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我对着空荡荡的前殿,秦碌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站在下首。秦碌略加思索,似是在极力回忆什么,只道:“没有什么错误。”
“是吗?”。
回想起之前邱炎的话,似是也挑不出什么问题,硬要说的话,也不过就是太不让人怀疑了一些,莫非是我多疑,因为找准一个点而忽略了什么?
夜里的时候,刘璧不住地咳嗽,也不吃东西,昏昏沉沉地说着胡话。各地送来的折子都是崇州事件,有一半人都在观望,局势没有明了之前,都不肯轻易表态。
王太医等人都开始着急了,这时候英瑶夫人却不在泰州,远在刘思齐眼皮底下,我将秦晚拉来照顾刘璧,她皱眉道:“看来是中毒了。”
“什么毒可以无声无息地下在他身上?”
“殿下可是怀疑那王城卫统领邱炎?”
我点头,秦晚摇头道:“可惜暗影也没有调查出来什么。”一边刘璧却是烧得不省人事,一直用酒精擦身子,到了半夜里的时候,烧终于退了下来,刚要进食,却哇地吐出一口黑血,我吓了一跳,刘璧自己也吓得哭了起来,不住地问我:“亚母,亚母,朕是不是要死了?”
“说什么胡话,陛下是真命天子,说什么死不死的”
瑞雪脸色苍白,却没有什么对策,我扶着刘璧睡下,喂了他我的血液,想着我这浸泡了数年的血液能够缓解许多剧毒,怎么也能顶一阵。
刘璧直觉得恶心,又是眼泪鼻涕地,我将血液强灌下去,夜里狂风大作,重原殿里人进进出出,折腾了一宿,第二天刘璧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秦晚道:“殿下失了血,又是一宿没有休息,让奴婢在这里看着吧。”
我摆手道:“先不说这个,等下就要上朝,你去给我准备衣服,我想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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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佑四年,十一月,寿昌侯薛培兵败禹城,退守崇州西北。薛昂怒,亲自领兵与裴尚对上,期间陈安使计断了后路,薛昂大伤,局势不利于我。
七皇子江都王刘袁熙横空出世,少年鲜衣怒马,驰骋疆场,震撼天下,与渭水射杀薛昂,有流言称,当时刘袁熙站在淮水右岸,对着薛培道:“你错过了婚期,便永远也回不去,本君这就挥师北上,将摄政王殷银一杀泄愤。”
大军之前,如此之言,消息传回天白城,田崇怒指刘袁熙,清流党人以笔代刀,蒋涛再次请旨,道:“愿灭之。”
“准奏。”
十二月,蒋涛带领三万兵马南下竟州,欲围魏救赵,红策趁机挥师东进,借利州之地送入十万兵马,一时间千百难民流离,大量涌入泰州和利州等地,陷入乱战。
“可恨”
“殿下息怒,若是红策放弃了这个大好时机,才是傻子。”蒋子洲觐见,一双眼睛饱含精光,蒋子洲将折子重新捡起来,看战报,道:“为今之计,却不若将动用那个人。”
我眼一横,目光直视蒋子洲,这位将近六十岁的老中书令一字一句,躬身道:“老臣恳请殿下,与之见上一面。”
“你真这么想?”
“眼下之计,唯有他最合适对付红策的兵马。”
我犹豫,先不说他与我还有一大笔账需要清算,直视再方他出来,要再抓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殿下,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蒋子洲面色严肃,再次请求,许久,我点了点头。
第二日清晨,一身墨蓝色的男子笑容,神情却是极为倨傲,然而这倨傲中却有说不出的妩媚,能将这两者结合起来的,只有一个人,便是兰家四公子兰玄庭。
自那次崇州重伤之后,便一直将他看守在地牢中,先前一个月都是在养伤,后来就禁制了他的功夫,想要挖掘出一些东西来,可惜这家伙对别人狠就不必说,自己也是硬骨头。
兰玄庭从容进了重光殿,田崇有些紧张地上前一步,蒋子洲却是拦下了他。我位居上首,看着重新走出地牢的他,心情复杂。
“你要我帮你攻打红策?你确定吗,我可是月国人。”
蒋子洲笑了笑,上前道:“那又是谁害你成了这副样子,灭了兰氏家族,又派人追杀与你,若说仇恨,没有人比你更恨他吧?”
