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越南当倒插门女婿 正文 第十一章 钗头凤 上厥

作者 : 唐喆

黎圣宗路上的这家丝绸店,处于西贡城内最繁华的商业区,与法国殖民时期的总统府,以及百盛商店都不远,店内生意颇为兴隆。

前来光顾的,大多是普通游客,但间中也有些名人,中国的,外国的,都有。来过几个好莱坞的二三线小星,看着觉得眼熟,但是完全想不起叫什么名字,连在哪部电影中出现过,都毫无印象。

有一天下午,进来一个香港的女星,算是前几年的当家花旦吧。我对其不感冒,倒是阿玲像见了鬼一般,大呼小叫,满脸媚笑,缠上去要签名,最后还越权给了此人一个五折。

当时,我对她的做法好笑不已,拿一张标价签,写上“无脑粉丝”四个中文字,诳阿玲说这是某某粉丝的意思,然后她兴高采烈地把这张标价签,贴在她那辆公主车的表盘上。

大概是问了其他懂中文的人吧,两天之后的早上,阿玲刚来上班,便气冲冲地拿着那张纸条,来向我兴师问罪。

我哈哈大笑,她追着我要打,我则在挂满丝绸衣服、暗香浮动的店里乱窜,搞得闻声而来的老板娘莫名其妙。

此时的我万万没想到,就在同一个星期,我也成了一个追着要签名的无脑粉丝。

那仍然是一个下午,老板娘在里间看盗版碟,我则坐在店里的椅子上百无聊赖,营业时间店员又不能看书或者听歌,只好跟阿玲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此时推门进来一个亚洲女人,戴着大大的紫色太阳镜,我迎上前去时,已经觉得颇为眼熟。三分钟后,她开口问一件纯白睡袍有没有黑色,从她的声音我证实了自己猜测。

怎么说呢,我从来不是一个追星族,但是我无法否认,我是听着她的歌长大的,听着她的歌开始初恋,以及结束初恋,至今,我的里仍有她所有的专辑。

总而言之,上一分钟我还在帮她挑选衣服,下一秒,我突然就转身跑上阁楼;当我拿着跟马克笔,蹬蹬蹬跑下楼梯时,店堂里只剩下阿玲。

我急忙推开店门,站在门口,手搭凉棚四处张望,发现右手边几十米外,有一个背影颇像是她,于是撒腿就追。

幸好,这个背影真的是她,我跑到她前面停下,还没开口,她见我手拿马克笔,已经知道我是她的拥趸。我用英语请她在背后签名,告诉她我曾在中国留学,非常喜欢她的歌。

她淡淡一笑道,谢谢。

她挥笔时,我紧张而期待地站在旁边,仿佛签售会里,手执新唱片的十五岁小歌迷。

与她道别后,我看着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钢壳上,一团龙飞凤舞的字。我想,尽管在她的职业生涯中,这样的签名成千上万,但是签给逃亡外国的杀人犯,恐怕也是第一次。

我与阿玲闲聊中得知,这栋黄金地段的房子,是老板娘的父亲所留下的产业。

越南自古是中国的藩属,奉行儒家道德,重男轻女,这栋房产本来轮不到女儿继承的。但是老板娘的哥哥在胡志明战役里中了流弹,而其二哥几年后也病死了,所以当其父撒手人寰后,这栋房子,理所当然就划到了老板娘名下。

此地身处寸土寸金的西贡,房价绝不比广州北京路便宜多少。阿玲神秘兮兮地说,这里的公寓都要3000美金一平方,所以这栋房子至少值个500万美金。照这样说的话,这其实是一个资产千万的家庭。当然,这里所说的是千万人民币,而不是越南盾。

尽管家产殷实,老板娘夫妇却连一辆汽车都没有。这是因为西贡城并不大,而且在西贡的摩托车流中开车,绝对是一件地狱般痛苦的事情。老板娘的代步工具,跟绝大多数越南人民一样,是一辆摩托车。

这是一辆漂亮的复古造型摩托车,在国内我从未见过。整辆车包括轮毂,都是热烈的橙黄色;车子线条饱满,车头仪表盘下,还挂着一个备用的轮胎。总而言之,颇有二三十年代流线型老爷车的风格。

虽然这辆车外形复古,但是开起来速度却很现代,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因为工作需要,经常都会骑这部漂亮的摩托车。

我在此地的工作,除了宰客之外,还需要载客:负责接送阮莲上下学,每天四个来回。阮莲,阮大小姐,也就是老板娘之女,那天把我当成摩托仔的越南少女。

这其实是一份美差,每当我穿过西贡的晨雾或者黄昏,载着这位青春可人的越南少女,我都会回忆起高中年代,用自行车载女友的动人时光,衣袂跟身后的长发一起迎风飘荡。

我今生第一次遇见阮莲时,她穿着一袭奥黛,从学校门口娉婷而来,充满了越南少女的婉约,给人柔顺寡言的错觉;但是混熟了之后,她渐渐与我多话起来,我发现,其实她与世界各地这个年龄的少女一样,性格里更多的还是活泼开朗。

阮莲就读的学校,女学生有两套校服。如果那天她穿着奥黛,那么她便会跨坐在我身后,双手轻轻地搭在我腰间。而穿着西式裙子的时候,她则侧坐在车上,只用右手揽着我的腰,但会揽得颇为切实。

接送她时,她有时会说,外语课修了中文,于是便求我教她讲普通话,第二天又说想学广府话,下午放学回家时又说要学英语。有一次她用普通话,结结巴巴地要求我,教她唱好听的中文歌。

我说,好啊,哪一首?

