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亮了,残留的雪飘进来,外面终于热闹起来。
拔营了,刘袁熙胜了吗?
帐子突然被撩开,两个士兵将将我压出去,坐上了一辆马车,还算高级的待遇,大概是八重紫吩咐的,这个时候我居然会承他的情,从来也没有想过。
风忽忽的吹过,许多尸体都在搬运中,血腥味和清爽的雪味混合在一起,北方的打底格外空空荡荡。
有人催马上前,配合着我马车的步调,道:“城是打下来了,不过没有抓住兰玄庭,他和五千兵马王后撤了,死了八千多人,杀得我手软。”说话的是袁澈,我只是静静听着,八千多的数字,我只能轻轻扯动了一下唇瓣,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是去哪里?”
“进城。”
后勤很快就进了城,烧焦味和血腥味让我一夜无眠的身体异常难受,月复中绞痛,想要干呕。
“毁的真彻底,这笔账,是不是又要记在我们头上?”
我不答话。
袁澈上前将前进的队伍分批,指挥调度,我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城墙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尸体还来不及处理,残留的火疲倦地燃烧着。
我被叫下马车,唯一还保存得完好一点的就是武城的城守府,天还没有完全亮,冷风萧索,毕竟才一月天气。
袁澈道:“殿下在里面,你要见他吗?”。
“我要和他谈谈。”
袁澈点头让道,两拐之后看见了一个身穿黑色轻甲的男子正在翻看着地图。他抬起头,因为熬夜眼睛很红,却很兴奋,下巴上淡青色的胡渣看上去有点邋遢,身上还有残留的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殿下,臣先告退了。”袁澈很知情识趣地退下,还顺当地关上了门,我也不顾及,走过去在一边坐下,揉了揉眉心,睁开眼冷冷看着他。
他没有理会我,就在那里看着地图,一会儿指着一处,心中盘算着什么,时而皱眉,时而思索。空气中弥漫着有些诡异的静谧,我们两个骑士都在等待着对方开口。
“江都王殿下——”
他的手一顿,终于抬起眉眼,我心中有些愤愤,他耗得起时间,并不代表我也可以,看来这几年真的长进不少,至少在心性上不像很多年前那般沉不住气。
即使对我,也再不会耍小孩子脾气了吧?
“咳咳……”我轻轻咳嗽一阵,他看着我皱起了眉头,我身上伤口多,但都是小伤,然而我却没有让人处理,眼下淡青色的袍子上斑斑血迹,就像冬日盛开的点点梅花。
“虽未阶下之囚,八重紫昨夜已经与我长谈,武城既然已经攻下,我泰州失去最强的壁垒,虽然天白城新防,但是你们也在抢占时间……”
还不等我说完,他就已经出手制止我说下去,眉宇间隐含着淡淡的怒气,道:“这些,他都已经和我说过了。”
“而我是代表着陛下”
“够了。”轻轻浅浅一句,他推开房门,唤了一声,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姑娘恭恭敬敬地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入浴。”
小姑娘很快退下,刘袁熙指了指我,道:“跟我来。”
我心中不免恼怒,我想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既然我和八重紫已经差不多谈好,可是刘袁熙的态度也太有问题了吧。
刘袁熙回头看了我一眼,有些不耐烦道:“怎么,还要去我请你?本王心情糟糕的很,你的老相好真有手段,居然生生从本王手中逃走了”
我冷冷反驳道:“打不过他你就把气撒在我身上?”一个称呼对方为旧情人,一个称呼为老相好?
“打不过他?那本王现在句不会坐在这里了。不过单单攻打五成我就死了七千多人,不找你算我又找谁算?别废话,现在你是我的俘虏,就乖乖听我的。”
他也不解释,有些怒气地一扯我的手臂就走,口中没好气道:“我两个晚上没睡,从昨天下午就什么都没有吃,你要谈,也先等我吃了点东西再说吧?”
……
刘袁熙喝了两碗粥,脸上稍稍疏解倦容,筷子就了两口菜,也不是很柔食欲,我记得小时候这家伙就和挑食,见他有些厌恶,仍旧塞进嘴里,看来军营里也逼得他不得不改变习惯。
“你不吃?”
“你有粮食养俘虏?”
