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花开 第一卷 初见 第一五零章 天长地久

作者 : 紫筱恋喜

滴水凝冰、呵气成霜,这般寒冷的冬夜,她若冻着了自己可怎么办?

茫茫人海,行色匆匆,难觅她的影踪,拖着月余便要临盆的笨重身子,她能跑到哪去,他不在她身边,她若磕了碰了又该怎么办?

灯火阑珊处,雪歌回首再回首,却不见兮若浅笑盈盈的容颜,耳畔萦着她似假还真的叨念,“原辰,我喜欢你……”可那说话的女子究竟哪里去了?

走过人声鼎沸的闹市,行至街头小巷,烟花的绚烂消褪,情侣的笑语沉寂,可他的心却愈发不能平静,前方隐约传来女子清灵的笑声,他竟忘记分辨,急急循声而去,未曾留意陋巷间突然窜出一个黑影,手中握着个尺长异物向他靠近。

直到腰眼被抵住,雪歌才醒过神来,曾经绝顶高手无法近身半步,如今竟被人挟持才察觉,他居然出了这般要命的纰漏

静气凝神,全心以待,身后的人是万不可能制住他的,他的失察除了心焦兮若的踪迹外,其实还因挟持着他的这人是个毫无功夫底子的,且没有一点杀气,不管此刻抵着他的是什么东西,只要他移动身形,须臾便可颠覆眼前的劣势,可他只是静默的立着,心头起起伏伏,良久,脸上的紧绷松懈下来,嘴角慢慢勾出几近完美的弧度,向前轻挪一小步,立刻引出身后那人压得低沉,且虚张声势的警告:“不许动,抬高双手,劫|色”

他已将她认出,所以他不曾反击,她身上的馨香他不会认错,听她装模作样的声音,换做往日,他定要取笑一番,可此刻却有种眼圈发涩的感觉,依她之言抬高了手,这个叫他担心、令他茫然无措的笨女人,等着看他回家后怎么收拾她

兮若见雪歌很是服顺,不禁得意忘形,丢开手中握着的干树枝,移身绕到雪歌身前,踮脚将先前拎着的白发老爷爷面具覆在了雪歌脸上,退后一步,心满意足的审视着戴着面具的雪歌。

雪歌不动声色的回望着兮若,她脸上覆了个白发老女乃女乃面具,身上披了件不知从哪寻来的青布大袍,勉强遮住隆起的肚皮,可还是不难让人发现她身怀有孕。

兮若很快便收了得意,偏头看着雪歌脸上的面具,喃喃道:“挡住了,该怎么劫呢?”

雪歌淡声道:“掀了。”

兮若为脑子里的绮丽幻想而兴奋着,想也不想的点头道:“还是你脑子灵光。”

说罢上前,踮起脚尖将先前好不容易覆上的老公公面具缓缓掀起,这个姿势对现在的她来说颇为吃力,只将他的口鼻露出后她便不再继续,脚落实地,微仰脸盯着他的唇,迟疑片刻后,抬手微掀起自己的面具,扒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尖,轻覆上了他的唇。

这是她与他在一起的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关乎爱情的节日,这条巷子的彼端便是将永安镇一分为二的永安河,偶而河灯漂过,将偎在一起的身影拉得老长,不经意过眼,许将他二人当成一人来看。

这个吻她渴望了许久,纵然面上淡然自若的同他调侃些无伤大雅的荤话,本性却是内敛羞涩的,他的唇和这冬夜的风一般冷,逼得她终究退缩回去——她这个色劫得似乎并不完美。

她的脚跟刚接触上地面,不等她缩回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他竟出乎她意料的低了头追着她的唇来了,与这次的唇齿相接比照,先前她对他做的勉强只能算是轻碰了下,他的手臂缠紧了她轻颤的身子,他沾着药香的舌探入她口中,勾引着她生涩无措的反应,这般激烈的他令她陌生,心中涌动着难以遏制的狂喜,可喜过之后瞬间跌入绝望,她舍不得与他分开,可她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中却没有她和他的未来,她知道那意味着不是她死便是他亡……

“蕴娘,别再不告而别,我会担心。”

她跟他在一起这么久,第一次听他用这样的声音同她说话,他将脸埋在她肩颈处,他的手臂仍旧紧紧的缠着她的身子,她一直以为他是凉薄的,甚至连一句温言软语都吝于给她,哪怕是哄她、骗她也好,可此时他竟用这近乎哀求的声音同她说话,她的身子在轻颤着,他又何尝不是一样的战栗,他一直穿着单薄的夏衫,她担心他,他笑着告诉她,他练了异域奇功,不畏冷然,可此时不畏冷热的他似乎比她还冷一般。

兮若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缓缓的向下滑去,回拥了他的身子,将下巴贴靠着他冰凉如玉的脸,喃喃应着:“我望着时时与你好,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只要你开口,我绝不会再偷偷消失在你的视线里,原辰,刚刚卖给我面具的老爷爷说,戴着这对面具,一同到永安河上放同心灯,只要灯不沉,放灯的男女便能天长地久的守在一起。”