她五音不全地哼了一阵,我听不出来;然后她索性唱了起来,副歌部分,很别扭的普通话,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其时我正驾着摩托车,顺着西贡河飞奔,听见她所唱的歌,差点没把车岔到河里。如果这首是好听的中文歌的话,那郭敬明封个中国文坛泰斗,也不算过分。

一星期后,我接送大小姐的任务,又附加上一个采购任务,那就是去旁边的,亦即滨城市场,买回老板娘指定的瓜果蔬菜。于是周一至五下午放学后,我便会跟清纯的越南少女阮莲,一起漫步在五光十色的市场内。

滨城市场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大型市场,其内有琳琅满目的各种货物。小食、蔬菜、水果、果脯、咖啡豆,冒牌香水、拖鞋、衣服、工艺品、饰品,不一而足。来此处的不仅有买日常用品的本地居民,还有来自全世界的游客。

我把老板娘所列的清单交给阿莲,然后我们走到某一个菜摊前,这时我便呆站一旁,看着她与摊主鸟语花香地讨价还价。

据我观察,市场内的摊主,绝大部分为女性,有老有女敕,有美有丑,但是她们显着的共同点是,都拥有苗条的腰身,以及其上一对傲人的双峰。很明显,她们知道如何发挥自身的优势,所以无一例外都穿着低领的衣服,向全世界的男性游客展览,以此招徕生意。

而这些男游客中,颇有些是来自世界上最大的两个国家。若干年前,他们的父辈在这个国家的土地上,杀了她们的父辈,或者被她们的父辈所杀。

如今,在这个游人如鲫的市场内,在这些肉香浮动的交易中,战争留下的伤痛,是否真的已消弭于无形?

世界上所有的战争,其目的绝不是人民的幸福,其结果必然是人民的不幸。

有时候在骑摩托车接送途中,阮莲会把下颌搭在我肩膀上,撒娇道,哥哥,我想,好不好嘛~

此情此景,让我耳根和心里一样酥痒,毫无不答应的可能。

阮莲所说的,是一种法式面包热狗,西贡街头随处可见,我在大街小巷的摊子上,试过不下十家,但最美味的还是老歌剧院旁的这一间。

摊子之上摆放着许多配料,包括肉松、各式腌肉亦即,新鲜的番茄、黄瓜、木瓜、酸甜萝卜,还有黄油以及鹅肝酱,你可以自行选择其中三样,让摊主夹进剖开的法式面包里,每个售价8,000越南盾。

阮莲喜欢肉松、黄瓜、鹅肝酱的搭配,而我则总是加2,,让老板娘现煎一个鸡蛋。经过漫长的一分钟后,老板娘用小刀把刚出炉的法式面包,剖成两半,松脆的面包皮被刀子划过时,发出的声音宛如天籁。

老板娘依次加上女敕香的鸡蛋、肉松、腌肉、多汁的番茄片,最后涂上一层吊味的鹅肝酱。我甫一接过手,便迫不及待地送到嘴边,大咬一口。

面包皮干脆,面包肉松软,带浓厚的麦香味;其它佐料在鹅肝酱的指挥下,呈现出一种富有层次感的香味,那种感觉带着法式的浪漫。闭上眼睛,细细咀嚼,此刻舌尖上回荡着交响乐的声音。

除了法式面包热狗之外,如果傍晚回家路上,遇见卖烤鱿鱼的自行车摊,阮莲则一定要央求我停车,让摊主烤两个鱿鱼干。

我们就这样在热带高温的黄昏,在法式雕刻的的屋檐下,在街树的荫凉里,或者在西贡河岸,看着摊主用小炉慢慢把鱿鱼干煨香,用一个金属器轧松,最后刷上鱼露。

然后我们一人举着一个鱿鱼干,阮莲得意洋洋地用她那永远结巴的中文或英语,跟我讲学校里的趣事,我则半懂不懂地听着,打量从旁而过的越南美女。

自从我这个能干的苦力,包揽了接送、买菜的任务后,老板娘的日子变得非常轻松。

普通的客人,都由我跟阿玲两个喽罗打发,只有当店里来了出手豪气,或者貌似即将出手豪气的顾客,阿玲才会去通知出面接洽。

所以,大部分的营业时间里,除了做家务外,她总是躲在店里深处的大木桌后,用她的索尼笔记本看盗版碟,有时候是好莱坞大片,有时候是那种单人配音的中国电视剧。

趁着她去做家务的时候,我有时也会用用她的电脑,更新一下我的什么的。偶尔也会上网,越南居民用的仍是电话线,拔号上网时猫发出的嘀嘟嘀嘟的熟悉声响,让我有时光倒流的错觉。

此时已经是2008年的三月下旬,我上新浪股票,想要看看害得我踏上逃亡之路的A股,如今行情如何。此地的网速如蜗牛,漫长的等待过后,页面终于显现,我发现A股已经从最高的6000多点,打回原形跌到3000点左右,而且看起来还会继续下跌。

