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锦瑟华年谁与度(十六)【至】梅香不染冰心在(十三)

作者 : 淡月新凉

锦瑟华年谁与度(十六)文/淡月新凉-

锦瑟惨败而回,元气大伤。

而更让她胆战心惊的是,第二日坊间便又有了新的传言,是说她这个宋二小姐因为知悉宁王要退婚,顿时不顾脸面厚颜无耻的找上门去,苦苦哀求了宁王多时,也不知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然真的让宁王心软,收回了退婚的意思。

锦瑟胆战心惊,倒不是怕被人说,而是怕被父亲听到这番传言,那于她,不知又是怎样一番大祸!于是锦瑟当机立断,决定在父亲尚未来得及追究之时——逃!

熟料她刚刚收拾了行李,苏黎派来的两个婆子立刻现身,给她讲了一大堆有关妇德妇行的典故,锦瑟听得几乎要哭起来,这才想起自己本可以理直气壮,于是道:“我要去探望我干女乃女乃,你们宁王府屋子大规矩多,哪一条是阻人尽孝道行孝义的?”说完,便再也不理那两个婆子,背着包袱,带着绿荷离开了侯府。

她所要前往投靠的干女乃女乃,便正是大学士府的北堂老夫人。当朝大学士北堂文松与宋京涛私交颇好,从锦瑟记事起,父亲便已经唤北堂老夫人为干娘,而北堂老夫人也甚是喜欢锦言与锦瑟两姐妹,因此在她面前,锦瑟从来都可以肆无忌惮。

几个月没见,北堂老夫人精神矍铄,气色倒似乎更甚从前,此时此刻正坐在花阴架下,含笑望着几个年纪尚小的曾孙在花园里捉迷藏。

“干女乃女乃!”锦瑟轻手轻脚的自她背后走近,中气十足的唤了一声。

北堂老夫人顿时一惊,回头一看,立刻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可是要将你干女乃女乃我吓着不成?”

锦瑟上前一把抱住老夫人,撒娇道:“我哪敢吓干女乃女乃?干女乃女乃长命百岁,我若是真将你吓着了,那勾魂的小鬼儿肯定就会来找我,不准我再呆在干女乃女乃身边,到时候我会难过死的!”

北堂老夫人轻轻在她额前点了一点:“你呀!不管长到几岁,这张小嘴永远也收敛不了胡说八道!”又见锦瑟额头汗意涔涔,便道:“这样大热的天气,怎么想起来看干女乃女乃了?”

“想你了呀!”锦瑟扬起脸笑得跟朵儿花似的,“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要好好陪干女乃女乃几日呢!”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北堂老夫人顿时欢喜,“你先下去安置安置,晚上陪干女乃女乃一起用膳。”

“好!”

因小时候常与锦言来这大学士府小住,所以这里常年为她们备有一所小院,锦瑟每每过来也都是住在那里。

锦瑟带着绿荷径直走向那小院,在途经三公子北堂临所居之地时,忽然耳尖的听到一阵女子唱曲的声音,顿时来了兴致,转道杀进了那间正传出动听好声音的屋子。

锦瑟华年谁与度(十七)文/淡月新凉-

宽敞明亮的屋子里,晃眼看去,竟有十余个青春少艾的美貌女子,皆身着霓裳舞衣,婀娜多娇,摇曳生姿,随着歌女的曲子翩然而舞。

屋子的上首位,北堂临眉头紧蹙的坐在那里,满眼不悦的看着底下那群妩媚多姿的女子。

锦瑟看得目瞪口呆,还没回过神来,北堂临忽然一把摔了手边的茶盏:“都给我下去!没一个中用的!”

伴随着那声暴喝,一众女子纷纷低下头,四下散开来。锦瑟便毫无遮挡的落入北堂临视线之中,一时只见他眉头皱得更紧:“宋锦瑟,你怎么会在这里?”

锦瑟毫不在意的笑着上前,在他手边坐下来,问侍女讨了一杯茶,这才睁大了眼睛问他:“谁胃口这样大?我看这群姑娘极好,你为何还不满意?”

北堂临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

锦瑟拨了拨自己额前的碎发,漫不经心道:“你刚刚进入朝廷,方才那群女子,不正是为了讨好某位高权重之人而准备么?我有一事不明,北堂伯伯刚正不阿,为官清廉,怎得养出你这样一个儿子!”

北堂临气极反笑:“那请问宋二小姐你今日到来又所为何事?还不是躲避责罚,前来避难?既是寄人篱下,怎得连‘低声下气’几个字都不识?”

锦瑟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大不了我们彼此彼此,我不说你便是。这群女子,到底是送给谁的?”

北堂临懒懒叹了口气,笑里藏奸:“说出来怕你会不高兴。是秦王。”

锦瑟果然很不高兴。

“你也知道,秦王生性风/流不羁,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像这些庸脂俗粉,我如何能拿得出手?对了,好歹他曾经做过你姐夫,你应该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吧,快,跟三哥说说。”

锦瑟微微冷哼了一声,笑道:“像三哥这样,相貌堂堂的,化作红妆,秦王他必定会喜欢极了!”

北堂临重重啐了一口,锦瑟冷着脸起身离开了。

几日后,北堂临到底还是挑出了自己比较满意的几个人,又请回京中赫赫有名的舞姬为几人编了舞蹈,力求在请苏墨前来作客之时能尽兴而归。

事实证明,当烛光摇曳之中,那几个卖力飞舞的绝子灿若桃花的容颜,突然转为令人惊骇的绿色之时,苏墨还是很尽兴的,至少他笑得很开怀:“三公子准备的这份厚礼,真是别开生面。”

北堂临的脸几乎要变得跟那些面面相觑,惊骇不已的舞姬一个颜色了,却还是沉住气,缓缓起身道:“请王爷稍等。”

苏墨捏了酒杯,淡淡一扬眉,示意他自便。

北堂临出了宴厅,径直杀向锦瑟所住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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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华年谁与度(十八)文/淡月新凉-

北堂临冲进小院时,坐在檐下的绿荷老远便能闻见他身上的怒气,站起身来不温不火的拦了他两下,便极其识时务的闪身让道。

北堂临“砰”的一声推开了锦瑟的房门,大步跨入,咬牙切齿:“宋锦瑟!”

锦瑟原本正在梳妆台前摆弄着什么,闻声,抬起脸来看向北堂临,一脸无辜的神情:“什么事?”

北堂临看着面前这张同样绿油油的脸,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伸手撑住了旁边的门框,方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子,这一下,却连话都说不顺畅了:“你、你、你……”

锦瑟回头又照了一下镜子,疑惑道:“怎么了?你觉得不好看吗?这可是百年前许国宫廷最盛行的绿面妆,据闻当时的君主最爱如此打扮的女子,我好不容易才托人四处打探才找回来的这种秘制水粉,还让人给你那几个舞姬送了几盒呢,想想可真是舍不得——”

“宋锦瑟!”北堂临终于回过神来,再度怒吼出声。

“罢罢罢!”锦瑟忙的拿起绢子,一面胡乱的擦去脸上那不知所谓的妆容,露出原本白生细女敕的脸蛋,一面悻悻道,“你既然不喜欢,我也不碍你的眼,回头我就去你那几个舞姬那里把水粉讨回来,省得你以为我暗中给她们使坏。”

北堂临气得额上青筋暴起,捏成拳头的手上,不断发出很轻微的细响。

锦瑟却似突然恍然大悟一般:“难道……秦王已经看过了绿面妆,因为不喜欢而迁怒于你?”