这样的传说天南海北五花八门,雪歌从不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祈望上,可最后还是陪着兮若去永安河上放了同心灯,且诚心诚意的祈了福,他期盼着奇迹,只要他不死,她期待的天长地久便有可能实现,纵然她和自己的兄长拜过堂,她月复中怀着的也是他兄长的骨肉,可他为墨羽穷尽毕生之力铺就了踏上其自幼便不离口的君王大业,墨羽与许多女人有过私情,而他只有一个她

母后那般爱着墨羽,他争取不到,可兮若爱得是他,墨羽成全他一次不为过吧或许过个三年五载,墨羽便会妻妾成群,可他只能对这一个女人动心,何况昨日接到凤九的消息说,如今京中盛传,墨羽已是赵香容的入幕之宾……

他们的河灯漂得最长远,看着旁边的灯一盏盏没入水中,只他们的还在,兮若便雀跃了,她说如此对比,他们两个一定长命百岁,守在一起看对方头发白得不能再白,雪歌只是笑,心中有些感伤,他的头发早在十几年前便开始白了,如今是白得不能再白

后来手牵着手走在灯火阑珊处,他念着蓦然回首,可她却不在阑珊处,她笑,攥紧他的手轻应了他,她不会出现在阑珊处,她在灯火后看他寻她,她说自己从未走远,可他却看不见她,想来他也是个笨男人,他笑,笨男人和笨女人,很般配

兮若问雪歌,带着老爷爷、老女乃女乃的面具,手牵手走在一起,这个画面像不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雪歌未置一词,微微偏着头看她脸上的面具,想着先前他在面具摊子前将她弄丢了,那个面具摊子上什么样式的面具都有,就是没这种老爷爷、老女乃女乃的,那时以为她贪玩,如今明白她贪的是情

上元灯节过后,吴婶子的女儿和女婿提前回返了,雪歌便将自己盘下的铺子让给了吴婶的女婿段郎中坐堂。

先前吴婶全家百般推月兑,后来雪歌笑着说段郎中回来的甚好,兮若即将临盆,他没那么多时间管着铺子,且他在别地尚有铺面,暂不需要靠坐诊为生,先前他会盘下这间铺面,完全是因兮若见不得镇上没郎中的缘故,如今有了,他也好专心的陪她,吴婶子一家这才承了雪歌的恩。

数算着日子,兮若不再嗜睡,却愈发贪吃起来,雪歌先前每次给她盛满满一大碗,可过了上元灯节后便每次只给她端上半碗,兮若吃得不尽兴,总要抱怨,雪歌便左一眼右一眼的扫向她的肚子,见此,兮若只能沉默受了,那日回家后她才想起来问他如何将她认出来的,雪歌没告诉她是因为他认识她的馨香,只冷淡道:“怎么也挡也挡不住的大肚子,还敢出来劫|色,永安镇除了你之外,再没这么胆大、厚脸皮的女人了。“

雪歌说完那番话之后,被兮若的鸡毛掸子狠狠的敲了两下,翌日鸡毛掸子不见了,兮若屋里屋外的找,最后在小花的笸箩边找到了光秃秃的掸子杆,随后在睡得七荤八素的小花嘴边发现了几根鸡毛,贼赃并获,不可抵赖,小花十分怨念的盯着雪歌温文尔雅的浅笑,被兮若拎着后颈子装进网兜挂在门框上以示惩处。

一日暖过一日,越害怕时间流逝,时间越是过得便一天比一天快,转眼便入了二月,兮若临盆在即。

廷昭愈发没有闲时缠着兮若,段郎中付雪歌租金,那是不小的一笔数目,雪歌婉拒,只说将银子给吴婶,算是代养廷昭的佣金,吴婶推拒不过,后来学着人家大地方,提前给廷昭请了个先生,不管廷昭听不听得懂,每天都是之乎者也,廷昭倒也记得一些。

永安镇上一共两个稳婆,一个去年死了,另外一个远嫁他乡的女儿要生孩子,她便去看女儿了,兮若要生产,雪歌自是要四处找好技术的稳婆,不放心兮若一个人在家,便唤吴婶带了廷昭过去陪着她。

吴婶问兮若现在一顿吃多少,兮若笑着说半碗,吴婶很是惊讶,后来兮若补充说雪歌每天会给她做七八顿饭,养猪都没他那般勤快,吴婶子静默片刻,告诉兮若,富贵人家怀孕后期怕孩子太大而难产,都不敢多吃。

兮若恍悟,雪歌宁可多劳累,也不敢让她吃得太多,是因为他害怕

二月中旬,兮若肚皮仍没动静,雪歌面上不愠不火,心中却焦灼起来,兮若脸上也不再平和,每天最在意的便是院子里的几株碧桃可开了花,二月十二中午,在碧桃树下追着小花玩的廷昭累了后,回到兮若身边,当真吴婶的面突然好奇的问兮若:“娘亲,弟弟要出来,你为什么不让呢?”

吴婶子惊愕的瞪大了眼,兮若只是低头抚着肚皮笑,淡淡道:“娘亲等着看碧桃树开花呢”

她那样说,可到底没等到碧桃树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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