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生相许 第九章

作者 : 南凝

沐青走后,楚悬风便派了星儿来服侍她,美其名是服侍,其实是监视吧。梦音注意到星儿简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心中不觉暗自好笑。

思及那天哥哥一把推开门时,正好看见两人亲密的画面,她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哥哥只是冷硬地把沐青请了出去,随后星儿便一直跟着她了。

楚悬风走进房中,见梦音倚着窗边发愣,便笑着到她身边坐下。“有心事?”

“没有。倒是悬风哥哥,你们的事商量得如何了?”梦音见到他,笑着问道。

自那天以后,楚悬风便刻意把一些较难的任务都交付给沐青,让他忙得团团转,没时间再来找梦音。沐青心中虽已恨恨地把楚悬风骂了个千万遍,表面上仍是不敢得罪,因为他是梦音的亲哥哥,也是整件事最大助力的合作之人。

“都差不多了。梦儿,那邀月大会一结束,哥哥同你到碧波园一趟,亲自拜谢沐老前辈,你说可好?”这两天楚悬风无时无刻不在为难沐青,因而感到心情极好。

沐青的武功过得去,人品也还行,看起来又很疼爱梦音……楚悬风心思一转,想到那天和沐青的谈话——

“你这般刁难我,难道是为了梦儿?”沐青冲进大厅,见到楚悬风正悠闲地在摆棋谱,想到这个男人分派给他的任务,不由得咬牙切齿!只有几天时间,居然要他灭掉两处玉蛇门分堂,还不能走漏风声!

沐青怎么想,都觉得楚悬风根本是故意在整他。

“哦?只是一些小事,沐少主就已经觉得是我刁难,看来你的确如传言所说,只是个绣花枕头罢了。”楚悬风凉凉地回应,头都不抬一下。他就是故意做出一副闲散的样子,最好能气死这个把梦音抢走的男人,哼。

沐青深吸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要忍耐。既然他爱梦音,就必须得到楚悬风的认可,不能每次都这样轻易被激怒。

“是不是只要我把事情办好了,你就可以安心把梦音交给我?”他直视着楚悬风,眼底透着认真。

楚悬风听了,有些讶异沐青竟能明了他的用意,他坐正身子,收起漫不经心的态度,正视沐青。

“听好了,这些话,我只说一次。梦音,很需要一个能好好保护她的人……”

当年梦音一出生便受到了全家的疼宠,无人不把她捧在手心上呵疼,尤其是楚天兴,简直对这个小女儿爱到骨子里。

“她小时候可惹人疼了,拿好吃的给她,就到处要和人分享,忘了要自己先吃一点,娘就常常故意把东西都吃光,梦音才开始哭,还不敢大声,那个样子可爱极了。”楚悬风说着,神情很是温柔。沐青想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娃,鼻子都哭得通红的样子,心中顿觉一片柔软。

那时长白山庄立基尚浅,虽已在江湖上博得一个好声名,仍是时时有不服之人上门寻衅,小小的梦音感觉很是敏锐,每次看到爹爹出门,娘亲和哥哥总是一副担忧的样子,便生起了好奇心;某日,便缠着正要出庄的楚天兴说要和他一道出门,楚天兴给缠得没办法,只得带她一同去。

“那回爹爹本来只是去拜寿……没想到途中却遇袭,现在想来,约莫也是楚天豪那厮所为。”楚悬风想起当时的情景,不自觉地紧皱眉头。

半路上,梦音贪看风景,不肯乖乖坐在车子里,闹着要骑马,楚天兴便把小女儿抱在怀里,一路上给她讲故事。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几名杀手突然出现,楚天兴在混乱中来不及把梦音送回车上,只得一面护着她一面应战,幸而随行的侍卫虽不多,本事却不差,一番打斗之后,他们总算能全身而退。

梦音虽然毫发无伤的回来了,楚天兴却为了保护女儿而受了伤,只是当时一直暗自隐忍,回庄后却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那三天里,梦音一直守在床边,也不哭,只是执意要等爹爹清醒,任谁都劝不走。

“那次以后,梦音就不再对我们有任何要求,性子也沉静下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楚悬风话锋一转,盯住沐青问道。

