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楼。
我木讷地泡在浴桶里使劲地擦拭我全身的肌肤,恨不得将它们擦烂。我的皮肤已经被水泡皱,身上多处的青紫令白皙的肌肤显得异常诡异。直到许久之时,我仰起头,枕在木桶的边缘上,眸子里露出一抹深沉的恨意。我的胸膛剧烈起伏,手死死地抓住木桶的边缘,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愿落出来。我突然盯着身上的淤青和啃咬过的痕迹。那些青紫是他的杰作,是他留在我身上的污点,我要将它们擦掉,我狠狠地揉搓,恨不得把那片皮肉撕扯下来。
突然,门突然被撞开了。无倾站在门口,惊骇道,“茉儿,你这是做什么……”顾不得男女之别冲了进来,迅速拿起床上的被单一把裹住我,将我抱到床上,紧紧地拥着我。门口的四儿轻轻地关上了房门,无声地叹息。无倾抱着我,柔声道,“傻丫头。”我在他的怀里异常安静,像一个木头女圭女圭。良久,他捧起我的脸来,温柔道,“不要伤害自己。”他望着我,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渲染着疼惜。我呆呆地望着他,傻傻的,也不说话。无倾慌了,他慌乱地拥住我,不知所措道,“茉儿,别这样,想哭就哭,不要这样……”我突然一口咬到他的肩上。他微微蹙眉,放下心来,因为总算有反应了。我恨声道,“天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无倾苦笑,爱怜地抚模我的头,柔声道,“我不是个东西。”我把脸藏进他的怀里,贴在他的胸膛上,吸取他温暖的气息。他紧紧地拥住我,似想将我揉碎。
静了,只能听到两颗心脏跳动的声音。良久,我抬起头,“我脏。”我鄙视自己,只觉得我的身体比妓女还要肮脏。无倾怔怔地望着我,吻了吻我的额头,柔声道,“不,茉儿,忘记它罢,不要让它折磨你的心,成为你的桎梏。”
我盯着他,淡淡道,“不能忘记,除非他死。”我的声音平静,没有任何思绪,却带着异样的寒冷与残酷,那种嗜血的残酷。无倾呆了呆,温柔地望着我,想用他的柔情来抚平我心底的创伤。良久,他轻声道,“他是该死。可茉儿,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些错,你总不能强加在自己身上。放过自己罢,若不然,会憋出病来的。”
我痴痴地望着他,眸中暗藏的着水雾。他的心思我怎不明白?可他的体贴安慰令我痛心,更令我失去理智。我不甘,不甘心。我亦明白就算杀了秦祭也没用,但我恨,恨得要命。计较,计较得要命。在乎,在乎得要命。我明白他的贴心,可他是男人,自己所爱的女子被人强占,那种怨恨,怎能被轻易抹杀?良久,我闭上眼,紧紧地抓住他的手,靠在他的身上,贪恋他的温柔。我需要冷静,需要冷静。
直到许久之时,我的身体逐渐温暖起来,心也平静了下来。无倾柔声道,“茉儿,忘了它罢,放过自己。”
我垂下眼睑,被单突然滑落下来。我的手臂上,锁骨上,胸膛上,一处处的青紫。那些异样的颜色开在我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寒冷,令人揪心。无倾怔住,顿时只觉得心口仿佛被人狠狠地捏住,疼痛。他突然温柔地将我拥进怀里,再也说不出话来。我一脸淡漠,突然轻轻地推开他,捧起他的脸来,残酷道,“你敢替我上药么?”我的眼中闪动着阴柔冷酷。
无倾怔怔地盯着我,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我垂下眼睑,将身体包裹住,淡淡道,“抽屉里有药,你替我拿来罢。”他默默地去拿药,默默地打开盖子,柔声道,“我来罢。”他伸出指尖沾了些药膏,盯着我锁骨上的淤青,有些犹豫。他皱了皱眉,不知从何下手,怕弄疼我。我盯着他,叹了口气,“我不怕痛。”