北堂临终于忍无可忍:“来人,将她给我绑了,拿去向秦王请罪!”

“干女乃女乃救命!”锦瑟立刻大叫着就要逃,然而下一瞬,却已经被盛怒的北堂临拿住,不得动弹。

两人住的院子原本就隔得近,锦瑟还没来得及等到北堂老夫人前来救命,便已经被扭送至先前的宴厅。

北堂临亲自制着她,将她推进了厅门。

锦瑟不满他用力过盛,回头瞪了他一眼,却见他已经微微有些惊诧的望向前方,这才转身看去,身子同样一僵。

贵宾席上那人,正斜斜倚在榻上,伸手扶着面前舞姬绿油油的面庞,眼对眼鼻对鼻的观察打量,几乎连唇都要贴上那舞姬!末了,大约是察觉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他才微微一偏头,薄唇自舞姬侧脸掠过,扬起英俊的眉眼看向锦瑟与北堂临,笑得魅惑人心:“这绿面妆,真是别有趣味的美。”

锦瑟手被绑缚着,无奈只能躬着身子,用膝盖顶着自己翻江倒海的胃。

苏墨这才松开了面前的那名舞姬,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原来锦瑟也在这里。这是犯了什么事,怎得被人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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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华年谁与度(十九)文/淡月新凉-

闻言,锦瑟转眸望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北堂临,鼓起腮来:“三哥,你倒是说说,我犯了什么事?”

北堂临回过神来,哑然,唯有低下头,为锦瑟解开了身上的绑缚。

锦瑟一面揉着自己被勒得生疼的手臂,一面抬脚走向前方,一直到苏墨面前她才停下来,轻笑道:“姐夫果然是阅尽天下美色,见多识广,这绿面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欣赏得来的!”

北堂临狠狠瞪了她一眼,锦瑟佯装没有看到,忽而有道:“刚好昨日,我新学了另一种旧时盛行的妆容,姐夫可有兴致指点我一番?”

苏墨放下手中的酒杯,淡笑道:“有何不可?”

“绿荷,带人进来!”

当绿荷领着两名体态臃肿,身躯庞大的女子走进殿中时,北堂临几乎恨不得立即上前掐死锦瑟。而苏墨则始终面含微笑,不曾有半点失态。

两个女子各自都是浓妆艳抹,几乎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但更为古怪的是她们的脸被一分为二,两边的妆容各不相同,真是精彩极了。

锦瑟极其满意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方才开口问苏墨:“姐夫觉得,这一双半面妆,如何?”

苏墨搁下手中的酒杯,沉声一笑:“这一双半面妆,盛行于三百多年前的赵国,那时赵王独独喜爱体态丰盈的女子,后来这一喜好逐渐影响到民间。隔了这么多年,你为她们的装扮,倒的确还有前朝风韵。”

“这么说来,姐夫也能欣赏这种美?”锦瑟偏了头看向他。

苏墨看了她一眼,淡笑着不置可否。

锦瑟立刻便欢喜起来:“绿荷,既然姐夫喜欢,我们就将青青与盈盈献给姐夫,如何?”

绿荷看了看始终微笑若水的苏墨,抿了抿,小声道:“小姐,我们总得问问青青与盈盈吧?”

“哦。”锦瑟似恍然大悟一般,看向两个描着一双半面妆的女子,笑道,“青青盈盈,你们可愿意服侍秦王?”

青青与盈盈皆跪下来,柔声道:“奴婢愿意。”

锦瑟偷偷看了苏墨一眼,但见他神情依旧不变,便道:“既如此,姐夫,你可定要善待青青和盈盈,虽然我才认识她们不过两日,可是一见如故,往后,我定然要去探望她们的。”

“好。”苏墨望向她,淡笑着吐出这个字。

锦瑟微微蹙了蹙眉,对上他的视线,又移开了,看向北堂临:“那青青盈盈与三哥的舞姬之间,只能挑一方,姐夫可答应?”

北堂临登时黑了脸,却也唯有强忍着一言不发。

“既然答应了你,我自然会选青青盈盈。”苏墨低头一笑,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多谢姐夫!”锦瑟笑意盈盈,“那我就不打扰姐夫雅兴,先告辞了。”

经过北堂临身边之时,锦瑟清楚的听到他指关节活动的声音,忙的拉上绿荷,飞也似的逃开了。

苏墨望着她跑得飞快的背影,仍旧只是淡淡一笑,收回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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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华年谁与度(二十)文/淡月新凉-

“小姐!”奔至花园中,绿荷终于忍不住气喘吁吁的唤住锦瑟,担忧道:“咱们这么做,二爷……秦王他真的不会怪罪吗?”

锦瑟也跑得累了,只觉酷暑难耐,却没有带团扇,唯有拿绢子胡乱扇着,闻言轻笑了一声:“做都已经做了,你如今才来害怕,只怕晚了!”

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听到驳嘴,锦瑟看向她时,只见她正看向自己身后的位置,双颊有些诡异的泛红。锦瑟回过头来,看见缓缓走近的宋恒,心下顿时一片了然。

这样热的天气,他走在毒辣的日头下,竟然还如仙人一般翩然华贵。更难得这仙人竟然还带了锦瑟最爱的东西。

京中有千百种小吃,锦瑟很没出息,最喜欢的竟然只是冰糖葫芦。

虽则喜欢,然而锦瑟接过他手里的冰糖葫芦时,心中却还是有戒备的:“你特意来看我的?”

宋恒摇了摇头。

果然!锦瑟眉头一蹙,将手里的冰糖葫芦递给绿荷,又道:“那是爹爹让你来抓我回去?”

宋恒依然摇头。

锦瑟立刻回头望了一眼已经被绿荷吃掉两颗的冰糖葫芦,下一刻便毫不犹豫的抢了回来。还没来得及放进口中,对面的宋恒便打了手势——侯爷让我来接你回去。

锦瑟登时黑了脸,重新将冰糖葫芦塞给绿荷,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不会说话还这样抠字眼!”

宋恒微微一笑,侧身对锦瑟做了个“请”的动作。

锦瑟苦了脸看着他,拖着他的袖子撒娇似的摇:“宋恒,你就说没见到我不就行了么?爹爹还没有消气,我回去,定然会挨打的。我视你如兄长,你忍心见我挨打?”

宋恒淡淡一摇头——侯爷并没有生气。

“骗子!”锦瑟道,“爹爹最是小气,听到外间那些谣言,如何能不生气?”

宋恒刚想说什么,锦瑟的身子却突然一僵——前方那被北堂府管家逐渐引近的人,为何这样眼熟?

苏黎!待锦瑟终于看清那个身影时,已经错愕得不知时日。

他怎么也会来这里?

