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莘用手一指,地上凭空多出一张椅子,小安掌柜端坐好了,这才问道:“观澜镇附近早就没有什么厉害的妖怪,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来观澜镇要做什么?”
柳三娘惶恐道:“回仙子娘娘的话,我叫柳三娘,是一株千年柳树成精,原本住在距离此地一千七百里外的仙波湖畔,是仙波湖青莲七真门下三弟子。”
青莲七真?
安莘心头蓦然一动。
这个名号她是听说过的。
自了结了牛玉郎的性命之后,安莘便随时提防着牛家的动静。
太乙豆兵真法是源自太乙仙境的道法,在悬空界,还没有人知道安莘的底细,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有骨仙这种东西,那晚安莘一直呆在客栈,出手剪除牛玉郎的,是她的十六只火眼千幻蝶,整件事情做得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因此,牛家和总务衙司的周大人联手查了半个多月,将观澜镇闹得天翻地覆,也没能查到她的头上来。
但安莘仍然不放心,暗中将骨仙安置在观澜镇各处,探查外面的情况,牛家这些天来的动作,都被她一一看在眼里。
牛家的老太爷牛升儒等了多日,见事情也没什么进展,对周文通便不再抱什么指望,转而开始向观澜剑派求援。
奈何观澜剑派高高在上,对一个不成器的后辈子弟死活也不放在心上,牛家便只好另寻其他修士的帮助。
这青莲七真安莘也有所耳闻,虽然号称“七真”,实际上不过是七个修炼有成的大妖怪。
这七个妖怪的老大是一朵莲花成精,体内已经结出金丹,修为极高,称霸一方,自以为悬空道门两位老祖也和他一样,都是莲花化身,只做妖怪太可惜了,便起了建立门派的心思。
因此,这莲花精自封青莲道祖,在仙波湖上采集莲花,祭炼成山门,名叫青莲障,联合了仙波湖中其余六个妖怪,扯出旗帜,广招弟子门人,想要建立道统,将自己由黑洗白。
只是妖怪终究是妖怪,虽有了山门,行事做派却依然月兑不了妖怪的习气,门中弟子,个个都是妖怪,也没有统一的修真功法和清规戒律,常常为了一些蝇头小利,便大举出动,为祸人间,为许多名门正派不齿。
这一次,牛老太爷为了替长孙报仇,便求到了青莲七真那里。
这柳三娘既然是青莲七真的门下,想必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安莘摇了摇头,明知故问道:“你不好好在仙波湖待着,跑到观澜镇干什么?”
柳三娘丝毫不敢隐瞒,答道:“仙子娘娘既然是住在观澜镇的,想必已经听说了,不久之前,多宝斋牛家的少东家牛玉郎在自己家里,被人一把火烧成了灰烬。牛家查了半月,也没有查到凶手,怀疑这件事是修士做下的,为了给牛玉郎报仇,便求到我七位师父那里,许以重金。我这次来,便是打个前脚,找牛家讨要定金的。”
“定金?有多少钱?”
小安掌柜本就是个财迷,一听见“重金”二次,立刻来了精神,她现在虽然不缺钱,但牛家作恶多端,现在又和她结下了死仇,这笔钱她不知道倒也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那就只有不好意思了。
“这个么……”
柳三娘自觉说漏了嘴,登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小安掌柜一瞪眼睛,八门聚魂锁立刻明白,张开血盆大口,在柳三娘身边连连吼叫。
柳三娘只剩下一个魂魄,最怕的就是八门聚魂锁这样的克星,被这吼声震得心惊胆颤,忙说道:“牛家愿出二百万两,我七位师父向来有规矩,替人办事,要预收七成定金,那就是一百四十万两。”
一百四十万两
这个数字,着实把安莘吓了一跳。
虽然她当初变化成虎千斗的模样,吓唬牛玉郎,要他拿三百万两晶玉赎身,但那也只是她随口胡说罢了,根本没指望牛玉郎能拿出那么多钱来。
如今,她手中的晶玉,也能堆成小山了,可统共也不过十几万两,比一百四十万两差着十倍呢。
不得不说,多宝斋牛家太有钱了
安莘默默在心底盘算了一阵,已经有了计划,脸上却装作不以为意的模样,说道:“一百四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青莲障与观澜镇相距近两千里路,可不算太平,你这次来,想必还有同伴吧?”