无倾苦笑道,“鬼扯。”他是了解我的,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疼。就在那一瞬,我突然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我们深吻,带着爱恋与相互的疼惜。他的柔情彻底地征服了我,似要将我融化。良久,他不舍地松开我,盯着我的眸子,柔声道,“你忍着点,会很疼的。”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模到我的肌肤上,带着丝丝的凉意与温柔。我暗自咬牙,现在我后悔了,后悔得要命。那些青紫大多数都破皮了,一沾上药就刺痛,早知道我就不该用力擦拭它们。
无倾见我一脸难受的模样心口一紧,突然自责,恨他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没守在我身边,更恨他没能保护好我。转瞬,他突然狠狠地一把将我拥进怀里,很用力,似要将我揉入他的身体。我们都不说话,我闭上眼,只觉得内心苦涩难堪。那种屈辱令我焚烧,令我寒冷,恐惧。可我不敢哭,不敢落泪,我故作坚强,不想无倾担心我,不想让他为我寝食难安。
良久,我突然感到肩上一丝灼热,那滴滚烫灼伤了我的心,令我颤栗。无倾,他竟落泪了。我浑身一颤,挣扎,惊惶地捧起他的脸,胸口压抑得似要窒息。无倾,他为了我一刀刺入月复部时,连吭都不吭声。为了我与甯王爷决裂下跪时亦是坚韧强悍。可他为何落泪了?我望着他绝美的容颜,心痛得厉害。我知道,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第一滴眼泪。因为他不懂得哭,不懂得落泪,可他……令我揪心,疼痛。他紧紧地拥着我,痛苦道,“茉儿,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死,我未能保护好你,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我却没守在你的身边,没守护你……对不起……”他的自责令我难过得想死掉。我捧起他的脸,“无倾,不,你不要自责,不要自责。”
无倾望着我,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渲染着哀伤痛苦,“茉儿,对不起,对不起。”
我惊慌失措,把头埋入他的胸膛,哽咽道,“错的不是你,不是你。是秦祭了,他该死。”我想对他说,无倾,你可知,你的眼泪令我产生了强烈的恨意了么?秦祭,可恶的秦祭。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恶毒的念头。秦祭,我定要毁了他的墨宫,定要把它夷为平地。
最后,无倾并未替我上药,因为他下不了手,他嘱咐四儿要小心再小心。我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婆婆妈妈的一面,果真比老妈子还啰嗦,但心底却异样温暖。
他说,“四儿,动作一定要轻些,她很怕疼的。”四儿点头。
他说,“上药后,先别急着穿衣衫,怕摩擦到伤口。”四儿点头。
他又说,“不能吃刺激的东西,怕影响恢复。”四儿点头。
他再说,“这段时间内,穿衣衫的布料一定要柔软,不能伤到皮肤。”四儿再点头。
他还准备说……
一个枕头朝他的面门飞去,无倾巧妙地躲闪开了。我瞪着他,不耐烦道,“甯无倾,又不是交待后事,你婆婆妈妈的不嫌烦啊。”
无倾瞪着我,“死女人,到时结痂可有得你受的。”一脸宠溺。我对他做了个鬼脸,小心地收起了心底的阴霾,故作宽慰,不想让他担心,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冲散了刚才的压抑和沉闷。无倾瞪了我一眼,那张俊逸的脸庞上闪动着滑稽,我哭笑不得。待他离去后,四儿小心地给我上药。她的动作轻柔小心,我竟感觉不到痛。四儿突然叹了口气,轻声道,“夫人,疼么?”我摇头,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四儿见我面色颇为平静,小心地试探道,“夫人,你……准备怎么对付他?”一脸唏嘘。
我偏过头,盯着她,平静道,“你觉得呢?”一脸淡然。
四儿不自在地吞了吞口水,老实道,“丫头虽是二少爷的人,但也明事理,这回实在无话可说。”
