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平静。
甯王爷半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良久,他突然睁开眼,淡淡道,“卿魏,你说茉夫人的话有几分真假?”
卿魏恭谨道,“想来不会有异,因为少爷在她的身边。”
甯王爷点了点头,对无倾他一向都放心得很。他们虽有些隔阂,但他相信无倾不会对他不利。因为无倾是他的儿子,知子莫若父。良久,他正色道,“派暗叉去墨宫。”顿了顿又道,“替本王安排北渭的人,本王明天要会见他们。”待卿魏退下后,他突然笑了,一脸得意之色。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画面。一大碗浓稠的粥,突然掉了一个鸡蛋下去。那会是怎样的呢?一个坑?非常大的坑?他不禁暗自一笑,心道,秦祭啊秦祭,本王定要让你尝尝火药的味道。这可是新品种。也算是你收购银川赌坊本王给你的酬劳罢。
第二日,天蓝,微风,晴。
一间雅致的贵宾房,一个人正一脸惬意悠闲地品茗。他漫不经心地打量起这间屋子,唇角掀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依旧是粗布衣,木杈,这是他永恒的装束。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决尘子才有这种气质符合这身打扮罢。因为他的心境,心境的别无旁怠。他无疑已继承了玄机老人的那份坦然,万事已了然于胸。良久,甯王爷的声音突然响起,“让先生久等了。”
决尘子回过神儿,饶有趣味道,“看王爷的心情似乎还不错?”
甯王爷正色道,“昨日有一人替本王解了一道题。”
决尘子扬起唇角,似乎很感兴趣,“结果如何?”
甯王爷嫣然道,“可怕。”
决尘子笑了,“何来可怕?”顿了顿又道,“王爷您还有害怕的事?”面具下的那张脸带着戏谑。
甯王爷笑道,“本王出了一道题目,是狼和羊。”
决尘子懒懒道,“最后那只狼并未吃到羊,而那只羊却安全月兑身?”顿了顿突然又神秘道,“那人可有说那只羊最后的故事么?”
甯王爷一怔,似不大明白道,“还有故事?”
决尘子突然笑了,笑得玄乎。他高深莫测道,“当然还有,而且还非常精彩。”眼神闪烁。甯王爷不说话了,似在咀嚼他的话中之意。决尘子又浅呷了一口茶,目中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狼吃羊并不有趣,有趣的是羊吃狼。他饶有趣味地把玩着手指,不禁暗自一笑,心道,茉夫人呵茉夫人,你果然有趣得很,果然没令我失望。你这只绵羊,我实在很期待看你如何能吃尽天下的狼呢。要知道,我们可没少在你的身上费心思,若不是因为你,我决尘子早已遨游四海,逍遥快活去了。良久,他突然收回思绪,平静道,“王爷找在下所为何事?”
甯王爷谨慎道,“本王想请先生帮个小忙。”
决尘子盯着他,懒懒道,“王爷的事,在下岂有推托之理?”
甯王爷笑了,淡淡道,“本王希望先生能安排……炸墨宫。”一脸慎重之色。
决尘子一怔,狐疑道,“炸墨宫?为何要炸?”
甯王爷正色道,“因为它是秦府二公子的老窝。”顿了顿又道,“本王可以提供火药,先生只需动手便是。”
决尘子饶有趣味道,“王爷果然英明,若在下去干这等缺德事,那到时那秦府定然会追究到北渭头上。这趟浑水在下是死活都躲不过的了。”
甯王爷妩媚一笑,干咳道,“却也如此。”他倒老实。
决尘子盯着他,平静道,“你把材料给在下安排妥当罢,即日就可启程。”顿了顿突然又道,“王爷你把二公子的窝给端了,就不怕他报复么?”
