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蝶之舞 第三章 第六回 爱的迷途1

作者 : 拈花一笑2008

蓝色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伤感和清冷。

李练达的蓝屋被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冻透了。

四处漏风,风从每一个砖缝和空隙里钻进来,在黑暗里形成一股股冰冷的势力,将蓝屋搅成寒冷的涡旋。李练达心如槁灰没有任何办法,宇文强胸无点墨也没有任何办法,两个人只有冰冷地面对。宇文强只会说一句,以前别人也是这么过冬的,咱们也一样能挺过去的,忍一忍冬天一眨眼就过去了。现在这一趟房的同学也是如此,咱们都是彼此彼此,谁也不用笑话谁。李练达心想别人是别人,这也不是谁笑话谁的问题。可是自己曾经得过肾炎最怕冷,自己是万不得已啊!如果天太冷,那就去朗逸彤家里或萧正扬那里。绝对不能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熬坏了,那样对自己对父母对所有的人都是无法交代的。

寒冷会摧毁一个人的。

蓝屋是冷漠的组合。

一个人是冰冷的器皿,另一个人也是冰冷的器皿,却都盛不下任何一滴水。李练达感觉到自己渐渐地被冻成冰的凝固体。李练达总是说自己是一个冷血动物。谁握住他的手时都要说他是冷血动物,李练达从别人的一握里感觉到自己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气。李练达四肢冰冷,李练达濒于一种病的状态,那是因为他长期住在一个不取暖的冷屋子里。李练达想他们两个每天比睡在冰天雪地里的乞丐强不多少,只是有一个二四砖墙遮风挡雪,只是有一个电褥子将他们的被褥烧暖。但是无法流通的空气是冷的,脑门上是冰冷的,一晚上下来,模模脑门哇凉哇凉的,像一块冰冰坨。白天脑门上好像还有嗖嗖的风在吹。坐在教室里需要半天才能有人的温度,恢复正常人的体温。李练达想自己这半年过的就是非正常人的生活。自己还是流年不利吗?不是说每个人都有十年大运吗?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转运呢?

李练达不再送萧正扬回家了。李练达回到蓝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瘦弱的宇文强吵吵着说他要做一颗摇滚的钉子。李练达听宇文强这么说一时间还弄不明白他的意图,当李练达知道宇文强迷上崔健的摇滚之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练达想宇文强的形象与钉子还真挺贴切。宇文强没事就抢李练达的松下随身听,摇头晃脑,他听的是崔健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他在听随身听的时候,身体不断地抽动、扭动,像是得了羊癫疯,他瘦弱的手指,杵到哪里哪里就好像有一个窟窿,李练达想他真是一颗钉子,一颗被崔健的摇滚电磁的钉子,随时可以吸上来一些被掩埋在尘土里的铁屑儿。李练达看着他痛苦的抽筋一样扭动着身子,那种痛不欲生的样子真叫人心里拧着劲儿。

李练达大声地问他,你怎么想用摇滚钉子来形容自己呢?宇文强躲在耳机子里的叫喊里听不清楚。李练达又问他,你怎么想用摇滚钉子来形容自己呢?他还是没有听清楚。李练达将他的耳机子拿掉,对他喊道,你怎么想用摇滚钉子来形容自己呢?宇文强说,雷锋不是永不生锈的螺丝钉吗,他为人民服务。而我就是一颗摇滚钉子,永远为摇滚而生,为爱情而生。我要摇滚,我要自己的生命摇滚起来,我要让这个世界摇滚起来。

我要钉住我自己。李练达听到宇文强歇斯底里的叫声。

宇文强在不停的抽搐摇滚中终于改变了他人生的主题歌,他不再万水千山总是情,也不再未怕歪(罡)风吹散了热爱……而是一刻不停地哼唱着崔健的那首《假行僧》,他早晨起来第一嗓子就唱这首歌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晚上回来进屋第一嗓子还是唱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他已经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说话交流了,他一张嘴就是崔健的节奏和腔调,他一张嘴就是崔健的摇滚味,一张嘴就是摇滚歌词的歌词味,一张嘴就是公鸭嗓般地嚎叫,他的假摇滚唱得李练达有些心烦意乱,他唱得李练达一看见他张开嘴型就想逃出去,他唱得李练达想最好这世界上没有夜晚,最好是在南北极的极昼,这样就再也不用和宇文强在蓝屋里相遇。李练达被迫地在脑海里也不停地回响这首曲子,李练达倒是先于宇文强学会了这首崔健的摇滚歌曲《假行僧》,李练达的头脑里每时每刻都也在回旋这首旋律,李练达觉得崔健是一个划时代的摇滚人物:

