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夫临门 江湖篇 第069章:肺痨

作者 : 幻心镜

四周是淡淡的檀香味,蔓生睁眼,看到不远处的龙首形香炉中正飘出徐徐青烟,檀香有安神辅助睡眠的作用,这个他是知道的,他坐起了身子,发现房间空无一人。

身上盖着的绸缎被子滑下,里面是洁白的亵衣,看起来是有人帮他换上去的,想转动脖子去看时才觉得脖颈处疼的要命,仔细一回想,这才想到自己被欧阳落给打昏了过去。

可这里是哪?承府吗?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因为承浅明明说的是‘带走’,既然是带走,那这里肯定不是承府了。

他对承浅有所了解,知道她在外有一处名叫蜜桃园的私宅,还知道武林盟主承震天统领的开天门就在开天谷里,据说离蜜桃园只有一个时辰的车程。看着窗外的光亮,他实在分辨不出自己到底身在何方,不过也有个大概的去处,无非是开天门和蜜桃园这两个地方了。

蔓知举手去揉颈项,骨节竟然‘咯嘣咯嘣’地响了几声,但伴随着他绕肉节奏的按摩,已经不像方才那般酸疼。

应是恢复好了,他挪了身子准备下地,找个人来询问一下自己身在何处。

地上没有鞋,只得踩在地上四处寻找,刚试着把脚踩在理石地面上就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心迅速爬上来,打了个冷战,黑亮的理石地面上倒影着他的身影,他站了一会,似乎脚下的理石已经被他的温度捂热了。

试着再迈出衣服,又觉得地面寒冷刺骨,不知不觉中,他的脸色已经煞白,硬着头皮再走几步,踩在了被阳光照射着的理石地面上,一股暖意袭来,这才不那么冰冷了。

适应了一会,这才踮着脚走到门口,想去偷看一下自己身在何处,哥哥又在哪里,可是他刚把门缝撬开就发现门外有人守着,而且那人也顺着门缝往里看,二人对上目光,蔓生才发现,这人他认识,就是那个名叫小九的少年,不过长他两岁而已。

小九瞧他一副偷偷模模的模样,撇了撇嘴。“你要去哪里?”

蔓知听他语气还算好,这才拉开了门,脸上流出这个年纪应有的迷茫神色。“这是在哪?我哥呢?”

小九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一番,见他光着脚下了地,这才想到刚才帮他换了衣服后就没给他拿鞋,而他原来的那身衣服太脏,连着鞋子也一起扔了。“这里是少主的私宅,你哥在东厢房里,已经请大夫看过了。”

“我哥刚才发烧了,他现在怎么样?退烧了吗?”。

“刚才?”小九嘴角咧开个笑,“你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你以为你只睡了几个时辰而已吗?”。

蔓生也惊了一下,暗问自己怎么睡了这么久,也许是连日来赶路,体力透支,睡了一天一夜也不足为奇了,想到自己哥哥,他的心便又提了起来。“我能去看看我哥吗?”。

小九摇头,脸上的表情淡了些许,自顾自地进了屋,指着床道:“大夫说你哥得了肺痨,大夫诊症期间,不方便人看。”

蔓生听话地上了床,却没躺下,只静静地看着小九,苍白的脸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小九是看过他担心蔓知的那副模样的,那天在火场他恨不得自己跳进去把他哥找出来,现在看他这么冷静,只是脸色煞白,也不禁觉得奇怪。

这孩子不会以为少主虐待他哥吧?小九想了想,方才有侍卫送了燕窝进蔓知的房间,小姐对蔓知还算不错的,只是她下了蔓生的禁步令,不许让他出菊园,还特地让他来看着蔓生,想到这里,小九撇了撇嘴。

心念流转之时,小九瞧见蔓生那副落寞的样子,也不知该怎么哄他,只小声地道:“你哥现在顿顿都有燕窝,不会亏了他的。”

“燕窝又能怎样?”蔓生低低地说了句,然后兀自摇头。

“不知好歹!”小九气结,转身出去了。

不是他过于冷静,是因为他知道肺痨这样的病一旦真的得了,就无法根治。早年爹娘死于瘟疫,哥哥蔓知带着弟弟蔓生从已经封闭的村子里逃出来,在一座观音庙里藏了一个月,每天哥哥都会拿给他几个冰凉的烤红薯吃,后来这场瘟疫结束了,他们就流浪到各个城镇,过着乞讨要饭的生活。

在十岁那年,哥哥蔓知总是咳嗽,蔓生以为他是只是着凉而已,病情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他们本是双胞胎兄弟,两人长的没什么出入,只在性子上有些不同,从那以后,哥哥一天比一天瘦,到最后别人都以为蔓生是哥哥,蔓知是弟弟了,就连第一次见他们的承浅也是这样认为的。

后来蔓知蔓生流落到了江都城,在城门口要饭时被何府主看到,他们就被接进何府,何府主给他们好吃好喝,还给蔓知看病,但大夫一直说蔓知只是普通的肺病,没有生命危险。

那天,何展齐拿了一粒药丸给哥哥吃,哥哥吃下后浑身颤痛,身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身体一般,何展齐只是笑着说熬过了就好。

可这一切才是他们噩梦的开始,在何府里住了几个月后,他开始慢慢知道,原来何府里的每个人都吃过这样一颗药丸,而且以后每个十天都要吃上一颗,否则就会因为剧痛而活活痛死。

蔓生不知这是蛊毒还是普通的毒药,但只要毒药一天残留在哥哥体内,他们兄弟就要为何府主卖命,奇怪的是何府主却没有给蔓生吃那种毒药,可能是他认为,只要牵制住这兄弟俩一人就足够了吧。

以往的每个月,那个暂且被称之为‘解药’的东西都会送到他们手上,每次是三粒,刚好是一个月的药量。

在何府里好吃好喝,可他们总是觉得这美好的一切似乎都在为一个阴谋而准备。

卖命的机会来了,何府主让他们兄弟俩去监视承浅,仅此而已。

后来发生的一切他都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才按照承浅的说法发现这是一个阴谋,他们兄弟俩只是引入承浅跳进这个火坑的引导人。

再后来的一切应该都是按照何府主的计划而进行了,而蔓生却对所有计划一无所知,只知道保住哥哥和他的性命,监视承浅。

通过哥哥前几年的病症,再加上上次的烟熏,哥哥得了肺痨的原因已经找到了,他知道,想治好肺痨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唯有用昂贵的药吊着性命,用奢侈的食物养着身才行。

这一刻,蔓生突然变的混乱起来,眼前浮现的,是承浅那种冷漠无情的眼神,以及第一次见她时,她露出的那个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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