甯王爷笑道,“这事也怨不得本王。本王所得的消息是从凤仪楼那里得来的,而动手也不关甯王府的事。”一脸狡猾。
决尘子苦笑道,“好一招链子环。”顿了顿又道,“这也不关凤仪楼的事,她不过是开了个头而已,而你甯王府也没动手炸它,那要怪就怪我决尘子了……”甯王爷干笑一声,不语。决尘子垂下眼睑,目中闪过一抹狡诈。这事……他决尘子也不干。
良久,待甯王爷离去后,决尘子闭目养神。这事该让谁去做?他决尘子可没这般愚蠢。他虽对北渭龚亲王承诺过帮甯王爷,可帮也得有分寸才是,不禁暗道,这茉夫人果真奸诈狡猾得很,她这叫一箭几雕?突然转念一想,有了主意。
夜幕降临。
决尘子正坐在椅子上一个人对弈。良久,一阵细微的叩门声响起,他淡淡道,“进来。”一个黑衣人缓缓地走了进来。他的动作很慢,也很斯文,正如他的脸那样,异常白皙秀气。他正是冷渐离。他饶有趣味道,“谁输谁赢?”一脸戏谑。
决尘子抬起头,盯着他,懒懒道,“你似乎逍遥得很。”冷渐离干笑一声,不答话。决尘子突然丢下棋子,双手抱胸道,“我与老二为了那个任务可没少费心思,你倒好,乐得逍遥。”
冷渐离无辜地模了模鼻子,淡淡道,“反正我在这儿也碍手碍脚,还不如走远点。”一脸狡猾。
决尘子瞪着他,恨不得咬他一口。他们三人,也就只有冷渐离最无赖,也是最赖皮的一个。而更要命的是,他赖皮也就罢了,却还装作无辜样。只要是有血性的男人,恐怕都很想揍他。只不过,现在还不是他决尘子冲动的时候。也在这时,又一道敲门声响起。他们二人同时盯着门口,来人正是老二,墨老鬼。墨老鬼妩媚道,“我来晚了?”
冷渐离嗤之以鼻道,“你似乎从未打破过这种规律。”
墨老鬼嘿嘿地干笑两声,也不甘示弱地损他,“我与老大永远都是一头老牛,而你永远都是一头猪。”冷渐离猛翻白眼。墨老鬼歪着头,又继续道,“每当我与老大为了生计奔波时,而你呢?你在哪里?不是贪睡就是贪吃,要不就玩失踪。”一脸愤愤不平。决尘子不禁眯起眼来,唇角掀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为生计奔波?这词儿,他喜欢。
冷渐离一脸无辜,反驳道,“那是我无用武之地。”
墨老鬼与决尘子突然相视一笑,都露出妩媚奸诈的笑意。决尘子温柔道,“如此说来,那这回你恐怕就非常有用武之地了。”顿了顿又道,“而且还只有你最适合。”
冷渐离立刻警觉起来,狐疑道,“我最适合?”他实在怀疑。
墨老鬼妩媚道,“我与老大出面都不大适合。”冷渐离还不大明白他们的意思。决尘子嫣然道,“因为你有二重身份,可以用你骊岚隐士的身份去办这事。”顿了顿又狡诈道,“到时再推给秦殃。”
冷渐离的唇角微微抽搐,惊道,“你们二人联合起来坑我?”一脸愤怒之色。
决尘子与墨老鬼非常有默契地击掌道,“不坑你坑谁?”两人甚是奸诈至极,眼底都露出那种媚骨天成的妖媚模样。冷渐离快要晕过去了,颤声道,“到底是干某事?”
决尘子嫣然道,“炸墨宫。”
冷渐离一脸惊骇,“用火药?”
墨老鬼瞪了他一眼,戏谑道,“那你以为是用手去刨?”
冷渐离气得差点站不稳脚,他虽好脾气,但这回是真的动怒了,不满道,“凭什么要我去?”