此时我只能希望,三叔发现了我逃亡前留下的股票账户密码,已经及时地把我手中的股票清仓,不然万一留到现在的话,那真的是惨不忍睹。

想到这里,心里满是内疚跟自责,心情越来越糟,胃里翻腾着焦虑,索性关掉浏览器,扔下鼠标,走出店堂里跟阿玲打情骂俏。

三月末的一个晚上,已经是晚上十点,店里打烊后我便上了阁楼,月兑了衣服,赤果上身,如往常般练习俯卧撑,做得满身大汗。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尤其是白天太阳照在屋顶时,那种感觉就像置身于蒸笼;每天早上我不需要闹钟,到六点就会准时被热醒。阁楼上当然没有空调,两个落地扇呼呼吹风风,此刻显得那么有气无力;而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则都是暖的,我不禁叹气,上了老板娘的国际大当。

我正听着摇滚乐,用双臂努力地对抗地心引力,冷不及防有人在我赤果的背脊上拍了一下,我大惊之下蹭地站起身来,一下子把头顶撞在来人的下颌上。

两个人各捂着撞痛的部位揉了好一会,我这才看清,来人正是阮莲。她此时身穿一件纯白的丝绸睡衣,在日光灯下捂着下巴,哀怨地盯着我,疼得眼角泛起泪光。看着我的狼狈样子,她又转瞬破涕为笑。

看她这副样子,我也笑了起来,岂料一笑之下,头顶痛得我呲牙。

就这样又哭又笑的,过了一会两人才缓过劲来,我问,你上来干什么?

她拿出手上的笔记本跟钢笔,说要哥哥教她中国古诗。

闻言我先穿上了背心,然后走到木桌前坐下,挺直腰板,朗朗道,丫鬟,大爷今晚雅兴来了,笔墨伺候。

也不管阮莲能听懂几句。

阮莲把笔记本跟钢笔递给我,我看着她浑圆如婴儿般粉红的指甲,马上联想到了陆游的钗头凤。于是我翻开笔记本,在上面一笔一画地写了起来。阮莲则必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弯腰细看。

我写道,

红酥手

黄藤酒

满城*宫墙柳。

刚写了这两句,阮莲像发现新大陆一般跳了起来,满脸卖弄地说,我这首会。

我颇感意外,狐疑道,你会?

阮莲用她那别扭的普通话,回答道,嗯,我背你听嘛。红酥手,黄藤酒,满城*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我看着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阮莲不顾我满身是汗,上前来双手扣住我手腕,切切地问,哥哥,我背好不好吗?

我道,好好好。

阮莲看出了我的敷衍,嗔道,正经的。

我于是认真地说,确实背得挺好,谁教你的?

她一脸自豪地说,我父亲。

闻言我起了兴趣,原来那从未谋面的老板,还颇有点中国古代文学造诣。阮莲的父亲常年在外经商,有一个哥哥在澳洲留学,这个家庭长期男性缺位,在我的印象中老板娘就是一个寡妇。阿玲还跟我八卦道,老板娘有时会晚上出去吃米粉,也就越南俗语里偷情的意思。

我于是问道,你父亲多大年纪啦?

五十,五十……阮莲大概忘了其后的数字该怎么用汉语说,五十了好几次,索性伸出六只手指。

哦,五十六岁。我若有所思地想,如果我父亲尚在人世的话,也大概是这个年龄。此时,我想起老衲在火车上所说的宿命论,结合这一路上各种离奇遭遇,我想,莫非宿命指引我来到大陆南端的此地,就是为了让我跟我的生身父亲重遇?

想到这里,我细细研究阮莲脸上的五官,与我全然不同。心里不禁为自己荒唐的想法感到可笑,挠头笑出声来,岂料这一笑牵扯了肌肉,头顶又一番疼痛。

十一

阮莲刚才看我盯着她的脸,眉间写满疑惑,正待发问;此时看我捂着头皱眉,又忘了所要问的,站在那里帮我模头,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越南语里面,大人哄孩子说念了就不会痛的咒语。

此时风扇吹起了阮莲丝质睡衣的下摆,露出一寸可爱的小蛮腰。纵然我没有祸害未成年少女的倾向,此时心里也有些小鹿乱撞。

虽然阮莲身体发育正常,但是心理却颇为晚熟,全然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顾忌,对阿玲跟我,都是一样的发嗲撒娇。这时已经是深夜,她却没有半点避嫌的意思,不仅跑上阁楼来要我授课,又用柔若无骨的细手,认真地想帮我驱走痛楚。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发红的下颌,下意识地伸手去帮她揉。她也不避开这种近似亵玩的举动,反而对我甜甜一笑。此时月亮已经飞得很高,我们二人,孤男寡女,便在这西贡河几十米外的阁楼之上,默默无语,相视一笑,为对方轻抚伤痛处。

第二天早上六点,我如往常一样被按时热醒,却发现短裤中间有些异样,这自我成年后便极少发生。我极力想把此事归咎于阿盐、伊莎贝、阿玲等等,甚至是老板娘,但我心里非常清楚,罪魁祸首正是昨晚梦里的阮莲。