沐青默然。他想起那一双清澈的眼睛,在外人面前总是带着一丝谨慎,总是小心翼翼;梦音在他身边十年,从没有跟他讨过东西,她有的,都是他觉得她该要有而硬塞给她的……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她怕自己想要的,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想了想,沐青了然回问。

楚悬风点点头。“没错。虽然后来爹一再安慰她,说那不是她造成的,可是梦音依然十分自责,她认为都是自己拖累了爹……”他叹口气。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特别疼爱这个懂事的妹妹;她本该快乐无忧地成长,却因为那些人而早熟得像个小大人,也只有他想方设法带她到处去玩的时候,才笑得像个孩子。

“偏偏那一回在西丘,同样的事又上演了一回……只是这次……”楚悬风想着那时的梦音心中有多惶惑,语调无限感慨。

“……她以为你死了。”沐青沉声接话,总算知道为何梦音总是郁郁寡欢,和谁都透着一分疏离,也从来不说自己。这样一想,沐青便万分庆幸当年自己正好在后园,才能撞见那一幕,才能有机会……让她待在自己身边。

若非他这些年硬是向她靠近,不让她逃避,逼她正视自己,恐怕她永远都不可能让他进到心底。

“所以,梦音需要的是一个不用她开口,就能为她做到十分的男人;而这个男人,不能轻易倒下,懂吗?”楚悬风将思绪从往事中拉回,看着沐青,神色严肃。

他知道梦音对这个男人很不一般;在沐青面前,梦音才会真心的笑,真心的哭,真心的怒,甚至……还会害羞脸红。

虽是百般刁难,也依然觉得看不顺眼,楚悬风心中却已经认了这个妹婿,只是还不想轻易放过他,说穿了就是恋妹情结罢了,不过楚悬风当然不可能承认。

“我承诺过梦儿,一辈子要保护她,现在,我可以对着你,郑重地再说一次,我沐青,一辈子护着楚梦音,只护着她。”

想到沐青对着他承诺的表情,那语调中的肯定和执着,让楚悬风不得不承认,只有这个男人才有资格陪在他心爱的梦音身旁。

“当然好。”听见哥哥要陪着自己回南方的提议,梦音微笑回答,心中也为了能多些和哥哥相处的时间而开心。

虽然这些天见不到沐青,心中百般思念,却是每念一回,便更甜几分,丝毫不觉酸涩,两人往后的时间还很长,她不急于这一时。

楚悬风想到届时沐青的表情肯定精彩万分,不觉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为了不让楚天豪起疑,楚悬风在邀月大会前几天,便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沐青处理,回到长白山庄去。

楚悬风一踏进大门,便被楚天豪急急召去。进了秘厅,玉姑娘和张献也在,几个人像是已商议了一会儿事,楚悬风注意到桌上的茶水已无热气,不动声色。

“总管事务繁多,至此时才回转,辛苦了。”楚天豪看着楚欢,皮笑肉不笑,假意劝慰,另外两人也说了一些客套话。

“属下惶恐,庄主亦是琐事烦杂,劳庄主和两位贵客久候,是属下的不是。”楚欢躬身一揖,脸上带着一贯的淡然,却警觉到楚天豪的疏离之意。

这几年楚悬风把山庄的事情打理得太好,让楚天豪觉得是个不小的威胁;他毕竟不是笨蛋,楚悬风虽然隐藏得很好,却掩盖不了他天生的气度和才干,这使楚天豪感到犹如芒刺在背。

看着楚欢已不是从前的毛头小子,楚天豪在心底冷哼,一挥袖便坐了下来,声音转冷几分,说道:“老夫交代你的事,可都办好了?”