逐渐走近的苏黎也看见了她,目光微微在宋恒身上掠过,随后又在她拖着宋恒的那只手上顿了片刻,眸光微微变得凛冽起来。

锦瑟一时只想着他怎么会出现,便忘了松开宋恒,更没有注意到自己先前来的方向,北堂临正恭送着苏墨出来。

直到北堂临微微有些慌乱的一声“臣参见宁王”传来,锦瑟才蓦然回神,看看眉峰冷峻的苏黎,又看看微笑不羁的苏墨,再看看颇显狼狈的北堂临,忽而明白了什么——定是北堂临分别约了他二人,却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苏黎也许是来早了,竟然撞到了一起!

这下可真是热闹。锦瑟心想。

锦瑟华年谁与度(二十一)文/淡月新凉-

苏墨看了苏黎一样,忽然饶有趣味的笑了:“原来三公子还约了三弟,可是三弟怎么迟到了?”

苏黎淡淡抿起唇角:“是二哥早到了吧?”

苏墨掩了唇,微微低咳了一声,淡笑道:“大概是吧。”

北堂临惊骇过了头,忽而也就没有那么怕了,硬着头皮笑道:“是下官蠢钝,记错了时辰,请二位王爷见谅。”

大抵是对这些情形早已见怪不怪,苏墨淡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小事一桩,不必介怀。”

北堂临顿时如蒙大赦,忙不迭的道谢。

眼看着一场风波就要被苏墨淡淡化解于无形,锦瑟心头大为惋惜,还没来得及感慨,忽然就察觉到一道不可忽视的目光投向自己,心头顿时一惊,转头看去时,果然是苏黎。

自从上次的退婚事件后,不知为何,锦瑟总觉得自己好像对这人有着很轻微的惧怵,总觉得不知几时,自己可能又会一脚踏入他悄无声息布好的陷阱。

苏黎终于开口:“未知宋二小姐怎的会在此处?”

锦瑟不觉将宋恒衣袖拉得更紧,方才笑道:“我来这里借住两日而已,这便要回去了。”

苏黎眸中漾起轻寒,淡笑道:“是么?几日不见,不知这规矩学成如何了?”

“甚好甚好。”锦瑟答道,“两位嬷嬷教得真是好。”

苏黎这才又看向宋恒:“这位是?”

锦瑟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攥着宋恒的衣袖,略有些尴尬的一笑,松开他来,刚欲介绍,却见宋恒的目光总是时不时飞向苏墨的方向,心头顿时变生了狐疑,对着苏黎却还是笑道:“这是我与舍弟的教书先生宋恒。”

闻声,宋恒才终于正式将目光投向苏黎,淡淡行了个礼。

见苏黎眉头微微凝聚,锦瑟忙道:“我家宋先生不会说话,请王爷见谅。”

苏墨忽而淡笑了一声:“不会说话的教书先生?”

苏黎便又道:“不知宋先生是哪里人?”

宋恒淡淡比划了两个手势,锦瑟解释道:“他是祈临人。”

闻言,苏墨缓缓走上前来,朝着宋恒拱了拱手,笑道:“祈临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也莫怪得会出了宋先生这样的奇人。他日若然有机缘,希望能与宋先生把酒畅言一番。”

宋恒望着他,神情很淡。

锦瑟望着他们两个,心中很怀疑。

回安定侯府的马车里,锦瑟终于忍不住问宋恒:“你从前便认得苏墨吧?”

宋恒淡淡摇了摇头。

锦瑟哪里相信,撑着下巴望着他:“宋恒,你心里必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宋恒掀起眼帘,略带责备的看了她一眼,方才淡淡比划起来——

我虽不认得他,却看得出他必定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一点。

锦瑟便悄无声息的缩回了身子,半晌方才道:“我从来也没想着要离他近。你别以为自己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梅香不染冰心在(一)文/淡月新凉-

锦瑟本以为回到家中必定会遭受好一番训斥,没想到宋京涛却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大婚之期将近,以后不要再随便出门了。”

这实在大大出乎了锦瑟的意料,却又是她乐见的情形。但偏偏宋京涛提及婚期,即便此刻让她可以随意出门,锦瑟只怕也不会开怀半分。

锦瑟前所未有的希望日子可以就此停下,然而事态往往与人愿违。

九月初一,于全天下都是大吉的日子,对锦瑟来说,却仿佛终于是堕入了第十八次的炼狱。

望着镜中满脸疲惫,毫无喜色的自己,锦瑟悄无声息的在心底叹了口气。

身后的喜娘奋力的揪住她一大束头发,用极其繁复的花式挽成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发髻,锦瑟只觉得头皮被拉扯得生疼,吸了口气,眼眶都湿了。

绿荷今日也没了和锦瑟斗嘴的心思,见状心疼得眉都蹙在了一起,直埋怨那喜娘:“轻点啊,没见小姐疼么?”

喜娘忙不迭的笑:“王妃且忍一忍。这大喜的日子,别的都是次要,吉祥才是一等一的大事,不是么?”

话音刚落,锦瑟头上又是一阵剧痛,顿时连最后半分说话的兴致都消失了,晕晕沉沉的任人摆弄。

到后来被推入花轿,吹吹打打的走了好半天,又被人从花轿里背出,一连串纷繁复杂的仪式当中,锦瑟脑里只是一片嗡嗡声,究竟做了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终于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新房之内。

绿荷偷偷掀起了锦瑟头上的红盖头,看了看眼中依旧有些茫然的她,低声道:“小姐,先透透气吧。”

锦瑟一把掀掉那盖头,又将凤冠也取了下来,低头看了看周身的珠光宝气,又一股脑的将那些首饰往下月兑。

喜娘推门进来时,锦瑟的脚边已经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珠链,而她正在除着手上的戒指。喜娘顿时大惊,忙不迭的扑上前来:“王妃这是做什么?使不得,使不得啊——”

锦瑟哪里管她,径直月兑干净了手上的东西,谁知那喜娘又慌慌张张捡起她刚刚扔下的东西,不由分说的就要重新给她戴上。

锦瑟登时便恼了。喜娘既唤她王妃,她便拿出王妃的架子来,道:“我要怎么做,几时轮得到你来管?”

喜娘脖子顿时一缩,眼中又是焦急又是委屈,见锦瑟神情始终未有半分松懈,终于承受不住,转身跑出门去了。

锦瑟不由得松了口气,回头与绿荷相视一笑,倒似又活过来了一般。

未料,片刻过后,门外竟响起通传:“王爷驾到——”

那喜娘竟然是前去请了苏黎过来,锦瑟顿觉头大,回头朝绿荷使了个眼色,自己一溜烟的钻进了被窝里藏起来。

苏黎一进门便看清了屋中的情形,丰神俊朗的面上却半分喜怒也无,未等绿荷开口便挥手示意她先出去,随后缓步踱到了床边。

梅香不染冰心在(二)文/淡月新凉-

锦瑟一听床边的脚步声便知不妙,又听房门打开又关上,知道绿荷被他打发了出去,心思翻转了片刻,随即便计上心头,装出半梦半醒的模样,拉开被子口齿不清的唤了一声:“绿荷……”

苏黎负了手站在床畔,不动声色。

锦瑟于是又唤了一声“绿荷”,这才慢悠悠睁开眼来,一眼看到床边那个红色的身影,顿时被吓了好一大跳的模样,有些惊惶的望着他:“……王爷?”