这种久违的少年时代的负罪感,让我在这天早上送阮莲去学校时,腰板挺得直直的,肌肉紧绷,显得非常的不自然。

之后的晚上打烊后,阮莲经常像这晚一样,跑到我的阁楼上,要我为教她古诗。老板娘明显知道此事,却没有半句阻止,让我心生疑窦。幸好,这晚之后我已经有了抵抗力,丢脸的事情再没有发生。

十二

时间到了四月份的上旬,天气热得令人发指,我开始在担心,两个月后的正宗夏天,又应该如何应付。

这天晚饭时,阮莲显得特别兴奋,叽叽喳喳地跟老板娘用越南语说个不停。我勉强听出几个词,爸爸,哥哥,回来,明天,之类,而老板娘则一一否定了阮莲的问题,于是她脸上迅速黯淡了下去。不过对我而言,谈话具体的内容仍然是云山雾绕,鸟语花香,我又不好细作询问。

晚上,我早早锻炼完毕,穿好衣服,手持半瓶,摆好台型,等着我的学生上来请教。果然,一会儿阮莲就蹬蹬蹬地从楼梯上来了。

阮莲说,哥哥,教我一个跟有关的吧,诗。

我挠头道,什么是?

阮莲也颇为挠头,啊,就是那个,死,啊,嗯……对了。

阮莲双手抱拳,弯腰做一个拿香拜拜的姿势。我一下子明白了,明天是4月5号,,清明节。我作为一个中国人,对自己国家的传统节日忘个精光,虽然跟我反而在这几百年前的蛮夷之地,人们隆重其事地沿袭着我们的传统。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汗然,又对越南这个国家,平添了一些好感。

我挥去心头对清明节的童年阴影,拿起笔对阮莲说,那今晚就教一首杜牧的《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十三

之后,我一如以往,讲解了每句诗的含义,整首诗在说一件什么事情,想表达什么意境,最后简略介绍了作者的生平。此时时间过了有半个小时,已经是十点半,像往常一样,阮莲就该跟我道谢,然后下楼睡觉去了。

但是她却站在我身旁,做若有所思状,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问,你还不去睡觉?

阮莲答道,明天是,清、明、时、节,不用学校。

我说,哦,那你就站这发呆吧。然后我起身走到床头,拿起大木箱上仍未读完的寻找无双,坐在床沿假装读书,分散注意力,以防心里的色魔跳出来作祟。这本书我逃亡路上一直带着,所以也可以说,我其实是个很有文化的逃犯。

正如你所猜想的那样,怕虎偏遇虎,此时阮莲缓缓走过来,站在床边,像一伫立在陆地之上的纯白莲花。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她用手遮住我的书页,故作满脸正经地问,哥哥,是什么事?

我闻言心跳马上加速,却支吾道,嘛就是行房,就是敦伦,就是……

阮莲在一旁皱眉,缓缓地颤声说,我的同学跟,男朋友,了。她开心,说,很好的。很……断魂。

看起来,她把今天晚上教的断魂,跟前几天“莫道不销魂”里的销魂搞混了。但是,当一个身穿丝绸睡衣的少女,在嗡嗡作响的电风扇叶旋转声里,问你什么叫做,那情景确实非常断魂。

十四

我心底残存的一点仁义道德,此刻整个礼崩乐坏,我丢掉手上的道具,一把搂过阮莲稚女敕的腰肢。夜里丝绸有一股不可告人的魔力,让你甫一上手,便只想更多地模索下去。

然后,我的右手贴着她柔弱的脊骨往上,按下她的小小的头颅,与我接吻。有些吻是为了忘记,另外的则是为了记取。

一定是今晚的温度太高,所以我竟觉得她的舌头是沁凉的。阮莲的口中自有一股莫名的香气,所谓吐气如兰,就是指这种饮食素雅的处女,才可能具有的芬芳。

我并拢双腿,在湿吻中把阮莲按坐在我大腿上,左手迫不及待地去解她的上衣。那种布结比纽扣容易解得多,仿佛它之所以这样设计,就是为了让男人一手便可以解开。

纯白的丝绸睡衣,柔滑得就好象巧克力一般,所以当我解开最后一个布钮,那上衣就如摩西分开的红海,自动从她肩头滑下,毫无保留地褪在地板上。然而,更让我觉得诡异的是,丝绸下阮莲肌肤的细腻,竟比丝绸还要柔滑。

我停止了舌尖上的索取,双手握住阮莲单薄的肩头,在日光灯下欣赏她的上身。

阮莲仍然紧闭双眼,就好像下半辈子都不敢睁开一般。胸前小荷才露尖尖角,颜色清淡,别有风情。我把自己的背心也月兑掉,然后怜爱地搂过阮莲,让她的上身紧紧贴在我紧实的躯体上,感受她若有若无的战栗。

十五

小月复往下,一股燥热无药可救地散播开来,阮莲睁开眼睛,稍带惊恐地看着我身下越演越烈的突起。这种惹人怜爱的表情,更激发了我心底的征服欲。

我双手握住阮莲的腰肋,把她整个举起,然后放倒在铺着草席的木床之上。她重新把眼睛闭上,眉头紧皱,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似乎已做好心理准备,迎接破瓜之痛。

我站起身来,望着床上手足无措的少女胴体,她双臂紧紧夹在腋下,身体僵硬,细密的汗珠满布,在灯下犹如荷叶之上的水滴。

我心中残存的良知在说,她今年只有十七岁。

岂料此时,阮莲轻启芳唇,用生涩的汉语,喃喃道:

做我。

我再也控制不住,大喊一声,靠!