楚悬风恭谨地呈上一份文书。楚天豪张开一看,连连点头,却也暗暗心惊这小子的能力竟已如此出众,看来就算再可惜,这回也非借故把他给除掉不可。

但他却不知道,楚悬风远比他预想的更为深沉。

“楚总管办事果然周全,如此一来,邀月大会便万无一失了。”楚天豪看完,把那文书仔细收了起来,才笑着对众人说道。

几人又商议了一会儿,才各自由不同的地方离开。楚悬风刚出秘厅,便被叫住。

“楚总管,能不能借一步说话?”玉姑娘跟着他,等到众人散去,才怯怯地开口。

“玉姑娘,有事吗?”楚悬风本不欲搭理,看到她含羞的目光,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而玉姑娘也不急着说话,只是往前走,示意他跟上。

两人来到一处僻静角落,她又仔细看过左右,确认无人,才低声说道:“楚总管,邀月大会那天,楚庄主想对你不利。”

楚悬风只是微微挑眉,没想到他正要一探究竟的事,就这样轻松得到答案了,看来这个女人对他的心思不是一般。

玉姑娘见他没有特别的反应,以为他不相信,便急急道出了楚天豪的计划。

“多谢姑娘相告,今日之事,楚某必不泄露一字。”静静地听她说完,楚悬风眼中掠过一道精光,淡然道了谢,便离开了。

栽赃嫁祸,拉他替死?楚天豪掌理长白山庄好歹也有不短的时日,竟然只想得到这种计谋吗?

这个玉姑娘在想什么,他不是不清楚,只是现在这些事对他来说,只是麻烦而已。他会打得楚天豪一个措手不及,连实行计谋的机会都没有;至于那些邪门外派,之后他通通会撇清关系,才不负父亲一生的心血……

想着,楚悬风不由得露出一抹冷笑,平添一丝邪魅,随即敛起笑意,眼神冰冷。

两天过去,长白山庄周围的镇子渐渐热闹了起来,各地前来参加邀月大会的少年弟子已经到了好些人。

沐青在小河分堂中确保一切都照着计划进行。楚悬风要先回长白山庄,再立“长白英华”之名,他则要给那些趁着碧波园在显弱时虎视眈眈的门派一个下马威。

毕竟南北二路两条商道护镖利润实在大得惊人,不说楚天豪,前日接到长孙寒逍的来信,南边似乎也出了一些乱子。

沐青相信长孙寒逍足可处理好这事,因此并不担心,只是关注在眼前的事务上,沉稳地调配人手,也时时和楚悬风互通消息。

虽然每次都为了想见梦音一面而差点和对方打起来,他依然是用最短的时间安排了所有事情,加上秦衍的协助,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而梦音在绛冬苑中也没闲着,每日除了吃光楚悬风送来的补品,便跟着星儿学刺绣,生生扎破指头好几回。

“小姐,其实你想要绣什么,让星儿替你绣即可……”看着梦音白女敕的指头被刺得惨不忍睹,星儿忍不住开口。

“不……我想给夫君一个惊喜。”梦音也有点沮丧,她没想到这小小一支绣花针使起来,竟比三尺青锋还难控制,她不由得感到沮丧,却摇摇头不愿放弃。

即使这么短的时间里绣不出一对鸳鸯枕套,她还是想要学着绣点什么,好让沐青惊喜一番;自小她便不擅女红,在碧波园里更是没有心情去学,但她还记得有一次沐青看着小竹做给她的荷包,笑着说要是梦儿也绣一个给我多好。

星儿见她坚持,也就不再阻止。

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了,不知道夫君和哥哥他们进行得是否顺利?才短短几日,要收集楚天豪的罪证,要暗暗剿灭几处玉蛇门的分堂,还要防着毒王谷的人在明日大会中做什么手脚……

梦音想着,打开窗户,就着月光继续绣起手中那只荷包,想赶在今夜把它做完。虽是十四,月亮却已经很圆了,明天,月亮想必会又大又亮吧。

她看着月亮出了神,浑然没发觉远远的一棵树上,沐青正坐在那儿,支着颐看着她,满眼温柔。

望月的人,成了他眼中最美的景致。

八月十五一早,长白山庄已是人声鼎沸,平时宽敞的练武场,早已筑起一座比武台,台子上搭了一座棚子,为镇场的几个武林大老设了座位,且已用条红布与之隔开来,留了地方让各家子弟上场前可以预先练练身手。

卯时刚过,练武场上已有不少人在此舒展拳脚,更多的是偷偷躲起来观察敌手,或是只在一旁打些基本套路、故作高深的人。

“今年有十几个门派参赛呢,还不提那些没有家门的,真可谓是盛况空前。”楚天豪陪着几个前辈上了座,热络地寻着话头。

“听闻碧波园的几个小子人品武功都是一时之选,怎地今年没参加?”雷川是个大嗓门,平时急公好义,颇受尊崇;他看过参赛名单,不禁感到疑惑。碧波园怎么说也算居于武林重要地位,竟没派人参赛!