苏黎微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侧身在床边坐了下来,语气平淡的开口:“不舒服?”

锦瑟垂着眼眸,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方才低低应了一声:“总觉得头很痛——”

她话音刚落,苏黎便已经转头看向了房门口:“老胡,传董御医前来为王妃诊治。”

门外的管家低低应了一声“是”,锦瑟忙道:“不必麻烦。王爷,妾身也许只是累了,所以神思昏昏,以致做出失仪之举,请王爷见谅。”

说话间,锦瑟的目光有些游离的抛向地上乱七八糟的珠钗首饰,终于引得苏黎的目光也投了过去。他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我只当王妃是规矩没有学好,原来是劳累所致。既如此,就请王妃好好休息一番,本王晚上再过来。”

眼见他起身离去,锦瑟哪里还躺得下去,匆忙唤了绿荷进来,着急忙慌的商量了一番对策。绿荷再走出房门时,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夜里,饮宴道贺的宾客逐渐散去,整整热闹了好几日的宁王府终于回到了往常的平静之中。

苏黎推门而入之时,锦瑟正坐在桌边,却是摇摇欲坠的模样,待仔细看,才发现她根本是在打瞌睡。

喜娘偷偷看了看苏黎的脸色,忙的上前扶住锦瑟,低声道:“王妃,王爷来了。”

锦瑟猛地惊醒,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四周,这才完全清醒过来,站起身朝苏黎行了礼:“王爷。”

苏黎淡淡摆了摆手,径自坐到了床边。

喜娘见状忙道:“时辰不早了,请王爷王妃合卺交杯。”

一旁便有人呈上了两杯酒。苏黎今日大概已经喝了不少,身上已经有些淡薄的酒气,见到那两杯酒,眉头还极其不明显的拧了拧,末了,到底还是端了起来,淡淡朝着锦瑟一举杯,仰头便一饮而尽。

喜娘的脸色不由得僵了。主持了那么多场婚宴,今日大抵是最让人错愕的一场。

锦瑟却欢喜得紧,小心翼翼的拿起自己的那杯酒,也一饮而尽。

喜娘并屋中的丫鬟们都退出了房门,锦瑟仍旧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苏黎的神情。不消片刻,果见他眉头越来越紧拧,随即,他抬头,凛冽的目光一下子射向她。

锦瑟心头“突”的一跳,开始慢吞吞的朝床边走去。

“咚”!

在她离床边还有两步之时,苏黎突然整个人倾下,一头倒在她脚边。

“呼——”锦瑟拍着自己的心口,长长的舒了口气。

到底是小墨墨好,还是小黎黎好?O(∩0∩)O~明天开始恢复正常两更,谢谢大家体谅我这只因为吃得太多而生病的吃货o(╯□╰)o

梅香不染冰心在(三)文/淡月新凉-

五更时分,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钟鼓楼的声音,正睡得迷迷糊糊的锦瑟突然便清醒了。

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仔细的听了时辰,又看了看仍旧躺在地上的苏黎,这才匆忙起身来,悄然走到房门口:“绿荷?”

过了片刻,绿荷便揉着眼睛出现了,看了看房里的情形,十分不高兴。

锦瑟忙的拉她进屋:“快,我们一起把他抬到床上去。”

绿荷瞥了她一眼:“所以你认为,只要让他以为昨夜是自己喝醉了就行了?”

“不然?”锦瑟微有些迷茫。

绿荷无奈的叹了口气,附到锦瑟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锦瑟先是一怔,随后往床榻上看了看,果见一方纯白无瑕的丝帕正安然的扑在那里。锦瑟不可遏制的红了脸:“我怎的忘了这个?那该如何是好?”

绿荷拉起她的手,比划了一个割口子的动作。锦瑟猛地缩回自己的手,摇头道:“不好不好。”说完,她快步走到床边,收起丝帕塞进绿荷怀中,“你去厨房找找,随便涂点什么鸡血鸭血的不就行了?”

绿荷霎时间面如死灰,瞪了锦瑟一眼,转身出去了。

锦瑟又看了看苏黎,只见他身上仍是完好的新郎喜袍,顿时也顾不得许多,在他身边蹲下来,开始动手解他的外袍。

好不容易除下一只袖子,锦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又扶起他的另一边肩膀,正在用力往下扯另一只袖子的时候,苏黎眼睑动了动。

锦瑟自然没有注意到,等到终于将那件外袍除下,她才长舒了口气,顺便用他的喜袍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准备用一己之力将他拖上/床榻去。

没想到刚刚低下头,却蓦地对上一双墨黑凛冽的眼眸,锦瑟霎时间大惊,不觉将喜袍紧紧揽在胸前,这才干笑了两声:“王爷醒了?”

苏黎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许久,方才淡淡翻身坐起,似乎对自己为何会躺在地上毫无好奇,只是对锦瑟道:“你在做什么?”

锦瑟忙道:“王爷睡着睡着突然摔到了地上,妾身无力搀起王爷,又怕王爷着凉,因此想把外袍给王爷穿上!”说完,她欢喜的朝他展示了自己手中那件皱巴巴的喜袍。

苏黎淡淡看了一眼:“是么?如此,本王该与王妃说一声多谢才是。”

锦瑟刚欲答话,门口突然传来绿荷的脚步声,锦瑟霎时间脸色大变,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绿荷推门而入,将那张不知染了什么血的丝绢往锦瑟怀中一扔:“拿去!”扔完她才发现房里竟然多了一个站着的人,登时黄了脸:“王爷?”

锦瑟捏着那张丝绢,顶着苏黎深凝的目光,欲哭无泪。

梅香不染冰心在(四)文/淡月新凉-

苏黎缓缓伸出手来,从锦瑟手中扯过那张丝绢,眉目之间一片平静,只是那眼神却深冷得让人绝望:“敢问王妃,这是何物?”

锦瑟深吸了口气,恬着脸道:“这张丝绢……脏了……我怕是坏了什么规矩,所以……所以才叫绿荷拿出去洗干净……可是绿荷脾气大,定是寻不到清洗的地方,回来与我发脾气……”

锦瑟一面红着脸说,一面偷偷瞪了绿荷一眼。

绿荷自知有错,也不驳嘴,行了个礼转身逃出了房间。

苏黎挑着那张丝绢,面上仍旧是冷冷淡淡的,然而锦瑟却仿佛听见他很轻的哼了一声。她不敢抬头看他的神情,唯有暗暗祈求自己能过这一关。

正在此时,房门口突然响起了叩门声,随后走进来的是两个婆子并一群捧着洗漱用水的侍女。

“王爷和王妃起得可真早啊……”两个婆子眉开眼笑的走进来,可是话音未落,便已经看见了被苏黎挑在手上的那条丝绢,登时变了脸色!