然后我抄起地上的半瓶西贡啤酒,哗啦啦淋在自己头上。阮莲听见响动,在床上撑起身子,抿着单薄的嘴唇,看着我怪异的举动。

我拿起背心,草草拭去脸上的啤酒,然后擦干双手,捡起地上阮莲的睡衣,帮她穿上。整个过程里,阮莲眼角含泪,一句话都不说,沉默如我。

之后,我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到楼下她睡房门口。我右手捂着胸口,低头作绅士状,用英语缓缓道,送美丽的少女回家,是我的荣幸。

之后,看着她在黑暗中牙齿紧咬下唇的样子,楚楚可怜,我实在想要再吻她一次,却被她轻轻但决绝地推开了。

十六

回到阁楼上,我庆幸没有酿成大错,又卑鄙地后悔自己半途而废,眼前浮现出阮莲平日的笑靥,以及刚才委屈含泪的可怜模样,心里柔软地疼痛起来。

那种疼痛若隐若现,又痛又甜。不知道跟酿成大错比起来,半途而废,是否更伤她的心?心里矛盾不安,就这样辗转反侧,不知过了许久才睡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洗漱完之后,在店堂里坐立不安,等阮莲下来,想着等会阮莲会是什么表情,我又该以什么表情来回应。但是过了上学的时刻,阮莲仍没有下来,我才醒悟到,昨晚她说过的,今天清明,不用去学校。

心里又有些好笑,怎么竟然如此忐忑,好像十七岁的是我而不是阮莲一般。

到了九点多,阮莲跟在老板娘身后,提着一袋扫墓用品,二人有说有笑的,似乎昨晚的事情并未发生一样。阮莲照常跟她的玲姐姐问好,只是,从我身旁经过时,她没有看我一眼。

老板娘交代,让我跟阿玲好好干活,午饭自行解决,她们母女要下午四点左右才回来。然乎她们就骑着那辆橙黄色的摩托车,突突突出发了。

阮莲的态度似乎不该是这样的,又似乎必须是这样的,我叹了口气,自嘲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十七

孩提时跟母亲住在一起,清明节是一个难堪的日子。但反而是这种难堪,让我一想起清明,便马上联想起我母亲。

我这个不孝子出逃至今已有九个月,从未与母亲报过平安,想来老人家一定是又急又气。我想,九个月过去,亏空三叔公司巨款的事情,现在风声应该平息许多了,打个电话给母亲,告诉她我一切安好,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我跟阿玲说内急,然后跑进里间,用老板娘木桌上的电话,打给远在温哥华的母亲。此时大洋彼端正是半夜,电话久久无人接听,我刚想放下时,对面却拿起了话筒。音质很差,噪音很大,不过对方刚喂了一声,我便听出来了,那正是九个月没有联络的母亲。

我低声道,妈,是我。

那边沉默了三秒,突然暴发出一句,辞儿,辞儿!接着就是长久的哽咽。

我此刻喉头也有些发紧,但是控制住情绪,缓缓地道,妈,我很好,不用担心……有机会的话,我会再去看您。

母亲的话里夹杂着抽泣声跟电流声,非常难以分辨,但我还是耐心地听了下去。无非是问我现在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心想,看起来三叔并没有把我偷钱炒股的事情,告诉我妈。

最后,母亲又说,你三叔打电话过来,问我你有没有来加拿大。他又说,只要你回去,可以既往不咎。

我说,哦,我知道了。您保重身体,我先挂了。

十八

搁下话筒,我仍坐在椅子上发呆,心里暗流涌动,矛盾无比。母亲对我说的当然是真的,但是三叔对我母亲所说,是真的如此宽宏大量,还是诱敌之计?三叔是个老江湖,把我骗回去,再来个瓮中捉鳖,我认为至少是可能的。

但是,如果我不是身上背着一条命案,那么现在漂泊思乡的苦楚,或许就真的把我拽了回去。我又想,如果到头来,三叔真的通过什么手段,把我捅出来的篓子补好了,那我我最初的逃亡岂非是多余?而如果我一开始不上路,自然也就不会遇上老衲,不会去到广西做小学老师,更不会杀人了。

老衲说,所有的缘起,都有其意义;那么我所遭受的一切的缘起,我肯定,其意义就是老天爷在跟我恶作剧。

此时传来阿玲跟顾客的声音,我遂振作精神,走出去帮忙招呼客人。

傍晚五点多时,店外传来摩托的马达声,老板娘母女扫墓归来了。这一回,阮莲不仅跟阿玲问好,对我也回复了往日亲切的态度。

我想,她不怨我了,常道女人善变,看来女孩也一样善变。心头轻松之余,却更若有所失。

十九

清明节晚上打烊后,理智上明白阮莲今晚不会上来了,情感上却抱一丝期望。等到了十一点多,阮莲果然没有来,我笑自己,竟然为了个未成年少女牵肠挂肚,于是趴在窗上看着夜空发了会呆,便熄灯睡觉了。

看来,一切又回到了半个月前的样子。这样也好,这不就是我所希望的吗?