“想来是碧波园近来事多,沐老爷子索性不理会我这小小的邀月会吧。”楚天豪笑笑地回答,话中之意却甚明显,在场众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碧波园贡品被劫,至今追索不回,少主又失踪,南方镖船此时又频遭水盗,还惊动了朝廷降旨问罪;这些事早已传开,是以也就不再多问,甚至有几人暗暗幸灾乐祸。

楚天豪看着众人说笑,心头忍不住雀跃。沐青早已不在人世,那天楚欢带回的尸体他是亲自去看过的,他要趁着这许多江湖中人聚集之时,宣告这件事,同时击垮碧波园,让长白山庄取而代之。

到时候他便能顺理成章掌控北方商道,而南方,自然有人会帮他,眼下只需要让这些德高望重的人承认碧波园不如长白山庄就行了。

他要证明,比起楚天兴,他更有能力做出一番大事!

赛事在辰时开始,由于人数众多,第一场初初分为四组,最后没被踢下台者便算胜出,继续在下午再比一回。看着台上的人使尽浑身解数,拳脚翻飞很是热闹,场边观看的人们纷纷为这些后起之秀大声喝彩。

场边一座较远的小楼里,坐着各家女眷,梦音也在其中,她裹了一袭黑色斗篷,盖住了整张脸;虽是中秋,北方已显寒冷,凌烈寒风已能刮得人肌肤生疼,因此这样的打扮并不显突兀,偶有哪家的夫人小姐好奇过来想搭话,也会被星儿打发走,是以渐渐也就没人再来打扰她。

楚悬风只是吩咐她待在这里,并没有告诉她今天究竟会发生何事,只是要她耐心等着;而直至目前为止,沐青亦是连个影子都见不着。此时台上的比赛已进行到了第三组,场中一个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个身穿玄色劲装的人并没用上什么华丽的招式,只是用不特别出彩,也不引人注意的平凡几招,敌手却是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身在场外,一下子便分出了胜负。

梦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人竟是沐青!虽然隔了老远看不清脸面,但她知道那个人就是沐青,他居然参加了比武!

第一轮比武在午时便全部结束,下午便要比出个结果,他眼看着楚天豪四处张望,丝毫不在意比武进行得如何,沐青只是不动声色,暗暗在心中冷笑。

楚天豪,你再得意,也只剩这一刻了。

自从知道了梦音的身世,沐青便加倍厌恶起楚天豪;若说以前只是为了碧波园的利益而对付长白山庄,现在他更乐于用夫婿的名义替妻子报仇。

沐青闲闲望了一眼对面的敌手,刷地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银光灿灿,让在场众人倒抽了一口气。

这不是碧波园传家武器破荒软剑?这个面生的年轻人怎会握有这件兵器?

据说破荒剑身长四尺,硬是比平常的剑长了一尺,使开来轻灵矫健包胜普通青钢剑,威力惊人;据说当年碧波园的祖师爷便是携着这柄剑,一个人力退湘江一众水盗,从此威名大震,然而却少有人亲眼见过这套剑法。

难道说台上的人……楚天豪脸色有些难看,却又觉得不可能。他见过沐青,那面孔分明半分不像,他勉力镇定,却是越看越感心惊。

台上的人看起来甚是轻松写意,潇洒万分,一柄软剑在他手上硬是成了一条活生生的银龙,指东打西,招招精妙,虽身形飘忽,呼吸却不曾凌乱一分,才走过几招,敌手便已溃不成军,连连告饶。

场中一时寂静,人人均被那个手持软剑的男子给震慑住了。

楚天豪抚着胡子,着急地四处张望,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祥之感,便见到楚欢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名中年人,正是照着安排好的出现,不禁微露喜色。