果然,兰玄庭面上闪过一丝阴狠,杀气外露,楼七也不禁皱眉。
“你真的放心我出去?”他的目光中颇多玩味,我最厌恶的就是他的这种眼神,好像将我拿在在手中,算准了需要他。
田崇冷斥:“不知感恩。”
兰玄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忽而一笑:“大胖子,你是来说笑的吧?我着胸口一刀又是拜谁所赐?”余光看着我,勾唇,昂首间见他左脸上依旧留了我的刀痕,他指了指脸颊,道:“这是你留给我的,我故意没有用药,让他永远留着。”
我的手紧紧抓着衣袂,心中是万分不愿意他重新出来的,然而面对蒋子洲的进言,作为一个布局者,我不能执着于个人恩怨,如蒋子洲所言,兰玄庭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其一,没有人比兰玄庭更恨红策,一切的起源都是拜红策所赐;其二,红策对于竟州也是莫大怨恨,从在竟州被梅十一追杀的情形可见其一。竟州所用之机无疑是驱虎吞狼,红策和袁盈袖两人暗中生有默契,红策解决蒋涛这个大患,保竟州根基,识得蒋涛和薛培两方不得动弹,接下来,是不是直指泰州?
然十万大军也只是大规模的试探,远远称不上吞并,在梦峡关依旧驻扎这十万兵马,严无虚早有所言,如今一一验证。薛定不能抽身,薛培被绊住脚步,而刘思齐却还有一个八重英没有出现。
“我可以答应你。”他道,我料准还有下文,他怎么会做如此便宜买卖,下一刻,他走上前一步,侧首扬眉,“我要一个官职。”
“这是当然,”不待我同意,蒋子洲对我点了点头,道,“既然领的是我朝的兵马,老臣请殿下赐封‘屠红将军’。”
我撇唇,冷笑:“屠红?是要屠戮红族吗?兰玄庭,你意下如何?”
蓝玄天点头浅笑:“甚好。不过我还有一点。”
田崇气结:“你还有什么要求?”
兰玄庭不理会他,对着蒋子洲与我道:“我要殿下御驾亲征。”
“绝对不行”田崇大吼,斥责道,“殿下何等尊贵,坐镇泰州,你的用心尚且不能保证,又如何能让殿下亲征?”
他说出口的一刻,我心中也是这般想,田崇几乎说出了我要说的话,然而田崇吼完以后,我却慢慢平静下来,看着那双危险的眼睛,本呢个地觉得,我似乎又落入了一层算计。蒋子洲道:“这个要求,不免有些过分吗?陛下年幼,殿下摄政,不论如何,朝中都要有人主事。”
“妄说田崇乃是治世之相,又有蒋大人在此,还有什么课一担心的吗?”。
我愤而起身,甩袖道:“兰玄庭,你在威胁我?”
兰玄庭但笑不语,面容隐在光晕中,那一丝向上扬起的笑容在我眼中逐渐放大,带出莫大记忆。
“本王答应你”
田崇大呼,蒋子洲亦觉得不妥,道:“殿下,请三思,如今绝对不能离开泰州。”
兰玄庭静静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说话算话,我既然应承下你的事情,便一定杀了红策后快”
二人还有异议,我都没有听取,道:“你这就去准备,两天后开拔。”
兰玄庭退下,蒋子洲躬身道:“殿下,您真的决定了吗?起初老臣启用兰玄庭也是念在旧事的一部险棋,现在殿下却是在险棋之中了。”
“殿下,若是兰玄庭中途翻脸,投奔他国,又如何?”田崇摇首叹气。
我听完二人陈述的质疑,却是是应当考虑的问题,只道:“确实,然而就算兰玄庭又这个能力,本王数万兵马却不是他能调令的,只有本王亲自前去,才能镇得住,如今情势危急,没有多余时间,而且本王亲征,方能就近监视。正如蒋卿所言,这是一步险棋,陛下年幼,唯本王才能执棋。”
“追封薛昂为光武忠烈大将军,草书寿昌侯,若崇州尽失,退回利州,不宜长线作战,按其形势定夺,并将今日决议附于他看。”
田崇应下,二者告退。
待人走之后,楼七沉声道:“小姐,暗影已经来了消息。”
我有些倦淡地靠着椅子,抬手示意:“说。”
“陛下所中的是蛊毒,由小姐的血暂时压制住了,却有复发的可能。”
“动手的是谁?”
“邱炎。”
我了然,将一系列情况串联着想了一遍,道:“越是乱,越是容易出事,将爪子都伸到我眼皮底下了,阿七,我是不是太没用?”
楼七没有作答,我心中复又自嘲,希望英瑶夫人的回归,对刘璧的蛊毒有所帮助。眼下的问题是,这毒,是谁下的?()