决尘子慵懒道,“因为你是最佳人选。”顿了顿又道,“谁要你背着我们加入了骊岚组织?”冷渐离瞪着他,那张斯文秀气的脸庞上写满了暴怒。墨老鬼不怕死道,“啧啧,老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老三生气哩。”他突然讨好地捧上一杯茶,谄媚道,“老三,这可是降火的。”冷渐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坐到椅子上,愤愤道,“我抗议。”
决尘子与墨老鬼同时道,“抗议无效。”他们果然是心有灵犀。决尘子突然又道,“而且明天你就要起程。”
冷渐离跳了起来,“明天?”太阳穴隐隐跳动。
决尘子正色道,“完事后,还得留下线索,让秦二公子顺藤模瓜,推到秦殃身上,手脚一定要干净。”
冷渐离揉了揉太阳穴,“疯子。”
墨老鬼假意安抚道,“疯子总比傻子好。”冷渐离气得跳脚,愤然而去,若他还不走,定然会被气疯。待他走了后,决尘子淡笑道,“你那边的进展如何?”
墨老鬼得意道,“我办事,你放心。”
决尘子突然笑了,戏谑道,“我还真有点不放心。”顿了顿又道,“听说你被茉夫人弄到了红颜楼?而且还……”故意不说后句。墨老鬼脸突然就变黑了,不提也就罢了,一提他就伤心,咬牙切齿道,“若非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定要杀了她。”一脸阴沉。
决尘子眯起眼来,懒懒道,“赌你十条命都不敢。”墨老鬼垂下眼睑,不说话了。决尘子盯着他,笑道,“这女人……若有她陪着玩一辈子倒也不寂寞。”眼中闪烁着邪气。
墨老鬼皱眉道,“是有趣,不过被她弄死就无趣得很了。”
决尘子嫣然一笑,淡淡道,“知道就好。你记住,谁也不能对她动念头,若不然,生不如死。”一脸慎重。
墨老鬼干笑两声,“我还想多活几日。”
第二日一大早,冷渐离就离开了卿州,去墨宫。他虽愤愤不平,但做事还得有分寸。要知道玄机老人给他们的任务是绝对不能违背的,若有丝毫差错,日子想必也难过得很。而就在冷渐离去墨宫的路上时,小君子已开始转移墨宫的主力。只不过,这次墨宫组织在劫难逃。
冷渐离共带了二十名好手。这些人中,有的精通挖地道,有的精通掐算。这墨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要找某样东西,也不难。
夜,深夜。
突然,‘轰’地几声。一阵地动山摇的炸裂声震撼着整个墨宫,一片强烈的火光撕裂了这片黑夜。那声音凄厉可怖,仿若地狱中的岩火突然爆发,冲向了这里,冲向了这片三不管地带。一瞬间,整个墨宫完全毁灭,坍塌。没有哀呼,没有疼痛的申吟,因为太快了,还来不急逃命。
第二日,天降大雨,浇灭了这里的戾气。墨宫已完全成为了废墟,一片狼藉荒凉。那形势,果真如甯王爷所料想的那样,一个坑?不,应该是多个。而这场炸毁事件令秦祭的墨宫组织损失惨重,小君子所转移出来的主力也只有三分之一的势力侥幸生存。
秦府。
秦祭斜躺在太师椅上,一脸阴霾之色。良久,一名白衣男子一脸疲倦地向他走来,他正是小君子。小君子也不打招呼,懒懒地跌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连话都懒得说了。秦祭盯着他,面无表情。好半会儿,才小心道,“损失了多少?”声音嘶哑,想来也几日未眠。
小君子有气无力道,“几乎所有的……都瘫痪了。”秦祭不语,默默地垂下眼睑,现在他总算清楚了,上次骊岚隐士与甯王爷做的那桩买卖想来定然就是火药了罢,若不然,他又怎会舍得把银川赌坊转让出去?良久,小君子突然道,“这事……会是甯王爷干的么?”
秦祭一怔,苦笑道,“凤仪楼通报甯王府,你认为呢?”小君子摇了摇头,他也不想去追究缘由,但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这墨宫组织可是他的心血,中间的纽带环环相扣,现如今,一包火药就给解决了,他怎能不气恨?秦祭似乎已看出他心中所想,叹道,“我知道你怨我。”小君子不语,脸色不大好。秦祭又道,“这事……”叹了口气,“你先去休息阵罢。”小君子默默地离去了。秦祭望着他的背影,眼底滑过一抹阴霾。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甯王爷定然会拿小君子来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