他一笑,眉宇舒展开来,似乎吃得更为轻松一点,道:“养你一个还养得起的。”
这时候原先那个眉目清秀的小姑娘又小步快走过来,躬身道:“殿下,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刘袁熙道:“走,去洗澡。”
我拍案而起,怒道:“刘袁熙,你不要太过分了。”桌子上的盆碟轻晃,滴溜溜转了一圈终于稳住。
他似笑非笑,道:“让你一个摄政王纡尊降贵地服侍我入浴,就让你有这么大反应吗?”。
小姑娘瞧着我和他,心中诧异,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退后一步缩在墙角,看着他可怜的样子,看来她也挺怕这个王爷。
“这里你可比我要熟多了,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你就不怕我毒死你?”
刘冤死不以为意道:“本王给你这个机会。”
我胸中起伏,强压下怒气,不甘示弱道:“你别后悔。”
……
水汽氤氲,刘袁熙敞开手臂,看着我,我脸一阵红一阵白,真想一手把他掐死,他申吟淡淡道:“还不快给本王宽衣?”
我低着头,双手解开他软甲的腰带,他突然抓住了我,面色凝重道:“等等,想到你那阴晴不定的性子,说不定还真发疯,给我弄点好东西。”
我冷眼看着他:“我不是早说了你别后悔?”
“喂,殷银,你只是害怕吧?”
我抬头看着这个已然告我一个头的男子,冷声道:“怕什么,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本王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你不过这种手段而已,还是你对自己的身材那么有信心?不过十七岁的小毛孩子还在本王面前逞什么强,你以为打仗打赢就什么都行了……”
见他的脸越来越黑,我心中快意越甚,他怒喝道:“够了”
我不说话,看他吃瘪怎么就这么快意呢?
“薛培的身子那么好看,他让你很满足吧?”
我简直就想哈哈大笑,这厮,是在……吃醋?
“至少比你成熟多了。”
他的胸口起伏,控制着呼吸,压抑着怒气:“从前有凤清平,再是薛培,又卷进来一个兰玄庭,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有能耐?”
“过奖了。”
刘袁熙气急反笑,那双阴柔的眸子刺客想要喷火,估计真伤到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转过身一手月兑了外衣,指着我道:“把外衣月兑了。”
我连退两步,他哪里会让我逃走,抓着我的手道:“怎么知道你藏了什么毒药,最毒女人心,这还是你教我的。”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没了,如果手中还有东西,我会让阿七变成那样吗?”。
他一怔,心中不知转过什么心思,良久,平静道:“别给我再提别的男人了。”
说着他走进里头,悉悉索索带起一阵水声,道:“试了水温,有点热,你喜欢的。”
我一愣,道:“我洗?”
他牵起唇角:“要我帮你月兑?”
我嘴角抽筋,想要很正经地和他生气也很难,尽管和他隔着太多的生病,然而和他在一起,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真的会对我不利。
“别磨蹭了,我先去外间。”
他说完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复道:“大小伤口先清洗了,别的东西,我会给你时间慢慢说,既然你已经和八重紫谈妥了,有些事情我会告诉你。”
我的心中漫过一丝酸楚,缓缓月兑去外套,身体浸入水中,一会儿他进来,气笑:“有谁不月兑衣服洗澡?”
我不说话,他伸手来帮我拖,一个巴掌打过去,扬起一阵水花,他不躲不避,眼睛直视着我,“啪”的一声好大的声音,他却紧抿着嘴唇,道:“满意吗?”。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抑制着声音道:“欺负我很有趣吗?刘袁熙我倒是要问你满不满意,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是打不过你,在这里你说什么就算我反驳,最好要么我死,不然肯定还是会对你妥协,我一步一步忍受着你,可是我也有限度的,我也有自尊的,就算我对不起你,你就要这样将我的自尊撕扯下来在脚底下狠狠地踩吗?”。
眼泪溢出就再也止不住,所幸什么也不顾地哭了起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垂眸不语。
“你要从我身上要什么?”
他的目光转而柔和,俯吻住我的唇瓣,长驱直入,属于刘袁熙的气息不断侵占我,攻城略地,有些粗暴地,缓缓转而轻而温柔,在我耳边自嘲一笑:“很久以前,我喜欢你的时候,是出于一种偏执;很久以后,当我发现你没什么可喜欢的时候,你已经存在了我心里,无法抹去。”
我怔住,身体在一瞬间失去了控制权,任由他将我纳入怀中,氤氲的水汽掩盖我不断涌出的泪水。
我曾经为殷子叔流泪过,也为凤清平哭过,但这一次,却是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