我要从南走到北,

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

假如你看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

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

宇文强在不停地摇滚着,连做梦都摇滚着。有一天半夜宇文强哼唱着滚到床底下。开始李练达以为地震了呢?爬滚起来就要跑出去。就听见宇文强在床底下哎呀哎呀地叫唤,拉开灯,一看,原来是宇文强的脑袋卡在床头的两个钢管之间。他呲牙咧嘴,痛苦不堪。李练达走过来说,你这是闹什么妖呢?多亏你这是摇滚钉子,要不怎么也得弄个头破血流的,这么大人还玩这杂技。看来摇滚钉子的威力还是很大啊!威力,威力洗衣机,威力,够威够力。宇文强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快点,你赶紧把我的脑袋拉出去,要不一会儿就把我的脖子扭断了。李练达笑

着说,你这真是高难的杂技动作,从床上跳过去用力地将床头的两根钢管撑开,宇文强一使劲还真就出去了。李练达说,你这做梦都做高难度的,我就怀疑了你是怎么钻进去的。宇文强挺起身子,来回地转转脖子,说了一句梦见张天骄在亲我的嘴,那个舒坦啊,欲仙欲死,我好像是被他提升起来,滑精了,一高兴就蹦起来了,没想到身子落下去了,脑袋却戳进床头钢管的夹空里。真他妈的倒霉,这个张天骄已经跑到我的梦里来了。我爱你,我爱你,张天骄,我的小娇娇。宇文强在暗夜里发出了一阵狼嚎。李练达说,快躺下吧,别嚎叫了,一会儿冻感冒了,过一会儿房东过来处理你。宇文强说,怕什么,我做梦说梦话还不行吗?张天骄啊!你就别这么折磨我了。我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啊!我黑天白天都在惦记着你。我要你。李练达说,看来做梦娶媳妇也不都是好事啊!宇文强还是喃喃而语,天骄啊,如果你爱我,就请到我的梦里来吧!刚才射精射到半道,那个快感啊!欲仙欲死。宇文强兴奋着,宇文强端着自己的***,他问李练达,你打飞机吗?李练达说,什么打飞机,自行车还没有呢?打什么飞机?宇文强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你没打过飞机吗?来,我教你。这是无师自通的事情。说着宇文强就爬过来,扯着李练达的衬裤边,就要往里面伸手。李练达啪地一下子就将他的手打掉。说,你干什么啊!放尊重点。李练达提起衬裤,愤怒地看着宇文强,宇文强嬉皮笑脸地说,看来,你真是不懂啊!你还未开化。你需要***启蒙,那就让我当你的性启蒙老师吧!撸管子还不会吗?就是摩擦起电?

李练达不再理会宇文强的发癔症,关掉灯,掀开被子,继续钻进用棉被裹成的蛹壳里,梦是冷的。李练达想,这里是不能再住下去了,宇文强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呢?必须得远离他,必须得远离这颗摇滚钉子,必须远离这颗被摇滚烧烫的钉子,这颗烧热的摇滚钉子随时都会烧着自己。李练达将头也钻进蛹壳里。每个夜晚李练达都将自己包裹在棉被里,犹如潜水,不能畅快呼吸。不一会儿,李练达就进入黑甜的梦乡,在梦乡,他看到朗逸彤在为他演奏那首门德尔松的《乘着歌声的翅膀》,在那里他进入了海涅的诗歌境界。恒河/红花盛开的花园/莲花/紫罗兰/星星/玫瑰花/羚羊/棕榈树/爱情/恬静/梦幻。李练达在梦境中的梦境了,那是一个幸福而温暖的梦境,在梦境里李练达拥有飞翔的翅膀,他梦到了朗逸彤,他也是梦里的人物,他在那里却好像是看不见李练达存在,李练达在梦中喊着朗逸彤的名字,可是那个人就是不回答他,李练达看见朗逸彤在恒河的水中,像所有的圣徒一样将自己淹没。李练达惊叫着惊醒过来。漆黑的黑夜,盲目的黑夜,而梦是那样真切,在黑暗里过电影。恒河之水,恒河之沙。

是梦,可是李练达的头皮上却有冷汗。

有些日子,李练达的梦境主要就是以这首歌的意境为主。那是温暖的梦境,是现实生活中的反面,是李练达心里的渴望,是对现实的一种潜意识抗争。李练达想桌壳里的泥蛹也会做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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