?”他一个字一个字自齿缝中迸出,“你问我为什么生气?”

“对啊,就算我一开始是为了要勾引你而勾引你好了,可是我后来也是因为喜欢你才这么做的呀。”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我是不是在勾引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这是什么该死的谬论?!

“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他这次拒绝再接受她似是而非的歪理,黑眸深沉地紧紧盯着她,“你刚刚吻我,是出自真心吗?”

“当然是真心的,这可是我的初吻耶!”她像是受到侮辱地嚷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你以为我曹绿袖随随便便什么臭男人都、都……愿意吗?”

再怎么说,对象因为是他,所以她才可以这么自然地……冲动地……心甘情愿……

她那张小脸不争气地悄悄红了。

听到她的回答,他愠怒受伤的神情总算和缓些许,只是没想到她下一句话又再度令他几乎呛出血来——

“如果不是对大人有特别心动的感觉,我干嘛在下个月的开苞竞标大会前还偷偷跑来见你?”曹绿袖咬着下唇,有些愤慨,“为了保持神秘感,我可是得一步都不能踏出房门口的耶!

“你——什么?!”

她双耳被他的怒吼震得嗡嗡作响,不由得瑟缩了下,忙揉着耳朵。“大人,你干嘛突然这么大声啊?吓死我了。”

“挽翠楼的开苞竞标……力捧的新花魁娘子……清倌……就是你?!”沈随风破天荒咆哮了起来。

她惊吓的后退两步,心慌地眨了眨眼睛,“你、你怎么又生气了?”

为什么他今天像是变了一个人,特别容易激动也特别爱生气啊?

曹绿袖暗暗吞了口口水,小脸上满是不安的迷惑。

“为什么是你?”他简直都快疯了。

“为什么不是我?”她疑惑的反问。

“当然不该是你!”他直直瞪着她,咬牙切齿的吐出话来,“你是曹嬷嬷的亲生女儿,不是挽翠楼的花娘,又怎么会——会答应这么荒谬的事?”

“不荒谬啊!”她倒觉得他的反应激烈成这样才奇怪咧。“挽翠楼现在岌岌可危,我要是没跳出来挽救颓势,才真的对不起我娘这十六年来的养育之恩呢!”

沈随风盛怒之际也不由得一呆,是因为他颁布新规之故,这才连累了她吗?

思及此,他的怒气瞬间被内疚和自责淹没了。

“是我害了你。”他心下一痛,不禁握住她的手,“我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演变到这地步?”

被他这么一牵,她心儿先是一暖,随即备感纳闷地抬头望着他。

咦?害?

她恍然,随即噗地一声,咯咯娇笑了起来。

他瞪着她,不知她怎么还笑得出?

“你没害我呀。”她眉开眼笑地看着他,忘情地偎靠着他的手臂,“其实……我真的很开心,而且要感谢大人你呢!”

沈随风温柔地模了模她的头,闻言一愣,倏地眯起了双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成为花魁娘子可是我从小的志愿,本来我娘还死活都不答应我,可是多亏了大人的新规,这才阴错阳差地迫得我娘不得不面对现实。”曹绿袖笑得可得意了。“所以月底她就会帮我做及笄之礼,到时候就表示我已经是个可以嫁娶的大姑娘,自然也就能开苞,正式接客啦!”

“你——你是自愿的?!”他英俊脸庞先是一白,随即涨红得像是快溢出血来。

见他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的凶狠样子,曹绿袖不禁畏缩了下,不敢太过兴奋嚣张了,而是小心翼翼的问:“有……有什么不对吗?”

“你居然自愿当妓女?!”他眼前一阵发黑,气到浑身发抖。

“不是当妓女,是当花魁。”她颇有耐心地纠正。“虽然职业一样,但等级一丈差九尺,这上下可是天壤之别呢!”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在这一瞬间,沈随风真想掐住她的脖子猛烈摇晃,看能不能把她满脑袋乱七八糟婬邪污秽的垃圾给一次全数倒光!

“大人,你这么说就太伤人了,我怎么会没脑子?”她噫了一声,非常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拯救挽翠楼前途的好点子都是我想出来的,而且还能一石二鸟,遂了我多年心愿,这会是没脑子的人所能想出来的妙计吗?”

“曹——绿——袖——”他咬牙切齿,火冒三丈,“你不可理喻,自甘堕落,自毁清白,你——真是气死我了!”

曹绿袖被他骂得灰头土脸,既受伤又懊恼又难过又抬不起头来,鼻头一酸,眼圈儿迅速红了起来。

原来在他眼里,竟是这么看待她的?

“你、你凭什么骂我?”她心又气又痛,泪雾涌上眼眶,怒瞪着他。

“难道你还不该骂吗?”他怒视回去。

“像你这种自命清高、自以为是的上等人,根本就不了解我们这些花娘的悲哀,你又凭什么指责我的行为?”

“你不是花娘,你是曹绿袖,是曹家清清白白的姑娘!”他吼了起来,真想狠狠摇醒她。“那么告诉我,你如果不是自甘堕落,为什么你要自愿当妓女?”

“当妓女才有前途啊!”她也火了,跟他对吼,“不然你有看过比名妓赚得更快更多更风光的女人吗?既能习得一身琴棋书画的才华,又能受众人爱慕万千宠爱,还可以日进斗金财源滚滚来,这有什么不好?”

“你——就为了钱?”他气得目眦欲裂。

“这年头谁不为钱啊?”她脸上燃烧着熊熊的决心,紧握粉拳道:“想我曹绿袖从小就在青楼里长大,那种没钱没势就被欺负糟蹋的悲惨例子可看多了,这世上有钱就有面子,有名声就有风光。像你们读书人,十年寒窗不也就是为了一朝成名天下知,当官赚钱争面子吗?”

“读书考取功名是为国为民谋福只,和自甘下贱当妓卖笑陪睡岂能一样?”沈随风站了起来,各感受辱地低吼。

“都一样啦,读书人最终求的还不是名和利?和我们的目的有何不同?”她顿了顿,冷哼一声,又道:“不过,当然你们的地位相较之下是崇高太多了。可是谁教我们女人书读得再好也不能去考取功名,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家的如柳姊姊早就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了!”

“你——”他恨恨地一拍桌,“歪理一堆,无可救药!”

“你才莫名其妙乱七八糟咧!”她气呼呼地叉腰瞪着他。

“总之,我不准你去当花魁,举办什么开苞竞标大会!”

曹绿袖一呆,更火大了。“喂!我当不当花魁,轮不到你决定吧?”

“你吻了我,就得对我负责。”他双臂交抱在胸前,学她不可理喻起来,“别当我沈随风是什么路边的阿猫阿狗,被你吃了豆腐占了便宜就只能自认倒楣,你现在才想和我划清界线——太迟了!”

“你堂堂礼部尚书正三品的大官,怎么可以跟个地痞无赖一样?”她简直气炸了。

“早在你招惹我的那一天起,就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他冷笑道,“我沈某生性固执如牛,只要立定方向,就一定会直走到底,谁也无法阻挡。”

“好!”她狠狠地瞪着他,“我曹绿袖这辈子从来是爱怎样就怎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在怕的啦!这个花魁我当定了,开苞也是开定了,如果有兴趣,欢迎大人当晚来竞标,如果看不过眼,就请大人回去继续抱你的四书五经当圣人吧!”

语毕,他俩不欢而散。

挽翠楼里的烟硝火药味,却是烧得更加浓重激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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