其中一人忙的走上前来,从苏黎手上接过那条丝绢,不无尴尬的笑道:“王爷,王妃虽然已经和王爷行过夫妻之礼,到底还是女儿家,王爷也该体谅着一些才是。这样子胡闹,王妃脸皮薄,哪里好意思?”

锦瑟的脸登时红了个通透,真是应了那句不好意思。

苏黎回头望了她一眼,眸光依然冷淡,只淡淡吩咐侍女:“更衣。”

锦瑟再次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这一日本就要进宫去给太后请安,虽然时辰尚早,然而锦瑟既然已经起身,便在那两个婆子的极力怂恿之下,随了苏黎一起进宫。好在她坐马车,而他则是骑马。

锦瑟悄悄自马车里望出去,模糊可见苏黎骑在马背上的侧影。其实她也只是见过他几回而已,却隐隐觉得他今日的身姿倒似比往常还要僵硬了几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绿荷悄无声息的凑到她身边,也望了望苏黎的身影,冷不丁道:“好看吧?”

锦瑟回过神来,淡淡哼了一声:“没有宋恒好看。”

“你——”绿荷伸出手来在锦瑟脖子上掐了两下,复又道,“其实看来看去,这位宁王除了性子冷淡一些,也没有什么不好。你既然已经嫁了他,不如不要想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就好好跟他过日子,不好么?”

绿荷难得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锦瑟也沉思了片刻,才道:“嫁,是为了了却爹爹的心思。如今既然已经嫁了,我也总得想想自己的心吧?”

绿荷冷哼了一声:“我看你根本就没有心。”

“没有心才好啊。”锦瑟拉长语调应了一声,“你瞧那些没有心的人,过得多快活啊!”

梅香不染冰心在(五)文/淡月新凉-

当今太后乃皇上同三王爷宁王之生母,先帝子嗣单薄,膝下统共仅余三子,由此可见当年太后圣眷之浓。也正因如此,现如今的后宫仍旧由太后一手打理,皇后也只不过从旁协助。

因时辰尚早,太后还未起身,锦瑟足足在殿外候了半个多时辰,方被传召入内。

太后正在一众宫人的服侍下用早膳,虽年过四十,却仍然有着年轻时卓越的风姿,更兼岁月洗礼,仪态清冷高贵。见锦瑟进来请安,她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示意身旁的侍女紫曦让锦瑟坐下。

紫曦亲自搬了张凳子放到太后下首的位置,又甚是隆重的扶了锦瑟坐下,一面笑道:“宁王妃来得可真早,昨日大婚,应该是累坏了,该多休息片刻才是。”

锦瑟大婚之前来过这寿康宫两回,也知紫曦在太后跟前地位不比寻常,因此便规矩的道了谢:“多谢紫曦姐姐。向太后请安是要事,臣妾不敢怠慢。”

太后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仍旧不动声色的品着玉碗中的细粥。

用完了早膳,锦瑟随太后来到前殿,却忽见早晨在宁王府见过的那两个婆子,手捧了一个锦盒走进殿来。

锦瑟认出那个盒子,脸上一热之际,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其中一个婆子上前,将盒子打开呈在太后面前,太后淡淡看了一眼,挥手让她退下,方才看向锦瑟道:“如今你既已身为人妇,别的话哀家也不多说,只一点,望你能恪尽妇道,做得宁王贤内助之时,也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是。”锦瑟忙的低头答道。

太后自从前两回见过她之后,便一直不甚喜她,锦瑟也清楚的知道这点。果然,与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太后便径直转向了紫曦:“怎么皇后今日还未到?”

紫曦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回太后,皇后娘娘昨夜身子再次出疾,今日只怕过不来了。”

闻言,太后淡淡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招人疼,让皇帝多去瞧瞧她,别成日里只顾朝政,连自己的皇后也不理。”

紫曦笑道:“这话皇上只会听太后的,太后还是亲自说与皇上听吧。”

太后略一沉思,又看了看锦瑟,方道:“也好,趁着这孩子今日进宫,今日午时哀家设宴,你去传秦王和秦王侧妃,皇上和宁王那边也派人知会一声。”

闻言,锦瑟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那一大桌子人围坐在一起,却各怀鬼胎食不下咽的情形,心头忍不住微微一悸,只觉苦不堪言。深吸了一口气后,忙的抛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垂了眼眸温婉的笑:“多谢太后。”

却万万没有想到,这餐在她想象中已经够苦的午膳,居然能够苦绝!

梅香不染冰心在(六)文/淡月新凉-

“秦王驾到——”

接近午时,已经在寿康宫憋闷了一整个早晨的锦瑟终于听到这一丝异于寻常的响动,却只是万万没想到当先来的人竟然会是苏墨!

见了苏墨,一直冷冷淡淡的太后倒是难得笑了起来,蔼然道:“阿墨,你来得倒还算早!”

苏墨看了锦瑟一眼,方才笑道:“巴巴的在宫中等到晌午,听闻母后宫中有好吃的便赶过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走到太后旁边坐下,不拘小节的模样引得太后抬手敲了他一下:“多大的人了,还总是这样没正形!”说完,却还是转头吩咐紫曦,“把御膳新呈上的翠玉金丝糕给秦王尝尝。”

紫曦转头便呈了一叠糕点上来,苏墨拈了一块放进口中,慢慢品了,笑道:“母后宫中的东西,果然就是好。”

太后又轻轻敲了他一下:“昨日御膳房才呈上这种糕点,哀家想着对你的胃口,便特意为你留了。你既喜欢,便让御膳多做一些。”

这两人,明明不是亲生母子,感情倒似乎比亲生母子更融洽。锦瑟不动声色的看在眼中,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却再次止不住的泛滥开来。

又听太后问道:“溶月呢?怎么没同你一起来?”

“溶月近来身子不太好,怕是有些日子不能进宫向母后请安了。”苏墨逐渐敛了笑意,淡淡道。

太后似是微微一怔,随后竟克制不住的叹了口气:“这些孩子,一个个年纪轻轻的,怎么身子总是爽利不起来。”说完,她突然看了锦瑟一眼。

锦瑟不解其意,忙道:“回太后,妾身身子很好。”

苏墨倏尔勾起了唇角,笑得意味深长。

锦瑟眼神触及他脸上的笑,便蓦地想起早上太后所言“开枝散叶”的话,蓦地便红了脸,心里无不愤恨的转开了脸。

“母后,先行传膳吧,锦瑟一早便进了宫,此刻也应该饿了。”苏墨慵懒带笑的声音再度响起,“皇兄与三弟去了工部巡视,大概赶不及回宫用膳了。”

锦瑟万没有想到这顿午膳竟然会只与这二人吃,当下心里便存了告退的念头,可是一抬头触及太后清冷的眸色和苏墨邪肆不羁的笑意,心底的倔强便膨胀开来。

于是这一餐饭,食不知味也就罢了,偏还要对着一个自己极度厌恶,一个极度厌恶自己的人,锦瑟觉得,自己从前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没有吃过这样苦的一餐。

太后胃口似乎也不是很好,吃到一半便搁下玉箸,见苏墨胃口正好,便道:“哀家先进去歇息片刻,你们继续用。”

太后一走,锦瑟也立刻就搁了筷子。

苏墨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合胃口?”