这下果然叫安莘猜中,这柳三娘一行一共三人,都是筑基期的妖怪,在青莲障中,除了青莲七真之外,便要数她们三个大弟子修为最高,她在三人之中,排行第三,另外两个,排行第一的是只碧眼金蟾,叫做金不换,二弟子叫做鬼难缠,是只水蜘蛛成精。
柳三娘嫌这两位师兄相貌丑陋,在门中又因为争宠,有些不睦,这才一个人先走了几天,第一个赶到观澜镇,哪知道还没见到牛家的人,就遇上了骨仙和赵大人,然后被安莘毁了肉身,捉了回来。
此刻她落在安莘手中,不得不低头,又被看破了心思,便是不想承认也不行,当下便把那两位也供了出来。
安莘又问了些话,再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便叫八门聚魂锁又把柳三娘的魂魄收了,自己坐在椅子上,沉吟不语。
她和牛家,现在已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
牛家势力虽大,但是在明处,她如今修为精进,又是在暗处,步步都占了先机。
这次牛老太爷邀请青莲七真替牛玉郎报仇,对她来说,一方面是个考验,另一方面,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那青莲七真再厉害,也只不过是几个妖怪成精,草草搭建成的门派,说穿了,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若不趁这个机会,一举斗垮牛家,等到观澜剑派出手的时候,恐怕就不是她能应付得来了。
元元童子在一旁笑道:“主人,我看你的眼珠转来转去,莫不是又在谋划害人的计策了?”
安莘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去你的,怎么说话的?我都快郁闷死了,牛家已经搬来了救兵,据说那青莲七真,个个都是筑基顶峰之上的修为,那青莲道祖还是个结丹期的大妖,不知道这次该如何才能度过难关,唉……”
元元童子不屑道:“几个妖怪而已,也值得主人唉声叹气么?你可是太乙豆兵真法的传人,也太给我元元丢人了。”
安莘嘿嘿笑道:“你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有主意了,说来听听吧。”
元元童子得意道:“这个简单,主人只需如此这般……”趴在安莘耳边,把他的计策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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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澜镇二百里外,有一大一小两座茶山,两山之间,有一个村庄,名叫归元庄,庄内二百余户人家,都是种茶的农户,靠着这两座茶山生活。
这一天傍晚,庄上来了两位身着道袍的男子。
其中一个身高过丈,肌肉遒劲,一张大脸如同面盆,脸上疙里疙瘩,都是淡金色的水痘,一对金鱼眼努出眶外,在光线昏暗的地方,幽幽的发出绿光。
另外一人,垫着脚尖,也只到同伴的肋下,生有一个圆滚滚的肚皮,好似一只皮球,最让人难受的是,他的脑袋和身子放在一起,比例太过失调,往大了说,只比一个馒头大点儿有限,还是三角形的,尖尖的头顶只有几根黄毛,还编成了两根辫子。
这二人到了庄上,见天色晚了,不愿意连夜赶路,商量了一阵,便要在庄上找户人家借宿一晚。
敲开一家房门,那家的主人一见这二人的相貌,只吓得二话不说,“咣当”便把门关上,又在里面连上了两道门栓。
一连敲了四五家,都是一样的反应,村庄街道上原本还有些行人,看到他们两个,都吓得连忙跑回家中,紧闭门窗,连灯也熄了。
那矮个的圆胖子吃了几回闭门羹,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尖声对同伴说道:“金师兄,我就说吧,咱们就算变化成人形,也还是妖怪,跟这些人类没办法相处,依着我,干脆找一户院子最大的,管它三七二十一,闯了进去,把里头的人都吃了,又能填饱肚子,又能有睡觉的地方,那多惬意,何必费力不讨好的学着做人。”
那满脸水痘的金师兄不悦道:“老2,也不怪我总说你,人肉好吃不假,但一天到晚总想着吃人,吃得越多,劫运越重,你我现在也是有师门的了,别整天和那棵不成器的柳树学,她原本资质是最好的,就是因为杀戮太重,劫数缠身,上次筑基,若不是师父出手相助,早就死了。莫非你想做一辈子妖怪不成?”
老2圆胖子还有几分不服气,奈何这次出门,几位师父三番五次叮嘱,路上不要多生是非,早些到观澜镇,一路都要听金师兄的,平安最要紧,因此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忿忿道:“验看天色就要黑了,这一带又是武陵派的地盘,咱们这幅样子,若是被那些臭道士发现了,可是麻烦得狠呢,你不是又要找个山洞住下吧?”
金师兄说道:“你也多少有些耐性,这个庄子里有几百户人家,咱们才只问了四五家,我就不信,挨家挨户敲门过去,就没有一家肯留宿咱们的,你先拿出五十两晶玉来,等下一敲门,不等主人逃跑,咱就先把钱送上,这世上没人会和钱不亲吧。”
圆胖子撇了撇嘴,哼道:“就听师兄的。”
两人商量好了,正要去敲下一家的门,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
“两位师兄,可是从仙波湖青莲障来的道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