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淡淡道,“知道就好。”顿了顿又道,“去替我弄些药来,我不想留下后患。”四儿乖巧地点了点头,已明白了我的意思。倘若我因秦祭的强占而怀了他的孩子,那我定然会把那个孩子挂在刀尖上砸死他,绝不手软。该死的秦祭,我定要用嘉乐帝遗留给他的墨宫来洗去我的怨恨,我的耻辱。
这几日我都小心地养伤。我的事除了无倾和四儿知晓外,并未流露出去。但要命的是,墨老鬼竟给我送药来了,而且那些药对皮肤的恢复都有着良好的疗效。这令我吃惊,他怎知晓我受了伤?我不得不警觉起来,浑身的敏感神经再次苏醒。我开始细细思索,但我想破头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对于想不明白的事,唯一有效的解决方法就是直截了当。
我去了墨老鬼的住所,就坐在他的对面。我盯着他,眼神闪烁。良久,我淡淡道,“你怎知我受了伤?”墨老鬼垂下眼睑,目中滑过了一抹狡黠。我见他不出声,妄自揣测,这事定然与他有关。直到许久之时,我突然惊异道,“你给我的药……”一脸骇然。
墨老鬼抬起头,望着我,似笑非笑道,“我给你的药怎么了?”我一怔,冷静下来,这事好像说不通。墨老鬼突然笑了,嫣然道,“其实这事说白了,是你自找的。”
我眯起眼来,冷笑,不动声色道,“果然是你在作祟。”
墨老鬼摇了摇食指,慵懒道,“这怪不得我,我只不过是预先埋了伏笔而已。”
我不解道,“伏笔?”
墨老鬼得意道,“那寮虫……我不小心加了点料。”
我瞪着他,“你加了些什么?”
墨老鬼懒懒道,“催情药。”说得清淡描写。
那一瞬,我恨得咬牙切齿,不禁暗自哀呼,我若知晓这寮虫还有这重作用,打死我也不敢把它用到秦祭身上。报应,我这叫自作自受?但令我想不明白的是,秦祭不是已经解毒了么?那他又怎会……墨老鬼似乎已看出我的疑惑,得意道,“那寮虫之毒虽可以用凉水解毒,但它还具有潜伏性。”
我不解道,“潜伏性?”
墨老鬼嫣然一笑,“它可以隐匿一天,或者两天,直到发泄出来后,自然就完全解开了。”一脸得意阴险。我怔住,突然盯着他,冲过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使劲地摇晃。墨老鬼似乎没料到我竟来这招,一时没防备,被掐得差点断气。直到许久之时,我才松开他,恨声道,“墨老鬼,若非你身份有异,我夏茉儿定要把你阉了。”一脸狠毒。
墨老鬼清了清喉咙,嘶哑道,“这也怪不得我。”
我瞪着他,恨不得把他吃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虽也卑鄙无耻,但他这手法也实在令人心寒。更气人的是他还一副无辜的模样,慢条斯理道,“我只给你开了个头,我怎知你会使毒。”顿了顿居然不怕死道,“这叫天时,地利,人和。”
我暗自握紧了拳头,哭笑不得,这说来说去,那这事还都是我的过错了?我活该被秦祭用强?我一脸郁闷,突然随手拿起旁边的医药箱狠狠地砸到他的头上,墨老鬼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我盯着他,一脸歹毒,突然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露出邪恶奸诈之色。墨老鬼么?你的目的我暂且不追究。但这仇,我定然要报。据我所知,这墨老鬼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他不但有洁癖,而且还洁身自好。洁身自好?我斜视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中的那粒药丸,嫣然一笑。我突然掰开他的嘴,把那粒药丸硬塞了进去。突然道,“段飞?”外面的段飞走了进来,疑惑地盯着我,“有事?”
我正色道,“把这人儿送到红颜楼去。”顿了顿又道,“替我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姑娘伺候他,一定要好生伺候着,我出银子。”一脸狐媚妖娆。
段飞更是莫名其妙,讷讷道,“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