“菜倒是极好。”锦瑟看着他淡淡的笑,“只可惜胃口已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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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苏墨竟也不以为忤,反而转向旁边的侍女:“可曾备有冰镇酸梅汤?给宁王妃呈一碗上来。”

一旁的侍女应了一声,片刻之后果然为锦瑟呈上了一碗精致诱人的酸梅汤。

锦瑟也不客气,尝了一口,果然冰凉爽口,只觉心中也微微通畅起来,眼前的人,似乎也不再如先前那样不顺眼。

其实他一直以来待她都算是客气有礼,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只是这两段时间中突然便隔了姐姐的生死,锦瑟心头的那口气无论怎样也顺不起来。

“你还记得我姐姐么?”锦瑟只觉自己是魔怔了,突如其然的便开口问道。

苏墨抬头望了她一眼,却半分讶然也无,只是略略一笑:“自然记得。”

“记得多少?”锦瑟紧紧追问道,“仅仅还记得她的死吗?”

苏墨忽然看了一眼她面前摆着的酸梅汤,没有回答。

“可是我还记得。”锦瑟也不等他回答,继续道,“我记得我小时候,时常看见你来府中找姐姐。那时候你们还没有成亲,可是你们在一起的时候真是开心。可是为什么,等到姐姐嫁给你,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

苏墨眼中的波光淡淡的凝在一处,看向锦瑟:“你记得我从前常去找你姐姐?”

锦瑟看着他,半晌之后,忽然自嘲一般的笑起来:“原来你已经忘记了。姐姐真傻,我真傻……”

苏墨听了,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然而目光却愈发的深凝了。

正在此时,殿外突传:“宁王驾到——”

苏墨抬起头来,眼中波光已经散开,慵懒的笑着看向殿门口。

苏黎大步而入时,锦瑟正背对着他坐着,仿佛没有察觉到他进来。他径直与苏墨打了招呼,在锦瑟身边坐下时,方才发现锦瑟一直低着头,鼻尖微微有些发红。

苏黎眉心一拧,抬眸看了苏墨一眼,苏墨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捏着酒杯兀自饮酒。苏黎这才又看见锦瑟面前摆着的酸梅汤,取过来看了一眼。

锦瑟这才惊觉自己身边多了个人,抬头看时,便正对上苏黎凉淡的眼神。而苏黎的目光,便始终停留在她波光盈盈的眼中。

锦瑟忙的展颜一笑:“王爷来了。”

她大概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所以还像寻常那样肆无忌惮的笑,可是这一笑,眼中的波光忽而便凝成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锦瑟一惊,忙的拿手去擦。

苏黎转过了头不再看她,沉着脸吃东西。

苏墨见状,却忽而一笑,不避嫌的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来,放到锦瑟面前。

锦瑟还没弄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一面用手捂着眼睛,一面抓起那张丝帕,负气的朝苏墨扔了回去。

苏黎的脸色,忽而便更冷凝了。

今日有事出门,有木有第二更不敢保证,亲们表等,如果木有,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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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紫曦自太后寝殿中走出,见到苏黎,低身行了礼,笑道:“原来宁王已经来了。太后刚刚还念叨怕您一忙起来便又顾不上用膳,这下可不用担心了。”语罢,她目光忽而触及锦瑟,不由得讶然道:“宁王妃这是怎么了?”

锦瑟只觉脑子昏昏沉沉,张口欲答,却忽然发觉自己连说话都变得很艰难,舌头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苏黎抬起头来,淡淡道:“她喝醉了。紫曦,扶她到暖阁里休息。”

紫曦忙的上前,一看摆在锦瑟面前的那碗酸梅汤,顿时蹙眉跺脚:“哪个宫婢这样糊涂,竟将这掺了‘长河落日’的酸梅汤呈给宁王妃?莫怪得王妃这样难过,这下可有得辛苦了!”

那长河落日原是来自孤疆大漠一种烈性非常的酒,前些年巧合之下被宫中一位御厨佐以酸梅,竟异常味美,只是长河落日酒性太烈,唯酒量极好之男子能承受。莫说女子,就算寻常男子喝下,也足以难受很长一段时间。

锦瑟被紫曦搀起来,顿时只觉头重脚轻,半倚靠着紫曦出了宴厅。

苏黎这才看向苏墨,眸光沉沉:“她又对二哥无礼了吧?”

苏墨无所谓的笑,因喝了酒,眼眸有些异乎寻常的发亮,倒与苏黎截然不同:“喝下长河落日,今日倒还算得上有礼了。”

苏黎淡淡扯了扯嘴角:“二哥不与她计较,那自然好。”

苏墨忽然眯了眯眼,仿佛在回想什么,随后伸手在桌面以下的位置比了比:“我第一次见到锦瑟的时候,她才这么小……四岁还是五岁?虽然这些年极少见她,倒也算看着她长大,你说我该如何与她计较?”

苏黎听了,也不作回答,饮下一杯酒之后,方道:“二哥记性向来好。只是不知二哥可记得,曾经见过宋恒此人没有?”

苏墨偏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宋恒?”

苏黎凝眸望向他,苏墨修长的食指淡淡抚上额角,片刻之后,方才淡笑道:“绝不曾见过。何以有此一问?”

苏黎眸色暗沉:“祈临没有一个叫宋恒的人。”

“哦,是吗?”苏墨不以为意的笑笑,“也许他用的是化名。”

苏黎冷笑一声:“此人来路不明,身份诡秘,只怕其间不简单吧?”

苏墨轻笑了一声,食指仍流连在额角处:“许是,你想太多了?”

“惟愿如此。”苏黎沉了嘴角,不再多说。

锦瑟在暖阁里休息了约半个时辰,月复里忽然火烧一般的疼了起来,这才明白紫曦先前那句“有得辛苦”是什么意思,难过得几乎将自己缩作一团。

外间忽然有脚步声传来,锦瑟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来人是谁,便已经被人扣住了下颚,强塞了一颗什么药丸入口。

锦瑟抬眸一看,却正是苏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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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昏昏沉沉,什么都想不到,可是锦瑟看到苏黎的那一瞬,心里的某个角落却忽然有了反应,紧接着她便“噗”的一声吐出了苏黎塞进她口中的药丸。

那药丸弹在苏黎朝服下摆上,落地之后滚出老远,终于不动了。

苏黎眉心微微一拧,只是望着锦瑟。

锦瑟月复中仍然疼得厉害,可是见他这样凉凉地望着自己,忽然生出一丝清醒来,顶着满头的冷汗虚弱的朝他笑:“王爷,妾身不知来的是王爷,失礼了——”

苏黎蓦地低头,用袖口掸了掸先前那药丸沾过的地方,在抬头时,竟勾着唇角笑起来:“没什么紧要。只可惜那药丸只有一颗,王妃还需忍着点痛。”

锦瑟苦不堪言,艰难的将脸埋进身下的软枕,默默哀叹自己自作自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锦瑟只觉自己似乎已痛晕过许多回,月复中那刀割火燎一般的疼痛,才终于越来越轻微,终至消弭时,锦瑟早已全身无力,躺在那里,只觉得身上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湿透。

许久她才艰难的坐起身来,一转身却发现对面的软榻之上还有一个人!