这天晚上,我做了许多的梦。先是炮火纷飞,父亲倒在我的脚下,大声喊,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儿子你要记住,我是为国牺牲的。父亲的血从身上喷流而出,却汪成了一个蓝色海洋。

接着是跟阿盐在似湖似海的岸边,坐在木凳上看星星。突然木凳的四只脚生根发芽,转眼长成参天大树,直达天际。我跟阿盐兴高采烈地摘星星,那星星原来是一种水果,跟李子一样酸甜。

再后来,舌尖泛起的酸甜味,又变成了阮莲口中的兰香。梦中的我竟然也知道丢脸,对自己说,喂!

这一喂之下,我便醒了。睁开眼睛,四周如梦中一般黑暗寂静。但是,口中确实有一股香气,唇上是薄软的另一对唇。

这不是梦。

我下意识地挥动右手,立刻迎上了床前那穿着丝绸的细腰。

那只能是阮莲。我那招人怜爱的越南少女,月光如水中生长的白莲花,此刻正半跪在地板上,用十七岁少女所能有的最温柔的吻,把我从睡梦中唤醒,却坠入了另一个梦境。

廿十

我心头无限温柔,却逼着自己,推开阮莲。我告诉她,我在中国已有妻室。

那我就做你的妾。月光下阮莲的这一句汉语,无比准确。

还能强求我怎么做呢?我只是个男人。当我把阮莲纯白的睡衣褪去,然后是同样白色的胸围,最后则是卡通图案的,掩藏着少女所有贞洁与不堪的布片。

紧接着,我让她平躺在床上,当我轻轻抚mo着她的肌肤时,世界上最柔滑的真丝,此刻就在我的指尖。我用左手食指,从她的下颌滑过脖颈,一路向下游走到小月复;阮莲轻微地拱起了身体,像是旱地的莲花在请求一场雨。

我侧坐在床沿,俯去亲吻阮莲,右手则往下越过一小缕蓬软,溯溪而上。阮莲如遭电击,浑身绷紧,而我的轻声安慰更加剧了她的紧张,于是我知道,这便是必经的紧张。

当阮莲的身体足够湿润时,我也已经按捺不住,屈膝跪在阮莲双腿中间,准将这场仪式正式开始。但是她却撑起身子,对我说,让妹妹对哥哥好。然后她跪在床上,俯子,身体蜷曲如月光下一只雌鹿,用柔软的唇,包容我的剑拔弩张。

这一定是她从那邪恶的女同学那里,纸上谈兵学来的招数,因为此时她技巧拙劣,细密的牙齿碰得我生痛。我将她下坠的长发绾到耳边,怜爱地看着她认真的侧脸。阮莲无辜的表情,与此事的婬亵交织在一起,混合成一股邪恶的快感。

我看着月光下少女纯洁的额头,我想,我正在暴殄天物,我是在造孽。

廿一

初恋一定是痛的,就如同人生的第一夜。总而言之,我进入阮莲的最初几分钟,她所得到的只是痛楚。

当然,这种事情慢慢就好起来了——这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我们渐入佳境,最后阮莲用双手死命搂住我脖子,双腿则紧紧缠着我的腰,所以创世之初的第一场雨,不管不顾地,是落在了白色莲花的心里。

之后我颓然倒在床上,阮莲则侧睡在我右边,把头枕在我胸前,右腿放在我的右腿之上,右手在我胸前划圈。

我心乱如麻,我们一起默默无语,大概沉默了两个世纪。

过了许久,阮莲突然叹一口气,说,阮莲觉得很好。

然后又问,哥哥,阮莲好吗?

让冬蛇苏醒为猛虎,其实只需要一句话。这一次我把阮莲抱起,然后把她轻轻放在床尾的木箱之上,我跪在木地板上,从阮莲身后领略她的好。

木箱上的铜锁,随着我的动作吱呀作响,像是在倾诉着一个陈年的秘密。

廿二

早上六点,我同样睡在西贡窄小的阁楼之上,同样被准时热醒,不同的是枕畔还睡着个可怜的孩子。

我坐起身来,思绪混乱。我想,亏空巨款,蓄意杀人,再加上幼女,如此说来,我算是一个全能型的罪犯了。我想,被老板娘知道我糟蹋了阮莲,她肯定不会放过我,至少也要解雇我;甚至我想,不知道幼女在越南要判多重的刑,是否需要再次潜逃。

忐忑中我叫醒了阮莲,她醒来后不肯起身,小鸟依人地搂住我的腰。我催促再三,她才不情愿的走下楼梯,半路却又折回来索吻。终于打发了她之后,我也洗漱一番,然后送她去学校。

阮莲今天穿的校服,是第一次见她时那件奥黛;坐在摩托车上她仍然搂着我,只是比以前要搂得紧许多。

回到店里,我刻意地躲闪老板娘的目光,她未必马上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但是做贼心虚,在店里招呼生意时,我就是觉得她老在盯着我的背脊;回头一看,里间的老板娘仍坐在木桌后,一如往常只是看她的盗版碟,偶尔捂嘴发笑。