“总管何事?”话方出口,众人便纷纷好奇地转头看着楚欢。

“庄主,这位大侠说他知道沐少主的下落。”楚悬风看似恭敬,心中却在冷笑。

就先帮你把戏做足,好让大家看看你的丑态。

众人一听,纷纷竖起耳朵。沐青在长白山庄范围内失踪,碧波园还曾不客气地上门要人,这些事众人都略有耳闻,因此听得更加专注。

“哦?快说!老夫也好给碧波园一个交代。”楚天豪十分配合地说道,以示长白山庄与此事并无关系,却还是帮着找人。

中年男子在楚悬风的示意下上前一步,面容平凡,还有些微微颤抖,像是没见过这样大的场面,因此很是骇怕;他先是慌乱地行了一个礼,才在楚天豪不耐烦呃催促下开口:“小的那日打猎,在一处山沟边发现了一具尸体……”中年男子吞吞吐吐,然而说出来的内容却让众人大吃一惊。

“那尸身上有多处擦伤,只是头部受到重创,小的猜想,许是不小心从崖上失足滑落……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爷们在找的那人,就是他身上的衣服和老爷们描述的一样……面容也和那画像有几分相似……”

楚天豪装作沉痛地叹了口气,一旁的人纷纷交头接耳,讨论着这个大消息。

“唉,那沐少主我见过,也算是个人才,怎么……这样一来,南北二路不就要起乱子了吗……”话中带着暗示。

众人一听,亦纷纷点头称是。碧波园没了少主,又没有个承继之人,这两条商道的霸权怕是会掀起一番争执,放眼江湖,也难即时找到一个门派能让两条道上的绿林好汉心悦诚服。

虽碧波园还有南北二路司,却不是沐家人,名不正言不顺。

几位在场的江湖大老略略商议一番,才由雷川打头阵,对楚天豪说道:“楚庄主,这北方一地,贵庄亦是一雄,平素行事侠义,颇得同道敬重,若是不嫌弃事多烦扰,还请楚庄主先行照应北路道上的行走,改日几位朋友再一同上碧波园同沐老爷子说说便是。”

楚天豪心中暗喜,虽想立即答应,依然假意推辞一番。“承蒙各位抬爱,然雷兄如此说,老夫实在怕担不起此重任……”

正说着,台上被众人暂时遗忘的男子忽然大笑出声,而后挥剑直指楚天豪。

“楚天豪!你害死亲兄前庄主,谋夺长白山庄,又和玉蛇门、毒王谷勾结,的确是无法担此重任,别说北路,全天下的绿林好汉也不会有人服你!”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男子声音洪亮,在场的人皆听得一清二楚。

“老夫与少侠素不相识,何出此言血口喷人?”楚天豪面色不改,心中却七上八下,只因他自知这个人说的句句属实,于是先声夺人。

众人面面相觑,便有人不客气地向那男子喝道:“哪儿来的小子,在这里胡说八道,侮辱楚庄主!”

“我能证明他的话。”楚悬风突然开口,接着从容地站到那小子身边,手一挥,那自称猎户的人便跪下道:“各位大爷明鉴,方才小人所言都是楚庄主教的,楚庄主还威胁小人若是不乖乖听话,便要杀了小人的老母妻小!”

众人一听,一时愣住。

看着楚欢的神色,楚天豪忽然就懂了。今日之事,楚欢怕是早就已策划好了,他勉力稳住心神,想起自己还留了一手。

“楚欢,你策划这桩阴谋,随便找个人诬蔑我,为的不就是想夺取长白山庄?这种行为,简直卑鄙无耻,也不会有人相信!”楚天豪反唇相讥,试图反击。

“是吗?”楚悬风轻笑,丝毫不为所动。身旁的沐青一抬手,撕下脸上的面具,有人认得的,不禁惊呼出声:“是沐少主!”