苏黎竟还未离去,只是已经换了身便服,半倚在榻上,似是已经睡着了,然而双眸虽然紧闭,脸上的神情却还是如常冷冽。

锦瑟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想要用簪子刺他脸的冲动,低了头正找自己的鞋,外间却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来人是个活泼娇俏的少女,与锦瑟一般大的模样,眉目之间依稀有着太后美貌的影子,只是相较太后清冷的气度,少女身上却带着一丝跋扈的气息。

锦瑟认得,这是皇上与苏黎的胞妹,青楚公主。

青楚闯进来的一刹那,软榻上的苏黎蓦地便睁开了眼,眼中一片清明,只是朝锦瑟的方向看了一眼,身畔便已经多了一个人。

“三哥,我总算逮到你了!”青楚一把揪住苏黎的袖口,一面便抬手要去拧苏黎的脸。

苏黎一把便挥开了她的手,脸上闪过一丝极其明白的不耐,斥道:“胡闹什么?”

锦瑟几乎立刻就想到了父亲从前训斥自己的口吻,心头忍不住觉得好笑,见青楚并未注意到自己,索性再次躺回了身下的软榻,闭着眼睛假寐。

“我要借你手下的惠军,你快些写一道手谕给我!”

惠军,是苏黎麾下一支精英云集的军队,由苏黎亲自挑选训练,一千人的队伍,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高手。

闻言,苏黎也不多说,只是不轻不重的握住了青楚的手腕,却已经疼得青楚连连大叫,不问自招:“我要找个人,就借你的惠军使一使而已,用完了必定完璧归赵!”

“不借。”苏黎扔开她的手腕,起身欲走。

青楚连忙拦住他的去路,将一幅人物丹青展开在他眼前:“三哥,你就帮我这次,好么?”

苏黎顿住脚步,凝眸望向画中那风姿卓绝的男子,随后,缓缓将视线投向了锦瑟。

恰逢锦瑟心中好奇,正睁开眼偷看那公主究竟要寻谁,却蓦地看到自己十分熟悉的一个人,顿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再对上苏黎的视线,她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宋恒。怎么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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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黎一见锦瑟的神情,便确信了画中之人确是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宋恒,便从青楚手中接过了画像,再次细看了一番,发现是出自宫中如意馆画师的手笔,这才将画扔还给青楚:“找此人作甚?”

青楚被他随意一扔的动作吓坏了,又急又气的接住那幅画,跟捧着宝贝似的心疼:“苏黎!”

苏黎淡淡看了她一眼:“什么?”

青楚顿时受挫,缩了缩脖子,一转眼却看见了锦瑟,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坐到锦瑟旁边。两个人从前明明未有相交,她却亲热的挽了锦瑟的手臂:“好三嫂,你帮我跟三哥求求情,让他把惠军借我一用吧!”

锦瑟不由自主的看了苏黎一眼,随后脖子就僵了。让她去求情,只怕后果会更不堪吧?可是这画中人,明明她自己就认识,何必要去求别人?

锦瑟朝青楚笑笑,顺势再度展开了她手中的画,伸手抚了抚画中人的脸,片刻之后方低声道:“我认得他。”

“真的?”

在青楚欢天喜地的惊叫声中,苏黎淡淡望了锦瑟一眼,不动声色的离开了暖阁。

三朝回门之日,啼笑皆非的事情发生了。陪伴新婚宁王妃回门的并非宁王,而是宁王胞妹,青楚公主。好在锦瑟向来也做过不少啼笑皆非的事,因此倒并不在意,只是宋京涛脸色实在不大好看。锦瑟虽然有小小畏惧,更多的却是坦然。事情发展至今并非她能掌控,最多,她也只是说了两句推波助澜的话。

时辰尚早,锦瑟带着青楚走进书斋时,余潜正领着她两个幼弟念《礼记》,而宋恒则坐在南窗之下,沏了一壶香片,神情清远的望着窗外的景致,又似在细听屋中孩童的念书生。

青楚在看见他的一霎便克制不住自己了,不顾余潜和锦瑟幼弟惊诧的神情,径直走到了宋恒面前,昂着脸,不无欢喜的道:“我总算找到你了!”

宋恒回转脸来,当先看到的却是站在门口的锦瑟,温和一笑之后,方才抬头看向自己面前站着的娇俏少女,脸上的笑却极其自然的散去,站起身来朝她点了点头。

锦瑟还从来没有见过宋恒与旁的女子相处是哪般情形,因此今日存了心来看好戏,更何况青楚看向宋恒的眼神,爱慕分明,毫不掩饰。

“那日我问你是谁,你为何不答我便走了?若不是三嫂恰好识得你,我不知要费多大的力气才寻得到你!”青楚脸上漾起微红,抬眸望着宋恒。

宋恒听了,视线却飞向了门口。锦瑟慌忙躲到门外,避开宋恒的视线。

她亲手捧着这一出好戏上演,却似乎并不关心这出好戏的过程,只想着宋恒必定没法全身而退,心里乐得开了花,转身回自己园中补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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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一觉睡起来已经是下午时分,其间竟一直没有人来打扰她!锦瑟想起青楚,心头顿时有些不妙的感觉,慌忙起身梳洗了去找宋恒。

两个弟弟已经下了学,书斋里只有宋恒一个人,正挽起袖口悠闲自得的洗着茶壶。

“青楚呢?”锦瑟四下看了一圈,没有发现青楚的身影。

宋恒晾好茶壶,又不紧不慢的拭干手上的水渍,方才答她——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你离开没多久,她也走了。宋恒收拾停当,转身往书斋外走去。

锦瑟顿时大惊,忙的追上前去:“怎么那么快就将她打发走?我还想着有朝一日你飞上枝头,会来好生感谢我一番,今日特意连绿荷都没有带回来。你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

宋恒停住脚步,微微挑了挑眉看向她——我只是告诉她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锦瑟先是怒,而后惊,再后来便笑得有些勉强了:“你……你不会……”

宋恒倏尔微笑起来,伸手揉了揉锦瑟的发顶——委屈你了。

锦瑟登时便傻了眼,再一次尝到了作茧自缚,欲哭无泪的滋味。

宋恒宋恒宋恒!

锦瑟几乎是被宋京涛遣送回宁王府的,用晚膳的时候心里还一直念着宋恒的名字,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了,以消自己心头之恨。

虽然是她先想着招惹他,可是他的回招也太狠了些。宋恒不好惹也就罢了,锦瑟就怕那青楚公主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在这件事情上不会善罢甘休。

她这边正味同嚼蜡的扒着碗里的饭,外间忽传通报:“王爷到——”

锦瑟被那拉长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口饭噎在喉中,上不来也下不去,呛得满面通红,忙的去找水喝。等到她喝完水缓过劲,苏黎已经站在屋子里,脸色不豫的看着她。

锦瑟连忙朝着他笑:“王爷回来了,可曾用过晚膳没有?绿荷,给王爷添副碗筷。”

“宋锦瑟。”苏黎眸似寒星,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本王不理你从前是怎样过活,从今往后,你既是我宁王府中人,凡事就都得按着本王的规矩来,若你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莫怪本王不给安定侯情面!”