晚上阮莲没有再上来阁楼与我幽会,我既心安又不安。这一天便在我的忐忑不安,和其他人的若无其事中过去了但是第二天,情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廿三

我很肯定,老板娘已经知道了我和她女儿的事情,我也肯定阮莲昨晚之所以没上来阁楼,就是在与她母亲详谈此事。因为,从第二天早上开始,阮莲就可以当着她母亲的面,亲热地搂着我,并做出比搂更亲热的动作。那些动作,谁都不会理解为妹妹对哥哥的亲热,那无疑是情侣之间的亲热。

我心头大窘,但是老板娘却根本没有指责女儿的意思。我偷眼看她,嘴角竟是若有若无的一抹微笑。我想,即使她不算是同意了我跟阮莲的事情,最起码是默许了。

阮莲证实了我的想法,之后她无数次上来阁楼,在讲诗跟偷欢的间隙里,她偶尔会告诉我,我妈喜欢中国男人,我妈觉得你做女婿挺好的,我妈说我我爸也喜欢中国人,之类。不得不提的是,自从那一夜之后,阮莲的中文似乎开了窍,讲得越来越流利了。

总而言之,越南人的逻辑,真让我搞不明白。但是我又乐于这种不明白。

唯一的烦恼,是阮莲非常在意我的过去,总是追问我在国内的事情,我不得不说谎来安慰她,然后第二天以一个更大的谎,来圆昨天的那个谎。

虽然那天晚上她信誓旦旦说愿做我的妾,但是只要我们的谈话一涉及我之前的女友,她的笑脸即刻晴转多云,阴得可以滴下水来。我只好赌咒发誓,说我早已单身,甚至说我从未恋爱,上次说有老婆只是吓她而已。对于这些弥天大谎,阮莲照单全收,天知道热恋中的少女,是真的相信你所扯的谎,还是想证明你愿意为她绞尽脑汁编造谎言,如此而已。

虽然我愿意做个诚实的人,因为说谎很累,但是我安慰自己,当你得到一些东西,你总要付出代价。而且,跟我所付出的代价相比,可爱的阮莲绝对让我赚大了。

廿四

事情发展到后来,在四月中旬的时候,我就从阁楼搬到阮莲的闺房去住了,从此之后我叫她莲,而她则叫我业。而且,据莲说,六月中旬老板会从海防回来,大概会谈起我们的终身大事。

我颇为头疼,看来必须编一个无比大的谎,把自己的前半生通通编进去,才能让老板在不必见我父母的情况下,把莲许配给我。

宝岛台湾总有些大龄农民,愿意娶个越南老婆,我从未想到自己在二十八岁这年,竟然要在越南,做一个倒插门的中国女婿。

无论此事是否丢脸,总而言之,当每天早上我发动可爱的摩托车,载着我更为可爱的小女友去上学的时候,我心里非常满意。莲总是紧紧地从后抱着我的腰,令人难以启齿的是,我发觉自被我第一次灌溉之后,她的身体逐渐丰腴起来,越来越惹人垂涎,以至于我总是刚送她进校门,就在盘算着几时才能把她接回家里。

自从那一晚之后,开窍的不仅是莲的汉语,还有另外一种东西。看她白天一副纯真无暇的样子,谁能想到她晚上竟是一个小?男人毕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有时我会拿起那本寻找无双,假装看得很沉迷。但类似的抵抗完全无谓,因为每当此时,莲就把下巴放在我肩膀上,在我的耳边撒娇说,哥哥,我要,好不好嘛~

也就是法式面包热狗。更要命的是,说出这样的话时,她的脸上仍是一副天真可爱的无辜表情。

偶尔的,老板娘会成全我们这对跨国情侣,在周末放我一个晚上的假,这种时候,莲会像小猫一样黏着我,撒娇要我带她去电影院,或者去滨海市场旁的夜市吃海鲜。

廿五

滨海市场的大排档上,我最热衷的是清蒸花螺,漂亮的小女友坐在我对面,动作娴熟地用一条小钢叉,把藏在壳内的螺肉拽出来,蘸上一种不知名的香料,乖巧地送入我口中。这时候再喝上一口,然后惬意地叹一口气,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除了形形色色的贝壳类海产,在滨城市场外夜市的大排档上,还有身形魁梧的海蟹,种类繁多的海鱼,以及各种加工食品,比如说莲最喜欢的甘蔗虾。

甘蔗虾是把虾肉剁成泥,裹在去皮的竹蔗上,然后放在火上烤熟。虾肉带着甘蔗的清甜,再加上一点点木炭的烟火味,别有一番风味。

在莲可怕的缠功下缴械的老板娘,甚至会在周末,放我整整两天的假,让我带着莲,坐到芽庄海边去玩。天气晴好,我坐在棕榈棚之下,沙滩椅上,看着身穿比基尼的越南少女,在海边逐浪嬉笑,而她竟是我未来的妻子,是与我终日耳鬓厮磨,于夜里甜蜜喘息的小猫,是每天在晨曦中轻抚我的后背,并为我挤好牙膏的少女。