“我可不是个哪里随便找来的人,我想在座应该有许多朋友还认得我是谁吧?”沐青笑说道,锐利的眸光一一扫过众人,方才有人偷偷幸灾乐祸的,立时惭愧地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楚庄主想必是认得的,毕竟您老人家对碧波园已经觊觎许久了,不是吗?”沐青的目光最后停在楚天豪身上,缓缓说道;后者一见到本该死去多时的人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已有些软脚。

楚天豪咬牙,正想放手一搏,却见到楚欢招招手,立即有人带上好几个五花大绑的人,楚天豪一见那些人,脸色忽变,目光闪烁。

“这两人你总该认得吧?”楚悬风又一个手势,其中两人嘴里的布条随即撤去。“只要说出当年楚天豪干的什么事,我可保你们性命无虞。”

他冷冷道。

“大爷饶命,小的二人是当年天兴庄主的随侍,受了楚天豪收买,暗中在庄主他们的饭菜里下以慢毒……”那两人跪着,显见早先已吃了不少苦头,身上满是伤痕,是以布条一撤,便迭声求饶。

楚天豪这下子脸色难看之至,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在心中飞快地转着如何月兑身的念头,暗悔着当年一时心软,没把这两人给杀了。

梦音不知何时已走到了沐青身边,此时众人的目光都专注在楚天豪那儿,是以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出现。她看向楚天豪,澄澈的目光终是染上了一丝恨意。为了长白山庄,她的亲叔叔竟做到如此地步!

然而她没有说话,只是悄悄握紧了沐青的手,用力的指节都泛白了,沐青安慰地任她握着,借由手掌传给她一丝温暖。

“楚庄主,你怎么解释?”雷川皱眉,他素来公正,并不偏颇任何一方。

楚天豪只是死死地盯着另外两人,那两人便是张献和玉姑娘;他一见到他们,便心知今日恐怕已被楚欢反过来设计了。事到如今,他打定主意抵死不认。

“随便找来两个人,就想栽我个莫须有的罪名,老夫不认!”

楚悬风只是手一挥,又除去了张献和玉姑娘塞嘴的布条,只见一人满脸忿忿不平,一人脸色惨白。

“这两人一个是毒王谷之人,一个是玉蛇门右护法,你们设计今日要对这些武林同道使毒,若是他们不让你掌理北路,便要发难,是也不是?”楚悬风虽是对着楚天豪说话,却是瞬也不瞬地看着两人。

“哼,老子敢作敢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张献大声嚷嚷,爽快地承认。沐青早已允诺,他若承认,便不为难毒王谷;而玉姑娘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脸色灰白。她已接到消息,玉蛇门北方的分堂无声无息便被灭去了两处,她明白这是碧波园的一个警告,玉姑娘回视着楚欢,目光哀怨,似在指责他的欺骗,楚悬风却毫不在意。在场的人一听此言,纷纷对楚天豪投以怒视,再没人肯为他说话。

“楚天豪,你还要狡辩么?我对你曲意逢迎,任你使来唤去,你以为我真那么贱?我为的,就是今日。”楚悬风神色依旧冷漠,只是语声更为冰冷。

楚天豪被押到了比武场正中,跪在那里,脸色惨白,没有回答,只是用恨恨的目光看着楚欢,好半晌才咬牙道:“老夫待你可算不薄,你为何——”

“叔叔,您当真是贵人多忘事。”楚悬风忽然一笑。“我是楚悬风,您当真不认得了?”说着又掀开梦音的兜帽,露出她一张丽容,引得人们又是一阵惊呼。

“还有梦音。您千算万算,肯定算不到我们俩都还活得好好的,是吧?”

他们准备充足,所有事情直指向楚天豪,更当着众多人的面揭发,让他再也无可狡辩,往后更没有一方立足之地。

人群里也有楚天兴的故交,见到这一对兄妹容貌与故人的确有七分相似,哥哥清隽如水,妹妹妍丽如兰,当下便心生好感,再无怀疑。

沐青脸色阴沉地盯着几个一见到梦音便移不开目光的人,他大步上前,伸手揽过梦音,说道:“在下还有一事宣布,梦音便是我新娶的夫人。”当下便把两人的关系简要地说了一遍。看着许多人露出失望错愕的表情,沐青这才觉得稍微解气。

耙这样觊觎他的宝贝娘子,简直是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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