锦瑟听得一愣,还在想自己那些出格的事情中究竟哪件招到了他,却又听他道:“还有,青楚是本王唯一的胞妹,他日你再敢如此戏弄她,本王定教你悔不当初。”

果真应了宋恒的话,锦瑟觉得很委屈。然而眼见着苏黎转身便离开了她的屋子,大有从今往后都不再踏入半步的架势,她心里又着实欢喜,连那丝委屈也忘记了,重新坐下来给自己添了一碗饭。

然而锦瑟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大大低估了青楚“不好惹”的程度,也大大低估了这位公主骄纵任性的程度。

梅香不染冰心在(十二)文/淡月新凉-

锦瑟没有猜错,自那日以后,苏黎果真再没有踏入她的园子一步,锦瑟不用再想尽方法应付他,日子自然过得乐不可支。

这一日,宋恒遣人给她送来一壶桂花蜜酿,香气扑鼻。锦瑟自从上回误饮长河落日,已经很久不敢碰酒,今日闻到那蜜酿的香气,忍不住馋了起来,让绿荷准备了几样小点心,来到花园之中饮酒赏花。

蜜酿实在香醇,锦瑟迫不及待的便连饮了三杯,刚想唤绿荷一起过来尝尝,却见绿荷只是望着前方,长长的叹了口气:“又来了。”

锦瑟顺着她的目光一看,果真是又来了。

其实她真的不关心苏黎的日子究竟是怎样过的,偏偏有人非要以为她其实很关心,时不时的就晃到她面前吐露一番。

礼卉袅袅娜娜的自远处走近,今日倒是难得的向锦瑟行了礼:“王妃安好。”

锦瑟胡乱点了点头:“侧王妃不必多礼。”

礼卉果然不多礼,起身便径直坐到了锦瑟对面的位置上,将摆在桌上的几样小吃打量了一番,顺手拈了一块糕点放进口中,随即便皱紧了眉头:“王妃成日里就吃这些么?真是难吃得紧。莲儿,将昨儿王爷赏的金瓤如意糕取些来,既是好东西,也该给王妃尝尝才是。莫让王妃觉得王爷冷落了她。”

锦瑟忍不住拿绢子掩了嘴,强忍住心头的好笑,方道:“侧王妃有心了,只是侧王妃日日服侍王爷,自然劳苦功高,王爷赏的东西,我既无功,又岂敢领受。”

礼卉对这几句话似乎很受用,轻轻哼笑了一声:“说起来,王爷一连多日都宿在我那里,王妃心里不会埋怨王爷吧?怎么说我也已经跟了王爷一年多,比之王妃刚进门,王爷难免要会偏心一些,王妃应该能理解王爷吧?”

锦瑟忙不迭的点头:“自然,自然。更何况侧王妃又是如此温柔体贴,大方得体之人,哪里是我这样的粗鄙之人可比的。”

礼卉脸上的笑这才完全绽开来,微微昂了下巴道:“那是自然。”

绿荷已经有些憋不住了,忍不住将头转向一边,深深的吸了口气,却突见管家匆忙而来,忙道:“胡管家,出什么事了?”

胡管家朝锦瑟与礼卉行了礼,这才道:“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身子不好了,王爷的意思是,请王妃与侧王妃进宫探视一番。”

锦瑟听了,便知皇后娘娘必定是大不好了,心头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很快便回园中换了裙衫,带着绿荷进了宫。

锦瑟只在初进宫时见过皇后一回,依稀还记得那时皇后的模样,可是等到进了翊坤宫,见到躺倒床榻上骨瘦如柴的人时,心里忍不住一抽。不过短短几个月,这个一国之母竟然病到这步田地!

皇后已经没多少意识了,听到旁边的宫女说宁王妃前来探视,只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便又晕了过去。一旁的宫女红着眼睛走到锦瑟面前:“宁王妃,皇后娘娘如今身子虚弱,不能招呼宁王妃了。”

锦瑟点点头,又往床榻上看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翊坤宫。

梅香不染冰心在(十三)文/淡月新凉-

锦瑟并不喜欢皇宫,因此离了翊坤宫便径直原路返回,并未打算多做停留。没想到经过御花园时,却迎面就遇上了青楚。

因想到回门那日的事情,锦瑟心头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内疚,还在犹豫改怎么开口与青楚说话,青楚却已经扬着笑脸走上来:“三嫂也进宫了呀?怎么不来找我玩呢?”

锦瑟见她似乎已经全然不记得那日的事情,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才笑道:“我刚刚探视过皇后娘娘,正想在这御花园里散散步,没成想就遇上你了。”

青楚便上前挽了锦瑟的手,道:“正好母后前两日也在念叨三嫂,说三嫂好久没进宫向她请安了,三嫂就随我一起去寿康宫走一遭吧,省得母后生气。”

太后念叨她?锦瑟有些错愕。如果她没记错,太后对她应该是避之不及吧?

锦瑟心头虽然狐疑,却还是跟着青楚来到了寿康宫。

没想到太后并紫曦等人却皆不在宫中,说是去了佛堂为皇后娘娘祈福。青楚拉了锦瑟一起坐下,长叹了口气:“皇后嫂嫂这一场病,可真让母后操心不少。”

没见到太后,锦瑟心里其实是轻松的,听了青楚的话,却又想起病榻上的皇后,忍不住微微蹙了眉。

青楚从奉茶宫女手中接过茶盏,递到锦瑟面前:“皇后嫂嫂定然会吉人天相,三嫂也莫要多想了,先润润喉咙吧。”

锦瑟点点头,心不在焉的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自一阵诡异的黑暗中清醒过来时,锦瑟是身处在一间陌生屋子里的,而青楚正背对着她站在屋子中央,听见她清醒的声音后方才转过头来。

锦瑟一看青楚的神情便知不对,这丫头先前原来一直在与她做戏。此时此刻,青楚眼中的冷傲与狠绝足以让锦瑟明白自己处境不妙。

“三嫂。”青楚仍旧如此唤她,可是声音听起来已经让人极不舒服,脸上的神情也是似笑非笑,“你知道吗?那日你的教书先生宋恒与我说,他心里有人了,那个人就是你!”

锦瑟心里再次将宋恒诅咒了几万次,对着青楚却笑得坦然:“你误会了,他是诓你的。”

“我猜也是呀。”青楚微微叹了口气,“可是我偏偏又不愿意担自己猜错的风险。”

锦瑟一听心中便大喊不妙,还没来得及开口,青楚已经又道:“三嫂,你嫁给我三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我记得你们是在成亲当晚就圆房了呀!”

锦瑟一惊,开始不动声色的将手往后缩,却已经迟了。青楚一把捉住她的手,拉开广袖,露出锦瑟一截雪白的藕臂。

锦瑟手臂被她抓得生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青楚却只是望着她手臂上那粒鲜红的守宫砂笑:“三嫂,你可知欺骗太后,罪同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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