这让我总是怀疑自己祖辈积了什么德,竟然让我在做了诸多恶事之后,还有那么好的遭遇。

我天真的以为,日子便会这么自然而然地过下去;然而实际上,这两个多月的安宁,只是我宿命中的又一站,如此而已。

廿六

六月的西贡,一个周六的上午,惯来活泼可爱的少女阮莲,突然想展露她作为我将来的妻子,温柔贤惠的那一面,于是便自作主张地把我许久未穿的长袖衣服,连同旅行包一起拿去清洗。

当我正怀着主人翁的热情,痛宰完一个顾客后,莲小跑着从里间的浴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我定睛一看,却是唐师送我的金属牌;自从在客车上听从阿龙的劝告,把它拿下来之后,几个月里我从未戴过这东西。

待莲跑到我跟前,我刚要开口解释,她却说,这个牌子我家也有。

我心里想,原来莲的长辈还在越战里宰过美国大兵,从哪个倒霉鬼的身上,也扒下了这种牌子,为杀戮的荣光做证明。

口中却道,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两个配成一对,可以做耳环。

莲却发急了,本来大有长进的中文又变得结巴起来,她说,我有一模一样这个,东西,字上面的一模一样。

我拿过牌子,念道,T-O-MM-CJ-O-N-E-S,你是说,你家里有写着同样名字的牌子?

莲郑重其事地点头道,嗯,如、假、包、换。

廿七

看我满脸不信的样子,小姑娘也不顾这正是营业时间,拉着我蹬蹬蹬地上楼,在老板娘的房间里翻箱倒柜,找到一条铜锈斑驳的钥匙,然后又蹬蹬蹬地拉着我上了阁楼。

原来这就是阁楼大木箱的钥匙,莲跪在地上,试了好几次,终于咔地一声把锁打开了。木箱的上盖很沉,我走过去帮莲一起把它打开。

一股往事的尘埃扑鼻而来,不过莲可管不了那么多,马上在箱里翻了起来。过了一会,她哈了一声,转过身来满脸都是“叫你不信,你看吧”的那种欣喜,手里则攒着另一个闪闪发亮的金属牌。

我把那块牌子也拿过来,在窗口的阳光下细细端详。这是光秃秃一块牌子,没有钢链跟橡胶圈,不过牌子本身,看起来倒比唐师送我这块新一点。然后,我仔细观察上面铭刻的内容。

688-045-621

*

果然,这块牌子跟唐师送给我的,一模一样。我回忆OK明说的话,他说这种美军士兵识别牌,是一主一副,同样的两块。但是没有那么巧吧,难道来自同一个倒霉鬼的东西,天南地北了十数年,现在竟然又不可思议地聚在一起?

我刚想断定这其实是大批量的仿制品,又想起了我的杀人工具,雷平镇宋叔叔的那另一块白沙皮,这么说来,又不能排除手中两块牌子真是一对的可能性。

廿八

当我正在挠头苦苦思索的时候,莲又转身从大木箱里,找出一个牛皮信封,然后递给我。莲说,这两样东西是在一起的,是她父亲所收藏的。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信封内静静躺着的,却是两张叠在一起的信笺。里面那张较为干净,外面的则有几团黑渍,似乎是许多年前某人的血迹。

我把两个谜一样的牌子放在桌面,然后侧坐在椅子上,莲则在我身后弯下腰来,把尖尖的下颌安置在我左肩膀上,跟我一起就着热带上午热辣的阳光,看这两封陈年的旧信。

我先翻开干净的那一张信笺,纸质已经发黄变脆,我不得不小心翼翼,以防一不小心就它就变成了粉末。上面写的赫然是汉字,我不由狐疑,难道莲的长辈还杀过解放军,把遗书也抢了过来?

阳光下灰尘翻飞,阳光下的字迹沉默不语。这是若干年前的钢笔字,颇为潦草,内容如下:

妍: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无颜见你,只好用纸笔来代替言语。

既然你执意要将我们的孩子生下来,那么便请你好好将其抚养成人。正如我一直强调的,我无法为此错误负责。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污点,我终生将为此内疚。

战争行将结束,执行完最后一个任务,我便将随部队班师回朝。我决定半年后再将此信寄给你,以免给怀孕中的你造成无可挽回的打击。

掐指算来,五个月后孩子便要出世了。之前我跟你说过,男孩起名唐师,取唐朝之师的意思;如果是女孩,则叫她唐诗,你跟我一样,都喜欢唐诗宋词。无论是男是女,都是我的骨血,你一定要帮我,将孩子抚养成人。

如无意外,上次一见便是永别。随信寄去信物一块,请代为妥善保管,等孩子成年后,可作为日后相认的凭证。

我对不起孩子,更对不起你。希望你能找到爱你的人,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虽然我也知道这近乎不可能。天意弄人……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1979年9月6日

我看到这里,脑里疑云翻腾,心头大为震惊,难道此人就是唐师的表姐,那个黑水河里淹死的唐诗,她的生身父亲?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更大的疑惑,那是一个困扰了我二十年的迷,也是我童年一切屈辱的根源。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我在越南当倒插门女婿最新章节 | 我在越南当倒插门女婿全文阅读 | 我在越南当倒插门女婿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